天地盾升上天空,那个时代的“白天”开启了。
虫它随着地奴的步伐,感念着血照山上的事情,这已经是规定期限的第三天,岩穴内的天奴还没有醒来。
岩穴里黏湿、淤脓、恶臭。
全身臃疮悉数腐烂的天奴,身体往外散发出淡淡的毒气,其状不堪形容。
地奴小心地走进毒气里,摇着天奴的脑袋,要将天奴摇醒。
天奴睁开黏湿的眼睑,眼珠上蒙了一层薄雾状病丝。
矇眬的双眼望着地奴,天奴笑了。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更不甘心自己死在本来与自己有天壤之别的地奴前面。
地奴将他当作了同命相怜的伙伴,他却将地奴示作生死相搏的对头。
其实,这也并不能怪他。
他是谁?十万星胎中挑选出的天界精英,战斗是他的天性,而窝在这狭窄岩穴里能够成为他对手的东西,便只有地奴一个。
不是他要视地奴为天敌,其实是,命运的必然。
一个天界未来的最强,一个地界未来的最强者,命运里便注定要决一死战!
地奴将脖子上的蘑菇串取下来,递向天奴。
天奴笑着接过蘑菇串扔到地上。
看不出天奴的笑是苦笑还是蔑笑,因为病得太重,天奴的脸部已经不能准确反应内心的感觉。
蘑菇串没能扔得很远,因为天奴只剩下了这么一丁点力气。
地奴捡起蘑菇,移动到岩穴后面那浅水沟处,过了两天,浅水沟里又有了水,地奴就着水,将蘑菇帽和蘑菇脚上的沙子洗净。
他吃的是带沙子的蘑菇,但他喂给天奴吃的,却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蘑菇!
虫它心中觉得好笑,你大爷的,地奴对天奴是真心好,侍奉天奴犹如侍奉老大,那样的待遇,可是他虫它侍奉稻谷的待遇,除稻谷外,要他虫它侍奉其余的平辈,他可不会那么好!
地奴洗好蘑菇,再回到天奴面前,将其中的一只,凑近天奴的嘴巴。
天奴张开嘴巴,地奴将蘑菇喂进他口中。
天奴将蘑菇含进口中,没有想过要吃,自然就不会吞下肚。
他在憋力,只有憋足了力气,他才能将这下贱之食吐回给该死的地奴。
“呸”地一声响,蘑菇吐出天奴的口。
天奴原本想将蘑菇连着口中的唾沫一并吐到地奴的身上,但体力太弱,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也只是将蘑菇吐在了地奴面前的地上。
地奴沉静了一会儿,他多少也了解到天奴的倔强。
天奴的倔强内敛,轻易不让人看见,但他若倔强起来,一点都不逊于地奴。
他不愿吃地奴递给他的食物,最核心的原因不是因为食物苦、不是因为食物麻、不是因为食物贱、不是因为食物恶心,而是因为递食物给自己的,是死尸地奴。
地奴明了这一点,但他仍要想法子说服倔强的天奴。他不会说话,便只能用动作。
第一步,他先指指自己瘫痪的右脚,使劲想要使自己的脚动起来但瘫痪的脚不听使唤;
第二步,他朝天奴发出“嗯嗯”的声音,摘下蘑菇串上的一只蘑菇,扔进自己口中;
第三步,单脚直立,再使劲使自己瘫痪的右脚像左脚一样地站起来……
脚使劲是要站起来了吗,是要站起来了吗?
地奴以前是两只手,一只脚那么像狗一样地走的,如果此刻他能站起来,那么他就完成了天地父要他完成的像个人一样走的任务,他就可以不死!
地奴憋足了劲,只差最后一步了!
虫它在心中为地奴默默地鼓着劲,他在想,地奴地奴,你要加油啊……
但就在虫它为地奴憋足了劲时,该死的地奴却是突然咧嘴一笑,全身紧绷着的肌肉瞬间软化,屁股随即跌坐在地。
奶奶的,虫它有一种被地奴耍了的感觉,这神耍,也太古怪了,他无非是来这个时代看场风景凑个热闹,怎么可以有种被当地人耍了的感觉!
他和这个时代,有任何的瓜葛吗?凭什么被人耍?而且,那种耍还是那么地无辜,就好像是闷头吃到了苍蝇一样。
地奴这家伙,右手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光脑袋,好像在说:“呵呵,不好意思,没准备好,原本以为可以站起来的,实在是见笑大家了。”
地奴第三步落空,第四步他收住笑,手朝着自己胸膛直拍,好像在说:“你瞧好了,这一回,我决不让你落空!”
第五步,地奴左右双手从野藤丝上猛地撕下两大把蘑菇,每把蘑菇总有七八个。
他两手抓着蘑菇朝着口中直塞,嘴巴袋子被他塞得满满的像要炸了一样,他猛地一吞,满满的一大口蘑菇就像个没有嚼动的大馒头一样被他硬咽进了喉管。
喉管随即肿起来一个球,他憋力再吞,就这样蘑菇硬是憋进了胃囊。
下一刻,地奴发出一声怪叫:
“厄——”
他怪叫着,两手离地,两只脚顽强地站了起来!
他,他站起来了!他真的站起来了!
虽然站起来的那只右脚是弯的,像一个7字一样,但他还是站起来了!
“厄!——厄!——厄!——”
他口中有规律地“厄厄”着,传递出激动的信息,全身鼓劲像一个饱满的大皮鼓,鼻部的肌肉一颤一颤!
“厄!”
他再一声怪叫,像个7字的弯曲右脚竟然勇敢地迈了出去!
一双坚毅的铁脚,一个石头样的地奴,他的脸上冷汗直冒但他的右脚坚硬如钢!
虫它欣喜莫名,打从虫它将意念从孕育沼泽挪开起,地奴的身体便一直都是瘫的。
最初时地奴整个人像具死尸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后来被天奴逼着终于证明了自己不是个死人,到后来他吃了蘑菇有所好转,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天。
虫它都不知道地奴是怎么煞过去的,要是碰到别的人,怕是不等别人动手,自己便先要沮丧着死掉,但地奴却用那种坚毅的信念支撑着自己。
先是活了下来,然后,居然是站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