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骂虫它,是在她以为虫它听不懂的情况下骂的,如果她知道虫它听得懂,她也许就不会骂那么狠了。
稻谷告诉晚霞道:“娘,其实虫它去年冬天就会说话了!”
晚霞一听此话,怪道:“什么?才几个月就会说话了?那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我还以为他是哑巴呢!”
稻谷道:“他只说过一次话,那一次他叫了我一声‘哥哥’,还要我去抱他,后来,他就不说话了。他听得懂你说些什么呢!他可犟了,你要他滚回山上去,他可能真的跑回山上去了。”
晚霞一听,懵了,口软道:“那你这么说,他不会真的跑到山上去躲起来了吧?你别吓我啊!不行,我得去找他!”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就和身上掉下的肉一样,晚霞哪有不疼惜虫它的道理?刚才的气一过,现在却担心得不得了,便要去寻虫它了。
正好稻田从外边回来,晚霞问找到虫它没有,稻田摇了摇头。
稻谷突然满怀信心地说:“爹、娘,我知道弟弟在哪里!”
“快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找他!”稻田忙问稻谷。
稻谷摇了摇头,说:“弟弟正害怕呢,如果爹你去的话,弟弟肯定会藏起来,你们让我去找吧,弟弟最听我的话了,我一定会把弟弟安全地带回来!”
稻谷说罢,就要往外跑。
稻田抓起地上的一把柴刀,递给稻谷,道:“把这个带上,小心点,找到弟弟后,快点回来,我们现在家里东西都被搬空了,再加上又闹旱灾,可能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稻田说这话时,脸上流露出无尽的沮丧,身为一家之主,稻田知道,自己一家人走上了一条艰难的道路,说不定便要和那些没能支撑到现在的难民一起,开始长途的乞讨了。
稻谷点了点头,从父亲手中接过柴刀,转身就朝上山的路跑。
稻谷认定了,被母亲骂过的虫它,肯定是去他出生的地方蜈蚣谷,找他死去的蛇母亲说话去了。
稻谷走在去蜈蚣谷的路上,突然想起了村里林叔公讲的一件事。
林叔公讲,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同十几个人去蜈蚣谷玩,走到冰王涧时,听到山谷里传来隆隆声,起初以为是打雷,后来才发现似乎不是。
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倒也并不害怕,一直就往深谷里走。
到走得近了时,从深谷内突然蹿出一只大蜈蚣,身体有四五个人那么长,浑身长着稀疏的红毛,像钢刺一样直挺挺地吓死人了,爬行的时候,爪子扎进土里面,就像是钢錾!
大家吓得拔腿就朝回跑,可还没跑得几步,便被那蜈蚣口中喷出的黑烟罩住,片刻之间,大家便被那黑烟全都毒麻在地。
紧接着,大蜈蚣口吐黄沫,撕开倒在地上的人的胸膛,开始掏出人胸膛内的心脏吃,转眼间,它便吃掉了七八个人的心脏。
正当大家以为都要被这蜈蚣吃了时,远处突然飞来一位禅师,举剑杀向大蜈蚣,原来是白云寺来采药的随风禅师,剩下的人合该不死,才会在这里巧遇到随风禅师并被救了性命。
大蜈蚣见随风禅师到来,化作蚂蚁般大小,钻进一棵空心树里逃走了。
随风禅师解掉大家的毒,并告诫大家,这里有一条千年蜈蚣精,专吃人的内脏修行,以后切莫再来这里了。
后来,为了警示大家不要再来这里,村子里的人便把这里,起名为了“蜈蚣谷”。
稻谷来寻虫它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因为这一带不常来人,有些地方的杂草,都蹿到路上来了,别提有多吓人。
特别是去蜈蚣谷的路边上,还有几个新堆起的坟头,是村子里饿死的小孩子的坟地,稻谷都还记得这些小孩子的模样,所以心里麻麻的。
这个时候,离蜈蚣谷还有一段距离,但稻谷因为害怕,却早已经朝着深山里喊了起来:“虫它——虫它——”
山谷很空旷,稻谷喊一声,山对面会传来三四声,稻谷竖起耳朵听着,却总听不到虫它的声音。
“——咕咕咕——嘎!”
一阵古怪的鸟叫声响起,吓了稻谷一大跳。
“没事的,怎么会有妖怪啊,我是男人,阳气足,有妖怪也不敢害我呢!”
稻谷喃喃着,拽了拽手中的柴刀,朝着深山里继续走。
突然,稻谷的身周一暗,随即一大块阴影,从稻谷的身后朝着整个山谷铺天盖地蔓延开来。
稻谷只感觉尿都要吓出来了,拿着柴刀朝着身后便是一计横斩,随即身体随着柴刀之势侧倒在山坡上!
他是害怕身后有什么妖怪,但事实上没有,他的刀砍空了,他的心脏砰砰地跳着,并没有因为身后没有妖怪而松一口气,面对危险的本能,让他死死地盯着黑暗来处。
“虫它——”
他下意识地叫出一声,以此来驱走内心的恐惧。
确定阴影之中没有东西后,他才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回过神来,然后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了天空。
这陡然出现的阴影,并不是地面上的什么东西造成的,而是天空中出现一团巨大的云雾将阳光遮住了,所以阴影就投射到了地面上。
稻谷望着那团巨云,鼻子里陡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臊味,他的毛发煞地就竖起来了,他总感觉那巨云后面有什么东西,急忙钻到一颗杂树下躲起来。
他就着树枝缝隙朝天空中的巨云张望,还没看得两眼,从那巨云边沿上,便刷地甩出一条五六米长的巨大蜈蚣尾巴,那如钢錾一般的蜈蚣爪子,在阳光中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他吓得差点晕了过去,他很庆幸刚才叫虫它的声音没有被天空中的大蜈蚣听到,他揪着身旁的树枝,大气都不敢出。
正在他以为大蜈蚣没有发现他时,从那巨云之内,突然探出大蜈蚣的脑袋,灯笼般大的眼睛,正与他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啊!”他心里一悸,止不住就蹲在了地上。
恰在这里,一个小孩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对面山头……居然是虫它!
“哥哥,这里危险,快回去!”虫它大叫着,然后竟朝着天空中的大蜈蚣挥起了右手,“死蜈蚣,我在这儿呢,我体内宝贝多得是,你来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