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熙听胡嫂子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忙问:“怎么了?胡嫂子,出了什么事儿?”
胡嫂子向来没心眼,听说了消息就急慌慌地跑回来,这会儿听喜儿问她怎么了,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但已经提起这话题,也没法再收回去,只得讪讪道:“喜儿啊,我记得你上个月回过你家?”
杨老爷这大半年身体一直都不大好,去年匆匆把杨熙送到黄家,就是怕自己万一不行了,小儿子会被老婆折磨死。不过也是够挺奇怪的,他这边把杨熙送到黄家,回去又冷又冻发了两天的烧,烧退了,竟然又慢慢好了,杨老爷觉得大概是因为送走了小儿子心里头松快了,这才会撑过去;当然他妻子闫氏不这么看,她觉得这纯粹是因为送走了杨熙这个丧门星,所以家里的倒霉劲儿才停下来的。
杨熙三月的时候曾经请假回去家里看父亲,当时闫氏堵了门不许杨熙进去,还是杨老爷听到了动静,自己拄着拐杖赶出门来,总算跟杨熙说了几句话。当时杨老爷见杨熙个头长了一截,脸上也有了肉,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旧的,可也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知道黄家人果然对杨熙不错,又听杨熙小声跟他说自己在跟着黄家兄妹念书,更是彻底放下了心事,赶紧催促杨熙回黄家去。
杨老爷那时候虽然病好了,可是情况实在算不上好,说了几句话就气喘嘘嘘,杨熙见他这情况,知道父亲虽然看着好些了,但身体也确实垮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若是留下来照顾杨老爷,根据过去的情况来看,只不但照顾不到黄老爷,只怕连自己的命都要丢了去!所以尽管心里头对父亲担心的很,但还是在杨老爷的催促下回了黄家。
这会儿杨熙听胡嫂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毛了:“胡嫂子,是不是我爹的身体不太好了了?”他死活不敢把爹爹不行了这种话说出口,一边问着,一边紧张地看向胡嫂子。
胡嫂子此时已经非常后悔大刺刺地跑来跟杨熙报信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不是,到没有你爹身体怎么样的消息,只是才得了消息,你哥哥们好像在吵着分家呢!”
分家?杨熙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这年头,谁家老人还活着的时候会提分家的事儿?他爹这是,这是不在了?
胡嫂子一看杨熙的脸色,急忙叫道:“喜儿,喜儿,你爹应该是好好的呢,只是好像是他过去的一个老朋友上了门,给了他一大笔钱,你哥哥们就闹着要把钱分了!嗨,也是我多嘴,我看着你家只怕要分家的样子,怕你吃亏,这才过来跟你说。”
杨熙本来已经站起来了,闻言松了口气,坐了下来,重新拿起斧头,看样子竟是准备继续劈柴火了。胡嫂子顿时急了:“喜儿,这当口你还劈柴火?”
杨熙笑了笑:“不劈柴火,又要干嘛呢?早劈也是劈柴,晚劈也是劈,早干了早安生,我一会儿还得去上课呢!”
胡嫂子恨铁不成钢地叫道:“哎呀喜儿,你读书读傻了不成!你家要分家啊,你不回去,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杨熙无奈地停下动作,扭头看向胡嫂子:“我回去,便捞得到什么么?您觉得我那大娘跟哥哥们会同意分我什么?”
胡嫂子道:“你大娘肯定不肯给你,可有你爹呢!我听说你爹那个朋友过去得过你爹的济,你爹过去在外头做生意的时候救过他,他如今发财了,拉了半车东西来感谢你爹!喜儿啊,你爹有钱了啊!你爹又不是不疼你,哪里能不想着给你留点,可你哥哥们现在闹起来,你不赶紧回去,你爹就是想给你留点,只怕也留不住呢!”
杨熙摇了摇头:“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没必要去争那个。”
胡嫂子一向喜欢杨熙,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你这说的什么话?你难道想做一辈子下人么?你爹如今又有钱了,必然是说的算了,好歹,好歹把你接回去啊!”
杨熙笑了起来:“我爹做生意没赔本前,难道只论身份的话,我就不是杨家的小少爷?可我那会儿过的还不如现在呢!我爹是一家之主,可是那个家却不是他一个人的,下人不下人的就是个说法,我在这里,吃得饱穿得暖,没人给我气受,还能读书,胡嫂,你说我要多傻,才为了点钱回去受那个活罪?”
胡嫂也知道杨熙在家的时候颇受了不少的罪,当日杨熙过来的时候,那副可怜的样子她可是亲眼看到的,哪里不知道杨熙在这里的日子比过去强得多,可是想到听说的杨老爷发了横财的事情,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你便是不想回家,也好歹回去看看,你爹肯定能给你留点钱!你不去,只怕什么都没有了!”
杨熙依然摇头:“人说养儿防老,我这个做儿子的,只怕是没机会奉养父亲了,我不养父亲,又何必惦记他老人家手里的钱?”
胡嫂子被杨熙给说的目瞪口呆:“你不养他,便不惦记他手里的钱?这是什么鬼话!你那三个哥哥,难道就各个都给你爹养老?无非是给养老的多拿钱,不养老的少拿钱罢了!”
杨熙依然摇头:“我爹养了我十几年,说起来。我也就是最后两年日子过的差点,前头十年里,爹把我和我娘照顾得很好很好了,爹疼我,我也没必要再让他为难。”他说到这里冲着胡嫂子笑了起来:“胡嫂莫不是嫌弃我了,怎么非要我回家去啊!”
杨熙这几个月吃喝的好,个子窜了一大截,那张脸圆润起来,显出了像极了他母亲的美貌来,此时迎着朝阳微微一笑,更显得整张脸都发了光一般,虽穿着粗布的衣裳,却依然是个干净漂亮的少年,只看这张脸,竟比苏怡都差不到哪儿去!胡嫂子看看他的模样,又是喜欢,又觉得这孩子的脑袋简直是榆木疙瘩,见劝不动他反倒被他笑,气呼呼地说:“真是好赖不分,反正话我是带到了,你要真不想回去我也不催了,你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再过几年,想要娶媳妇的时候,就知道今日说的话有多傻了!!”她说着气呼呼地往厨房里走,走到门口还是不甘心,扭头冲杨熙道:“你这孩子,好歹也跟老爷商量一下啊,你看看老爷怎么说啊!你难道想一辈子都这么下去么!”见到杨熙已经低了头劈柴火,气的砰地一声关了门。
杨熙稳稳当当地拿了斧头继续劈柴火,要说他对杨家现在什么样子一点知道的兴趣都没有,那也不可能,可他更知道,胡嫂子说的那些,压根就不靠谱。他身份尴尬,当日他父亲给他上户籍的时候就引发了与大娘闫氏和几个哥哥的一场分家大战,当时仗着杨老爷是家中的顶梁柱,硬是把事情压了下来,而如今他已经被送到黄家抵债,就更别想什么继承家产了——而且杨熙是真对杨家的钱没多大兴趣,他从来都没指望过这个。
杨熙以为他自己不想这件事儿,也就影响不到他,然而第二天早上,杨老爷便到了黄家。
杨老爷如今更老了,他其实跟黄老爷岁数差不多大,但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明明是已经是暮春,天气相当暖和了,他却还穿着鼓囊囊的夹衣。杨老爷的动作有些笨拙,从下马,一直到走进黄老爷的书房,短短的一段路,他便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杨老爷不光是精神不好,他打扮的也有些乱糟糟的,衣服有些皱,头发也被风吹得乱蓬蓬的。他见到黄老爷,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包裹来,把包裹往桌上一放,桌子上的杯碗都给震得跳了起来。
黄老爷被他吓了一跳:“老杨,你这是!”
杨老爷正要开口,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咳嗽的厉害,一咳嗽就停不住,好似要把肺管子咳出来一般,黄老爷赶紧倒了杯茶地道杨老爷嘴边,杨老爷勉强止住咳嗽,抿了口茶,这才轻声说:“里头是二百两银子,我还欠你一百七十两,剩下那三十两是利息。”
黄老爷这几日还沉浸在儿子考中秀才的喜悦中,并不知道杨家的八卦,一听这话,眼睛便瞪圆了:“老杨,你哪里来的钱?”
杨老爷喝了口水:“发了笔横财……嗨,你还记得前些年咱们一起出去做生意,我从运河里捞出来的那个姓郑的老客吧?”
黄老爷想了想:“我记得,是那个做生意遇到土匪,被抢了钱剥光了扔到河里的郑三彪吧?你跳到河里把他捞上来,还给他留了二十贯钱翻本……当时船老大他们都说你有钱没地方花!那家伙满脸横肉,看着就不像善与的,你救了他也就罢了,还给那么多钱,这不是把钱往水里扔么?怎么,难道那姓郑的竟然报恩来了?”
杨老爷苦笑道:“可不就是这样!我那次正好做生意赚了点钱,正是有钱没地方花,各种胡闹的时候……喜儿她娘不也是我那时候给接回去的?我当时花完钱就有些后悔了。谁知道隔了十几年,那家伙竟然找来了!送了一大笔钱给我。我手头有钱,赶紧给你送来,免得不小心又弄没了!”
黄老爷听得目瞪口呆,这等事情,也未免太戏剧化,简直赶上本子里写的故事了!他颤巍巍地说:“你直接就还了我二百两,难道你当日借他二十贯,他竟还了你两千贯不成?”
杨老爷摇摇头:“也不至于那么多,不过也有八百两的现银跟几箱子礼物,嗨,那郑三彪大张旗鼓地过来,搞得十里八乡都知道我又有钱了,他一走,我家立刻就闹翻天了,一群人过来讨债,其实真正欠的钱也就你这里是大头,其他的人早就分了我家的田地家具,剩下的加一起也就还了二百多两,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见有五百多两的剩余,便又闹起了分家,我没同意,这些钱,还了你这边也还剩三百多两,还能赶上今年夏收。我如今是再借不到钱的,不用现钱谁肯让我收粮食?有这些钱做本钱,倒腾得好的话,家里头也就彻底翻身了,可分给他们四个,一人才百十两,够什么呢?家里头如今就剩那么三十多亩地,还都在山上,不趁着有本钱再赚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黄老爷本来对这笔钱已经不抱希望了,能拿回来绝对是意外之喜,但他还是皱了皱眉,提起另一个话题来:“你要接喜儿回家么?”
杨老爷摇摇头:“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个,我是偷偷过来的,钱你拿好,只是喜儿却还得烦劳你照看……喜儿这孩子我知道,还是挺能干活的,你也不用顾忌什么,过去啥样子现在还啥样子,就把他当个长工使唤也就罢了!我这身体好一天坏一天的,谁知道哪天就翘辫子了呢?我信得过你,喜儿放在这里,比回去强!”
杨老爷说完几句话,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黄老爷一看他这情况,便知道他这身体只怕是真的不成了,去年年底那阵子,还可以说是一时气急攻心才病倒,可拖到现在,杨老爷这身体分明是彻底垮了,这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还能活多久?也难怪他不肯把喜儿接回去。
黄老爷看杨老爷这个样子,觉得他还想收粮食做买卖的主意实在不靠谱:“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赚钱,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家也就是老四小点,可也有十五六了吧?就算不分家,也该让他们自己赚钱去啊!”
杨老爷苦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还不是挺大一把年纪又想出海了?都是当父母的,孩子再混账,难道还真能不管他们了么?”
黄老爷心道我家孩子们可没一个混账的啊,我去赚钱,可那是因为孩子们值得我拼一把,可你家那几个混账玩意,换我的话一人分五十两统统赶出门去,花点钱把爱读书的喜儿找个能寄宿的学校往里头一塞,嗯,直接预付上几年的学费,行了,安生了!指望那几个东西给你养老,还真不如指望喜儿呢!把正经懂事儿的孩子丢别人家,再没有比这更岂有此理的了!可是心里这么想着,却不能说出口,癞头儿子自己的好,他黄世仁是因为喜儿在他身边,对喜儿更亲近,可是对杨老爷来说哪个不是儿子呢?能为喜儿安排到这地步已经算是不错了。
其实说起来,杨老爷早就拿喜儿抵了债,他现在肯专门过来还钱,只怕也是为了喜儿:手上没钱的时候,拿喜儿抵债,那是在能够给儿子找了后路的基础上顺便减少一下黄家的损失,可他要有钱还不给黄家,那可真就是卖儿子了!黄家人再好,听说这件事只怕也是要生气的。真追究起来,当日杨老爷把喜儿放在黄家就跑,可是没把欠条拿回去的!与其等黄家人生气了拿了欠条跑去要债顺便把喜儿扔回去,还不如痛痛快快还钱,这样子求黄老爷继续收留喜儿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杨老爷人不坏,也确实努力做到了诚实守信,有钱就还,当然继续让人养儿子这一点挺不地道,但黄老爷完全能够理解,喜儿好歹也在他家呆了这么久,他也挺喜欢这孩子的,哪里忍心让这喜儿回去受罪?喜儿在他这里,闫氏便没法子磋磨喜儿……别看杨老爷发了笔横财,可是这并不能让他家的生活水准回到一年前:他家的几百亩地全都没了,也就是说这家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资产,银子再多,不过是浮财,不能够有效运用起来,也不过是坐吃山空罢了!
杨老爷当日一直在外头做生意,四个儿子都由老婆闫氏带大,人们常把把“长于妇人之手”当做贬低人的话并非对完全是出于对女子的蔑视,而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一个不出门的地主婆教出来的孩子,是真的很难有什么见识的!闫氏生的四个儿子,每一个都能把懒惰自私窝里横拎不起来这些毛病演绎的活灵活现……每每想到此处,黄老爷便十分庆幸自己当年没有为了钱,把老婆孩子丢在家里自生自灭:若是那样的话,现在他只怕不会比杨老爷过的强多少!他如今虽然因为不出去闯荡,赚的少,为了孩子的学业把钱财花的差不多了,可是说句不好听的,便是花钱,那也是把钱花到了正地方上去,家里也只是钱上头紧张些,但孩子各个懂事,日子有盼头!哪里像杨老爷家的孩子们这么坑爹,一个个又懒又贪,见了钱就想笼到自己手里,恨不得把亲爹的骨头都榨出油来!
黄老爷对杨老爷有意见,但同时也颇有些同情,他并没有把银子直接收起来,而是先打开小抽屉,把杨老爷给他的借据翻了出来。把借据拿给杨老爷验看无误,黄老爷便拿了火柴出来,点着了那借据,然后把燃烧着的借据扔到了一旁的大铜盆里。
杨老爷看着那借据燃烧着化成了灰,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感觉来。而此时早得到消息跑过来,站在门口听动静的杨熙,也放松了一直握着的拳头:此时此刻,他真说不上什么感觉,有欣喜,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还有一点点失落。他并不认为自家换了债自己在黄家的地位就会上升上几个台阶,实际上他对在黄家的日子已经很满意了,但是父亲能把钱还了,总归是让他在面对黄家人的时候,少上几分歉意。而明白了自己的父亲是不准备把自己接回去的这个现实,尽管他对那个家并没有什么好感,但还是会产生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杨熙并没有一直在门口呆下去,他估摸着大人们谈完了正事,便敲门走了进去。
因为才下课回来,杨熙穿了一身半旧的长衫,那是黄鹤的旧衣裳,袖子上蹭到了一点墨汁,手上抱着一叠纸,他见到父亲,端端正正地冲父亲行了个礼,杨老爷见儿子收拾的整整齐齐,似乎比上个月见面的时候又长高了一点,白生生的小脸,看着与他死去的亲娘越发地像了……杨老爷看着儿子,百感交集,简直恨不得跟儿子抱头痛哭一场!到底是在别人家,他嘴唇抖了又抖,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黄老爷见这情况,便干脆闪人,把地方留给这爷俩。
屋子里只剩下杨老爷跟杨熙两个人,杨老爷看看儿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爹没用,不能接你回家。”
杨熙轻声说:“爹。您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挺好的,黄叔叔钱婶婶都是好人,黄家的哥哥姐姐也都对我很好。”他说着把手上的纸递给杨老爷:“您看,这是我这几天写的字。”
杨老爷接过纸张来,只见上头的字整整齐齐,他虽不太懂,但也看得出是很不错的字,杨老爷的嘴唇抖了抖,想了半天,才轻声说了一句:“这字写的真好,喜儿,你要好好念书,听你黄叔叔的话。”
杨熙嗯了一声,杨老爷又说:“你好好读书,以后,做个教书先生也好,给人家当文书也好,好歹找个正经营生,别跟你哥哥们学。”
杨熙又嗯了一声,父子两个都觉得有千言万语,可是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父子两个人正相对无言,忽然外头传来了吵嚷的声音,黄家的小丫鬟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杨老爷,您太太跑来了,在我家门口闹着呢!”
杨老爷脸色大变,站起来就往外头走,走了几步,又赶紧扭头冲杨熙道:“你就别跟出去了!”
杨熙见父亲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出去,还没走到大门口,便听到他大娘闫氏尖利粗俗的叫骂声:“杨百崂!你个杀千刀,你把把家里的钱赔光了,让我们一家子吃糠咽菜,好不容易才有点钱,你不想着给这家里头正经儿子孙子分分,却跑到这里接你在外头生的野种!杨白崂你个黑了心的王八蛋,老x养的兔孙羔子你给我滚出来!!”
一听这声音,杨熙下意识地就打了个哆嗦,多少次,就是这个女人,一边拎着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往他身上狠狠地抽着,一边用这尖利的嗓音说出各种污言秽语来侮辱他,侮辱他的亲娘……他以为他已经逃出来了,再不用面对这个可怕的女人了,谁知道逃到黄家,竟然还是会再次见到这个可怕的女人。
杨熙站在二门处,他知道他的大娘就在大门外,这是他大娘闫氏经常做的事情,但凡谁惹了她,她便会领了两个五大三粗的下人,堵了人家的大门污言秽语,对方要么忍,忍不住了要动手的话,她那两个宛如泼皮的男仆便会趁机跑到人家打砸生事。杨老爷对自己的妻子是厌恶至极,对这几个儿子则是又爱又恨,他对杨熙愧疚,对另外几个孩子同样愧疚:儿子们通没有一个难得出手的,不就是因为他常年不在家,把儿子们丢给泼妇老婆照管的缘故么?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们,每一个都对不起。所以才总是想要把每一个都照顾好,只是顾了这头顾不得那头,最后还是一团糟!
杨熙想起他在杨家是经历的种种,便有些害怕,他知道自己不该逃避的,可是这一刻,他站在那里,还是有些生不起走出去的勇气。他正犹豫着,忽然看到黄鹂怒气冲冲地从院子里冲出来,身后钱氏一溜烟地跟着:“哎呀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