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震天模棱两可的说法，让欧阳尘很难接受，然而，他知道，自己只能问这么多。
姬震天之所以和善，是因为他此刻被诸多限制，已然不能如当年那般控制天下大局。若非如此，他的僭越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被原谅。
“我一定不辜负坊主的信任。”
“嗯！”
姬震天的目光再度落在萧瑶的身上，神不对题地说：“你此番前来，朝中如何解释。”
“失踪。”
“可有后援？”
“此番让五哥回京，正是为了此次行动。此刻五哥在京中镇守，便是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过得了五哥的精兵十万。”
“他可以信任？”
“当然。”
“如此甚好。两日之后，便是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了，届时三派的长老都会到场。古凌、天泽如今非同小可，你留下来，多见见人，或许对你的未来有所好处。而且，老夫听闻，他们这些年也都在搜寻残图。若能得到他们的那份，咱们的胜算便会更大一些。”
“是！”
在这房间里坐着，萧瑶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
她听到了太多从前想象不到的事实。
想不到，堂堂东楚皇帝，只是佯装昏庸无能，实则，却是与玉龙坊联手，想要兼得江山！
依稀记得，那个流传已久的传闻——得玉龙者得天下。
人人都道，此话指的是玉龙坊的坊主姬震天，也因此，当年数不胜数的人才全都流入了玉龙坊，想要得到姬震天的真传。
只有少数人知道，所谓的玉龙是指那块雕刻有密文的石板。
若是能拼的上这六块石板，便可以得到天下。所以，知道此事的人，都在默默寻找石板。这也是为什么，那个山谷中会惨死那么多‘采药人’的缘故。
萧瑶顿时明白了许多。
那殷素表面上受文渊之罚，其实，不过是正是姬震天安插在那座山谷中的一枚暗子。
姬震天手握一块石板，只是确定了方位，却不能找到准确的位置。所以，每年借着春猎，欧阳尘便独自前往，搜寻第二块石板。
直到这次，他因为萧瑶和欧阳哲的坠落，误打误撞到了山崖上那块根本不会有人涉足的地方……
欧阳尘和姬震天又商讨了一会儿，都是些江湖上的事情。
萧瑶也听得不大明白，便故作轻松玩起了席子上的蚂蚁。
只有她知道，此刻，她的后背早已浮起一层冷汗。
小蚂蚁从席子的角落里爬出，想要越过席子，回到自己的洞穴。它头顶着东西，原本就不方便行动，被萧瑶一推，便跌回了原来的位置。它想要反抗，重新爬回来，可是萧瑶又将它推了回去，如此往复，她玩得不亦乐乎。
话毕，姬震天微微皱眉，忽然执起欧阳尘的手腕。欧阳尘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姬震天的眼睛，只好任由他去摸。
姬震天的神色越来越凝重，看了眼欧阳尘，他肯定地问：“你可知道，你的饮食中有毒？”
萧瑶的注意力，因着这话回来。
姬震天加重了语气：“是那个三皇子干得？”
霍正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补充：“坊主，如今，他已然是赫赫有名的三王爷了。”
“哼哼，三王爷又如何？果然是个阴险的小子。当年他被议储时，老夫便一直担心，他能否兼济天下。如今看来，老夫的直觉果然没有错误。这个人，当真是阴险歹毒，竟然拿连这种下作的事情，也能做得出来。”
“自古皇位之争，都是这样的。那么，我的身体现在如何？”霍正问。
姬震天又继续诊了会儿，才肯定地说：“你实话说来，他还在一直试探你？”
“是。”
对于这点，欧阳尘没有丝毫隐瞒。
“你体内的旧伤与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药物相作用，已经将你的内底弄得疏透，那迷\\情的药物，乃是大损人体阳气之物，长此以往，便是正常人也是吃不消的。”
姬震天此话一出，萧瑶捂着嘴巴，不免惊讶。
欧阳穆用力那迷\情之药来试探欧阳尘吗？
这样卑鄙的手段，当真是十分令人不齿。
联想到那日，在小船中央，素问和他激情的一幕，萧瑶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难怪，欧阳尘总说她是欧阳穆的人，原来，这才是根源。
“我知道。可是，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办法。若我能够有子嗣，便是他最大的威胁。所以，为了能够让他安心，就只有继续伪装下去。”
“便是这样，也着实可恶！”云书气呼呼地拿过他另一只手腕。
他就说嘛，为何再次看到欧阳尘，总觉得他有气无力，还以为是年岁大了，养尊处优惯了，每日在宫中佯装享乐，所以才这般。原来，是被欧阳穆弄成这般病怏怏的。
不过诊了脉象，云书的表情便没有那么凝重了。
“还好还好，你放心，有我在，包你三天恢复原状，一定像个男人。”
欧阳尘嘴一咧，不做声了。
什么叫像个男人，他本来就是。
“好，能够治好，老夫便放心了。云书，这些天，你再配置一些能够解那药性的解药，等凌潇走，便带在他的身上。也省的不在你的身边，深受荼毒也无从求治。”
“是，坊主，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
“尘儿，此次武林大会非同一般，你既然来了，可要仔细对待啊。”
“是，我一定不会让坊主失望的。”
当年，在他最失意想要逃避之时，在宫外因缘巧合地遇到了姬震天和云书等人。是姬震天，在他心灰意冷时，给了他希望和信心。所以，即便东楚形势复杂，他也坚持了下来，这都要靠姬震天给的信念。
对于，欧阳尘来说，姬震天并不完全是合作伙伴，更像是他的恩师。
指引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
欧阳尘和萧瑶离开，姬震天的表情也沉重下来。“霍正，是否是我老糊涂了？那小丫头的脸，真的太像了……”
霍正虚弱地咳嗽了一会儿，这才沙哑着嗓子说：“坊主并不是糊涂，她的样貌也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可是当年，三坊主分明已经说过，我的外孙女早已经命丧湘国，尸骨无存，这怎么可能……”
“坊主，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绝对？更何况，按着年岁来看，这女子也差不多同咱们的瑶儿一般。”
“正是因为这个，我才不敢认啊。这些年，来我山中认亲的人实在太多，我听都听怕了。都是为了玉龙，能有几个是真心的？我不求别的，只希望我的女儿在天之灵能够安歇，便好了。”
姬震天拄着拐杖站起身来，他的身量已经佝偻。因为情绪激动，他走路的姿势都颤颤巍巍的。霍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忽然有一阵鼻酸。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姬震天，实际上是这世上最最脆弱的人。
……
“公子请留步！”
刚刚走出正院，身后就传来殷素清爽的声音。
欧阳尘转身，见是殷素，立刻谦和地点头：“原来是殷素姑娘，有何事？”
“何事？”殷素撅着嘴：“你骗得我好苦，我再三问你你是否是茶商，想不到，你不仅不是，还是这么贵重的身份。原来，百姓口中那个不学无术的皇上，就是你这般样子的。怎么，我已经站在你的面前，你不想好好跟我解释一下吗？”
“哎，”萧瑶紧张：“殷素姑娘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殷素白了她一眼，还是放低了声音：“这么说来，她也不是你的妹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亏你想得出来？！哼哼，依我看，传闻中的你并非都是有些之人捏造，你就是这种见色忘义的小人！”
殷素说得过分，欧阳尘也不生气，“殷素姑娘这般说，可就过火了，不过，我还是要感谢姑娘相救。若不是姑娘，我们不可能顺利到达这里。”
“你着急，就是为了武林大会吧。”殷素面露担忧：“我可要提醒你，古龙老鬼和天泽老妖可都不是好惹的，若你不能智取便不要逞强。惹怒了他们，便是在玉龙坊的地界，他们也不会有所顾忌的。知道吗？”
“多谢殷素姑娘提点。”
殷素扬起下巴，背着手离开，经过萧瑶身边时，还不忘再赏她一个白眼。
萧瑶掩嘴而笑，殷素走出好远，欧阳尘的不悦才显现在脸上，“你笑什么？！”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那位殷素姑娘，已经对公子您动心了。”
“别胡说！她就是脑子有病！”
“哎，我可没有胡说，这是女人的直觉。直觉告诉我，殷素绝非无理取闹，而是已经把我当成敌人了。这不是喜欢你又是什么？”
“你才多大，就自称女人？！”
“已经十九了，在宫外孩子都去学堂了。”
欧阳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最后目光路在她的胸口，鄙视地摇摇头。“无聊。”
他被人喜欢，她那么高兴做什么？真没见过，这么心大的‘女人’。
从来到玉龙坊，萧瑶便始终没有吃东西，到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她还滴水未进。身体能够受得了，可是胃口却是受不了了。
抽了抽鼻子，鼻翼间的香气立刻触动了她所有敏感的神经。萧瑶想也没想就站起身来。
躺在床上小憩的欧阳尘听到声音，淡淡地阻止道：“你要去哪里？怎么那么沉不住气。”
“我哪有公子厉害，明明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还能这般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