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出彩算是那张画着浓妆也依旧明艳动人的小脸了。脸若银盘,眼似水杏,香腮染赤,樱桃小口一点点,延颈秀项,玉魄冰肌。足下金边丝履轻轻一点,那微微扬起的下巴,脸上稚嫩的傲气足以让人移不开眼睛。
“诶哟,宁儿妹妹,你今儿的打扮可真是美艳动人啊,等会肯定是要艳压群芳的。”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来了一个同样一身宫装的女子。她穿着的并不是和小版义宁一样的大红色,而是一件黄色镶着紫边的露肩长裙,同色系的宽大腰带更是显得来人的纤腰不盈一握。
女子妆容妍丽奔放,媚眼桃腮,烈焰红唇。头上梳着高高的堕马髻,末端更是插上一根大大的黄金莲花步摇,看起来娇媚又不失贵气。
“宣城姐姐!”小人儿兴奋地露出了一抹娇羞的笑容,如微风扶柳,似二月暖阳,沁人心扉。不过下一秒那开心的俏脸便又沉了下来,她对着身旁的宫女厉声喝道,“皇姐前来你们胆敢不通传?”
话音刚落,扑通扑通跪倒一大片。
宣城嫣然一笑,一手以手帕捂嘴,另一只涂着红色牡丹蔻丹的手指轻轻地戳了小版义宁的额头一下,“本宫今日可不是前来看你耍威风的!”
小人不满地嘟嘟嘴,嘴下也不留情道,“好啊,原来皇姐是故意来找茬的!那皇妹今后可要人把门看好了——”
小人儿的一颦一笑尽然落入远处义宁的眼里,熟悉又陌生,让义宁有点不敢靠近。
“你啊!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看父皇正在召见使臣,指不定是在给你选驸马呢。”宣城调笑道,往后招招手。
身后的宫女立即低着头拿着一个托盘就上来了,上面用一个大大的盘子盖住了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这是皇姐特地吩咐人为你熬的血燕,来,赶紧趁热吃了。”宣城挽起袖子,亲自揭开盘子,露出了一个盛满血燕的小碗。
小版义宁娇羞地低下头,亲昵地跟宣城撒起了娇,“皇姐,你真是太好了。”
“行了行了,赶紧吃吧。”宣城有些焦急地催促道,眼中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小版义宁没有丝毫反抗,笑着接下了碗,捧到眼前就要喝。
“不要——”义宁大叫一声,白色的身影鬼魅般从远处冲了过来,她伸手去按住“自己”拿碗的双手,然而她的手却穿了过去,什么也没有碰到。
杏眸大瞪,琉璃色的眼睛里布满杀意,义宁紧紧攥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毫无防备地将整碗毒药喝下去。也就是这个瞬间,她全部都想起来。
想起了自己百口莫辩,无辜惨死的画面,想起了那些平时看似温婉恭亲,却对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冷嘲热讽的嘴脸,想起了当知道被自己最信任的人陷害时的绝望与崩溃。
义宁静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时的自己和宣城言笑晏晏地离去。
没有跟过去是已经没有必要跟过去了。义宁知道,自己出去后会因为身体不适而昏倒,而请来的御医也会诊断出自己珠胎暗结!
可笑,一个养在深宫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的女孩居然还会怀孕?
此后对义宁的处置就更加可笑了,为了保住所谓皇家的面子与尊严,不顾她的辩解与手上的守宫砂。一个自称为父皇的人派人将一个公主活活勒死,并且对外宣称是染病而死的。
呵——义宁扯出一抹冷笑,眼里闪过的不再是恨意,而是悲凉。当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迈开步子,往着一条寂静无人的小路走过去。越走周围的环境就变得越荒凉,还伴着阵阵阴风,但是义宁并没有停下脚步,她似乎对自己走的这条路很熟悉,也很有信心。
不用多久,义宁就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没有在意周围荒凉的景色,她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牌匾,红色的牌匾那里用黑色的漆写着两个大字——“冷宫”。
吱——微风中红色的大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一扇接着一扇,就像是它们原本就是在特意等待着义宁的到来一样。义宁没有任何惊讶,她慢慢地往里面走去,走过野草丛生的院子,跨过红漆斑驳的门槛,进入了空荡荡的里间。
刚走进屋,义宁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全身都盖着白布的人影,那就是之前的自己吗?
嘴角轻轻扬起,义宁笑得有些凄然,她慢慢地走了过去,靠着床坐到了地上。将自己的脑袋放在床沿边上,义宁开始对着死去的自己说着话。
“你说你啊,做人怎么这么失败呢?从出生到现在哪一天不是步步为营,今日怎么就在阴沟里面翻了船呢?”说完义宁自己都感觉有点好笑,“明明肚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冰冷的泪水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滴在了义宁的手上,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随之慢慢地打开了。
自己死的时候是那么不甘,怎么也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这也是尸变的原因吧。在之后的一千多年里,三十六万多个日日夜夜中,她渐渐地放弃了报仇的念头,放弃了苏醒过来的机会,一心只想着能让肚子里面的孩子降世。她拼命地修炼,吸收月光精华,只想留住这世间和自己唯一的羁绊,但是到头来却告诉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因为她的肚子里,哪有什么孩子!
这一刻对于义宁来说不是万念俱灰,而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琉璃色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整个人一动不动,义宁似乎是睡着了。
既然毫无眷恋不如陷入沉睡,摆脱时间长河的禁锢,摆脱俗世的喧嚣,只是这次永远不会再醒来了罢了。
在义宁彻底地陷入了沉睡之后,一股灰黑色的雾气慢慢地从外面飘了进来。原先的它很谨慎,只敢在靠近门的地方出现,在等了好一会后它才大着胆子飘到了义宁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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