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宇文成都刚到殿帅府,便得皇上急诏他入宫。当下不敢怠慢,带了两名兵卒快马加鞭往皇宫而去。
入得大殿,却见杨广没有表情的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殿内自己的父亲宇文化及,与长平王邱瑞立于殿中,虽都不说话,却明显的感觉出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走上前去,抱拳行礼,“臣,叩见万岁!”
杨广看见他,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道,“天宝将军来的正好,且听听皇叔传来的前方军报。”
长平王邱瑞也抱拳行了一礼,这才说起。原来靠山王杨林率大军围剿瓦岗,没想到不但一字长蛇阵被破,连大将魏文通也战死。
宇文成都吃了一惊,没想到那些乌合之众当真有些手段,绝非那般简单。
“成都愿领兵前往,助靠山王一臂之力,务必将那些反贼一举剿灭。”思虑到此,宇文成都抱拳请战,胸中傲气沸腾。
杨广还为开口,宇文化及抢先道,“天宝将军乃正殿将军,此等小事何须亲自出马。更何况,若这长安没有天宝将军在,只怕会有一些别有用心的逆贼乘虚而入。”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身边的长平王。
邱瑞倒是面不改色,根本对宇文化及那暗含挑拨的言语不屑应对,只是一抱拳,对着杨广道:“相国大人所言甚是,此等小事无需劳动天宝将军,臣倒有一人选。”
“噢?皇叔有何举荐?”杨广闻言,开口问道。
“启禀皇上,山马关总兵裴仁基老当益壮,威风不减当年,他的三子裴元庆也是天生神力,曾拜与紫金道人门下学艺多年,武功不俗,当能担此大任。”
杨广闻言,依然面不改色,“那便诏那裴仁基父子觐见,是否如皇叔所言,朕也想看看。”
“臣遵旨!”邱瑞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大殿,看都不看宇文父子一眼。
待他走了,宇文化及这才又开口道,“皇上,臣还有话说!”
杨广倒是有点不耐烦了,然还是忍了性子,“相国有话但说无妨。”
“臣认为,就算那裴仁基父子果真如王爷所言,本领非凡,然终是初生牛犊,若将此等兵权授予他,若万一他年少气盛有个闪失,这等攻城之事,不比比武,不是光有勇,便可的。”
杨广闻言,倒是觉得有点道理,便问道,“那相国可有妙计?”
宇文化及等的就是这一句,“皇上,老臣的二子宇文成龙,虽不及天宝将军勇冠三军,然也有些本事,头脑也算灵活,更何况对皇上赤胆忠心。不如让犬子为元帅,裴家父子帐前听令,两相辅佐,必定能旗开得胜。”
宇文成都闻言却是心下暗惊,自己那弟弟什么本事,自己父亲岂会不知?若是寻常为非作歹倒是强得很,这上阵杀敌那万万是不行的。
刚要开口,却被宇文化及狠狠瞪了一眼。当下不敢再言,默默得站了。
杨广微闭双眼,手中佛珠轻拈,半晌,这才开口道,“相国的提议倒也中肯,不过此事等明日上了大殿,再做决定也罢。”
顿了顿又道,“原宁国大使古鲁木前来献雄狮一头,宣称我大隋无人能降服此兽,明日里若谁能降服此兽,朕便命他为元帅。”
说罢,再不言语,转身离开了大殿。
待皇上走了,宇文成都便急问自己父亲,“父亲,成龙的秉性您是知道的,怎可让他率军前往?”
宇文化及冷冷一笑,“你懂什么?既然你去不得,那兵权岂能让裴家父子拿到?那邱瑞和我们宇文家向来不合,为父绝对不能随了他们心意。”
“就算成龙当不起这大任,又何妨,到时候就算败了,自有裴家父子顶罪,赢了,功劳却是我们的。”
说了,再不看这个不开窍的儿子,转身就走。
宇文成都目瞪口呆,在他认为如此简单的事情,却原来父亲考虑得那般深远,用心如此阴狠。
不由得心下对这朝堂的尔虞我诈疲累非常。
出了皇宫,便回了殿帅府。
站在校台之上,望着台下一种将士,他的心没来由的沉重。自他十四岁出山,便知道,为将帅者当以身报国,上不负皇恩,下不愧百姓。纵然沙埋忠骨,马革裹尸,血染战袍。
可是如今,这朝堂之上的战场,却让他有心无力。不知如何面对。他不在乎兵权,不在乎那裴元庆是否会抢了他在圣上面前的风头,他在意的是保家卫国,是为将者为国尽忠的尊严。
回到相府,进了院门,就见六六和几个丫鬟不知道在说什么,一边说一边笑,前仰后合的乐不可支。一打眼见他回来了,提了裙子便迎了上来,眉眼还带着笑意,
“回来了?用过膳了么?”
宇文成都见到六六,心下的郁结却是淡了稍许。这丫头没心没肺的笑颜,让他没来由的轻松。
将金镗放在一旁,转身道,“我在殿帅府用过了。”这才转身往屋内走去。
六六眼尖的觉得宇文成都有些郁结,每次他有心事,总是这般像别人欠他银子一般的表情。不知今日又是出了什么事。见他往屋里走,便也跟了上去。
进了屋,见宇文成都正卸去甲胄,便上前帮他。
宇文成都也由着她,他还是很喜欢六六这般亲昵的举动。
六六一边动手,一边开口问他,“怎么了?有心事?”
宇文成都并不瞒她,有时候心里有事有人可以说,也是好的,何况六六也是他最亲近的人,当下便将大殿之上的事说了个大概。
六六闻言,没觉得太意外,这种事自来都是如此,只是她吃不准宇文成都的心思,“相国大人此般思虑也没错的。身在其位,考虑的事情自然与别人不同。”
宇文成都闻言却是暗暗思忖,倒也是这个理。倒没想到六六能理解。
只是一想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要挂帅,心下还是有点担忧。他倒不担心他的安危,只是宇文成龙那好大喜功急功急利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只怕由着他来,此战不容乐观。然也不能由着裴家父子真的拿到兵权,且不说自己父亲的顾虑,便是他,心下对那黄毛小子也是不甚放心。
“你是怕那裴元庆抢了你的风头?”六六见他不语,大胆猜测,想来这么骄傲的人,是不允许别人踩在头上的。
宇文成都闻言却是苦笑了一下,在桌前坐了,带着淡淡的傲然道,“成都从不惧他人抢我风头,若他当真能胜过本将军,倒也无妨。”
放缓了语气,看着六六接着道,“你应知我,对那些虚名,成都并不在意。只是若真被那裴家父子在圣上面前露了脸,父亲他不会如此淡漠。成都不能愧对父亲。”
六六明白了,原来他担心的不是自己,是自己父亲。当真是个孝顺儿子,即使宇文化及那般待他,他却是心中时时为宇文化及着想。
心里一软,握了他的手,柔声问,“那你打算如何?”
宇文成都皱着眉头,不语。
今天皇上说了,谁能驯服那雄狮,便能统帅大军。宇文成龙是绝对不行的,倘若裴元庆当真有驯服雄狮的本事,父亲一定下不来台。这该如何是好呢。
六六眼珠转了转,有什么办法能既煞一煞那裴家父子的威风,又能让人心服口服?
在屋里转了几圈,灵光一闪,走到宇文成都面前,“成都,六六有办法,你可愿一试?”
宇文成都一皱眉,这丫头能想到什么点子?但又想到她一向离经叛道,不按常理出牌,也的确有点小聪明。便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六六笑了笑,附耳在宇文成都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遍。
宇文成都越听越皱眉,“六六,此事非同儿戏,你可有把握?”
六六小嘴一撅,“不信拉倒。”
宇文成都一把拉住她,“六六,非成都不信,实乃此事匪夷所思的很,大殿之上,若有闪失,那可是大罪。”
“你怕什么?不是你也在吗?当真若是不管用,你直接一拳打死那雄狮便是。难道……你是不屑曲于你那弟弟之下?”
宇文成都闻言,又好气又无奈,宇文成龙是自己的亲弟弟,自己和他较什么劲,若他真有本事,自己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如她所说,那般小肚鸡肠。
又想六六所说也对,万一当真不行,他一拳打死那狮子便是,又何难处。
当下想得清楚了,心中再无顾虑。又见六六正瞪着妙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里便是一动。一伸手便将六六拉到了怀中。
六六正想着正经事,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呆,居然没来得及躲开,一把被他抱在了怀里。吓得浑身一激灵,浑身都僵硬了。
然宇文成都只是抱着她,并没其他举动。只要这样抱着六六,他也觉得满足了。
六六对宇文成龙是切齿之恨,虽然她从不说,他又岂能不知。若不是为了他的一番忠孝两全,岂会帮他解难。自己为六六又做过些什么?她不情愿的事,如何还能迫她。
六六僵硬着身子等了半天,却见宇文成都并无其他动作,心下略安,慢慢放松了身体。任由他搂着,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她心里也是酸酸涩涩的难受。
这样一个骄傲无比的男子,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如此这般无措吧。自己却无法也不敢回应,想到大师姐,想到师父千叮万嘱的话语,六六心里又怕又不忍,却又不甘心。
人妖之恋,当真不会有好结果吗?
次日一早,宇文成都便来到宇文化及房中,请父亲莫要带宇文成龙上殿。并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番,保证帮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取得那元帅之职。
宇文化及闻言,皱着眉头沉思良久。昨夜回来他便想了很多,他心知自己那二子绝对没有驯服狮子的能力,要是上的大殿,保不齐出什么洋相,惹得皇上和一干臣子笑话。心中琢磨了良多应对之策,却终究没有万全之法。
如今听的宇文成都一番言语,心中倒觉得不失是个好办法。
“你可有把握?”宇文化及不放心,开口问道。
“父亲放心,成都必不会让父亲失望。”宇文成都掷地有声。
宇文化及闻言这才放心,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若没把握,绝不会随意许诺。
当下,两人便往大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