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倒也走的顺利,没出什么岔子。那白马也像确实照拂着六六,一路上走的是四平八稳。
傍晚时分,便到了南阳关。麻叔谋一看宇文大将军来了。立马面见,一同来到北平王的军帐中,三人商议了许久。正在六六等的不耐烦的时候,终于见宇文成都和麻叔谋走了出来,又在门口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宇文成都这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六六一溜烟钻进了宇文成都的军帐。
宇文成都眉毛一挑,这军中敢不通报就直接闯进来的,没有第二人。
六六一进帐,便看见宇文成都双眉紧锁的站在帐内。一宿未合眼的双眸,满是疲累焦虑之色。
“成都,怎么了?”六六最见不得他这副表情,不由出演询问。
宇文成都叹了口气。罗艺和麻叔谋极力要求他明日一早就前去喊城。只要伍云召一出来,就立刻剿杀。
宇文成都如果不去,肯定会被麻叔谋在宇文化及面前参上一本。若是去,又不忍心剿杀那伍云召。那伍云召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一条丈八亮银蛇矛枪使得出神入化。宇文成都是惜将之人,实在不忍心这样的人死在自己镗下。当下是左右为难。
六六见他不肯说,脑袋转了转,已经大约的猜到宇文成都在愁什么,嘻嘻一笑。
“成都,南阳关只有一个城门吗?”
“东南北各有一个。”宇文成都不知她怎有如此一问,但还是回了。
“那伍云召从哪个门出来你们又如何知道?”六六又问。
宇文成都心下一惊。这丫头是什么意思?
六六看他还没理解,不由感叹,这孩子实在是太老实了,一点花花肠子都没有。想了想怎么能婉转的说。
走了几步,上前来,伸手去摸他放在一侧的金镗。她想摸他的金镗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宇文成都倒也没有拦她。
“假如伍云召要是知道你宇文大将军在南门守着,他会从南门突围吗?”六六似不经意的问。
宇文成都闻言双眼一亮。豁然开朗。是呀,只要伍云召一心突围,必是求生。倘若知道他宇文成都在,绝对不敢与他正面交锋的。
看宇文成都理解了,六六心中道一声:孺子可教也。
一蹦就蹦跶到宇文成都面前,抬起头,故意苦着一张脸,
“将军,走了一天的路,可否传膳啊?好饿啊……。”说着还揉了揉肚子。
宇文成都正待说什么,就听帐外禀报:“将军,北平王请将军前去用膳。”
宇文成都眉头又皱了皱。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的六六。对外面道:“就说本将军行了一天路,人困马乏,明日还要对战伍云召,要研究他的枪法,就不去了,北平王的心意本将军领了。”
外面的小兵道了领命便走了。
用完了膳,六六心满意足的在军帐里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军中伙食并不算好,况且宇文成都一向是和士兵吃的一样,从不开小灶。可是六六还是觉得特别香。一不留神的吃多了点。
宇文成都拿着书,看她溜过来走过去一刻也不消停,甚感头疼。
“你不累?”
六六很不好意思。“好像晚膳吃多了。”
宇文成都谛笑皆非,敢情这丫头是在遛食呢。也就不再搭理她。他要好好想想明日之事。这丫头的话提醒了他,只要伍云召求生,他便是有机会放他一条生路。
“成都,我想沐浴”
宇文成都手一抖,她说什么?自己没听错吧。
“成都,我要沐浴……”六六以为他没听见。这几日来行军露宿,连觉她都没法睡,别说沐浴。衣服也没机会换,她可是很要干净的,这会吃饱喝足了就感觉浑身难受。只想痛痛快快洗掉一身污垢。
“军中无法沐浴。”太阳穴突突乱跳。这丫头当是在相府吗?
“今日扎营的时候,我看见军营东面不远有一条河。我可以去那里洗。”六六又不傻,这军中自然是不能洗的。
“我很快就好的,好不好?我可以等晚点别人都睡了再去,好不好嘛?再不洗,都快臭了~”六六走过来蹲在他身边,小手拉着他的袍子的衣角。软声软气的。还嫌弃的嗅嗅自己身上~做出一副欲呕的夸张表情。
宇文成都转过头,心里很不赞同她的话语,她哪里臭了?自己可是一点没有觉得不妥。又见她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六六很高兴,笑的见眉不见眼。她就知道,他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笃笃笃”。外面终于传来三声打更之声。六六赶紧爬起来,掀开帐子就要往外走。
“我陪你去。”身后传来宇文成都的声音。
六六一愣,他去做什么?狐疑的回头看他。宇文成都脸上微微一红,好在烛光晦暗。
这丫头想什么呢?
“小心谨慎些,被人发现,本将军也脱不了干系。”
六六想想也有道理,有他天宝将军站岗放哨,哪个不长眼的敢近前。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军营外的小河边。
“你抓紧时间。”宇文成都手握金镗,转过身,背对着她。
六六也有点紧张,四下看了看,没人。又见自家大将军威风凛凛的立于不远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心下便稍许放下心来。
宽衣解带,只着一身里衣,便踏进了水里。
好冷啊,如今已到深秋,夜里河水冰凉刺骨。不过相比一身泥垢,六六宁愿冻一下。
哆哆嗦嗦的钻在水里,七手八脚的洗了起来。
宇文成都听着身后哗啦啦的水声,心里那只小手,又在一下一下的挠他。
就在魂游天外,极力反抗着心里那股子不知道哪里哪里来,越烧越旺的火苗时。突然眼神一凌,就见不远处,鬼鬼祟祟来了一个人影。
“什么人?”大喝一声。
麻叔谋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么晚了,这天宝将军居然在这里。今晚麻叔谋心下烦乱,生怕辜负了相国大人的嘱托,办事不力。一时睡不着。出来走走,不曾想来到了这河边。一听将军喝问,赶紧上前。
“将军,是卑职。”
宇文成都一看见是麻叔谋,心下也是一惊,他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看到了什么?
想着,心下焦急,眼神不由自主往身后扫去。黑乎乎的倒看不见什么。
麻叔谋见他眼神闪烁,心下有疑,也朝着宇文成都看的方向张望去过。还没等他看见什么,一堵人墙横在他面前。
“麻先锋,夜已深不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麻叔谋心想,你不也没睡么,还问我。不过脸上却是恭敬非常。
“卑职自知那伍云召枪法凌厉,怕明日不敌,辜负皇恩,辜负相国大人的信任。心下惶恐,夜不能寐,故而出来走走。”说着,还一边侧过身,抬着脑袋,往宇文成都身后张望。
宇文成都跟着一侧身,又挡在了他面前。冷声道:“麻先锋一腔赤胆忠心,本将军自会和皇上禀报,无需多虑,早些回去歇息,养足精神,明日莫要放走了伍云召那厮。”
麻叔谋看他一副赶人的模样,哪里敢多说什么,道一声是,转身离开。还不死心的再三回头张望,觉得今夜这天宝将军甚是奇怪。
其实早在宇文成都出声询问的时候,六六就知道有人来了。机警的停下了动作,身子藏在水下,贴着河边。不敢动弹半分。
可是河水本就寒冷,她一动不动更是感觉冰冷刺骨。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心里又急又恨,身子又不敢动。好不容易熬到见麻叔谋走远了,才哆哆嗦嗦的爬了上来。嘴唇都冻的发白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
宇文成都耳中听到她的声音,也是焦急。他岂不知那河水刺骨。心知六六肯定被冻得不轻。又不能回身。终于听见六六颤声道:“好了,我们走吧。”
心下一松,赶紧回身,只见六六双唇发白,面无血色,浑身颤抖,来不及束起的秀发还在滴滴答答的落下水来。赶紧上前,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围了起来。
六六朝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两人急匆匆回到军帐。六六一进帐篷,麻溜的就钻进了被子。不怪她啊,实在是太冷了。
宇文成都看她裹在被子里还在发抖,有点心疼。
回头对守在门口的兵士道:“去弄个火盆来,再让炊事营煮一碗姜汤来。”
六六一听,赶紧示意他不要。宇文成都不明所以,但还是抬手制止了士兵。
“这么晚了,劳师动众的煮姜汤,被别人看到不好解释,再说这还没入冬呢,你这大将军就用上火盆了,会被别人说的。”六六可不想自家将军被别人说三道四。
宇文成都心里一暖,这丫头虽然胡闹,也知道顾全大局。看她那像落水的鹌鹑般可怜模样,心下越发不忍。走到床边,给她掖好被角。
“你早些睡吧,不早了。”
六六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一疼。自己已经霸占了他的床一宿,今晚再不睡,明日如何应战。
想到这里,就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睡床吧,你昨夜一宿没睡呢。”
“我不累,你睡吧。”宇文成都一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和她抢床睡。
六六纠结了下下。
“那要不,我们一起睡?”宇文成都绝对是个君子,两人同塌而眠不会有什么事的。
宇文成都耳朵都红了,心里刚才那奇怪的火苗又窜了上来。
六六看他僵直着背脊一动不动,于是掀开被子想走上前拉他。
“阿嚏!”本来就冷,这一上床一下床的,不禁打了个喷嚏。
“你赶紧休息,我去巡营。”宇文成都头也不回抬腿就要走,还走的颇有点快。
六六一把拽住了他的袍子。
“巡什么营啊,大半夜的,你这天宝将军也不用这么敬业吧。阿嚏!”又打了喷嚏。
宇文成都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倒不是挣不脱她的拉拽,只是担心自己一使劲,会伤到她。不走吧,自己怎么能和她睡一张床?
正在天人交战,六六已经光着脚丫走到他面前,一边伸手打算给他解甲胄,一边还嘟嘟囔囔:“你啊,就是太迂腐,我们本就是夫妻,虽然是名义上的,但是也不用这么见外对不对。”
宇文成都斟酌了下,看她还是有点发抖,心下也是不忍。于是自己卸了盔甲。
六六见他妥协了,甚是高兴,先他一步钻进了被子。知他腼腆,身子往里一侧,面朝里睡。
一会便感觉床的外侧一沉,知道宇文成都躺了下来,很自觉的往里面挪了挪。
帐内烛火摇曳,淡淡的月光透过营帐的缝隙轻轻钻了进来。两人都不说话。宇文成都以为她肯定会唠叨几句,闭着眼睛等了半天没动静。转头一看,只见六六早已经进了梦想。睡的无比踏实安稳。
宇文成都扯过被子,给她盖好,心里那股火焰又烧了起来,可是却又软软暖暖的。六六无比信任无比自在的睡颜,让他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她就这样在身边,竟然会觉得也是无比美好的一件事。这世间,似乎有了自己值得守护的事,守护这份从未体会过的温情。
不多会,他也进入了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