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打在谷内稀薄的雾气上,随后慢慢散开,照亮整座山谷。
曹婴昏沉沉地转醒过来,发现那墨绿色长袍鬼使神差地又盖在自己身上,心中顿时有说不出的甜蜜。母后说天下男人都是坏人,这个姜维许是个例外。
她伸了个懒腰,草堆远比不上绣榻,昨夜那一觉却睡得极为舒坦。不久之后,姜维带着两个装满水的葫芦来到洞内,青铜色的厉鬼面具依旧戴在脸上,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姜维将其中一股葫芦递给曹婴,说道:“这几天谷外的魏军一直在找你,我看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洗漱一下,我这就送你回大营。
樱唇轻启,这如雪般高洁的女子只能将无尽的思绪化作一句:“保重。”
姜维领曹婴走出谷口,还没走几步。人山人海的魏国中军将士已经合围上来,为首者头戴铁盔,青色流苏随风飘荡,正是玄甲军首领夏侯霸。夏侯霸自然认得姜维,此人胆大妄为竟敢劫持公主。
当时若我在场,定教着姜维铩羽而归,八千蜀军葬身谷底。
双眸在空中相对,姜维轻笑,淡然道:“夏侯将军不必心急,日后,我们交手的机会更多。”夏侯霸神色阴冷,正色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斩了你?”
“以多欺少?好威风啊,这就是夏侯妙才之子?”姜维不无嘲讽道,他缓缓退后和曹婴拉开一段距离,青钢剑应声出鞘。夏侯霸正欲拔剑相迎,曹婴素手轻轻抬起,拦在两人中间道:“还嫌脸没丢够吗?放他走。”
夏侯霸面露不甘之色,抱拳道:“此人叛国投敌罪大恶极,还请公主……”话音未落,曹婴便怒笑道:“曹家的天下何时需要夏侯家来指手画脚?我再说一遍,放他走。”
“诺”夏侯霸脸色一沉,随即挥手率众人退后。曹婴转过身,期期艾艾地问道:“我想记住你的样子,能为我摘下面具吗?”姜维稍一愣神,旋即淡然道:“既然你我心意相通,又何须在意外表,还请公主多多保重。”说罢,戴着鬼面的男子便跨上战马向汉中方向一路疾驰而去。如雪般的女子深情凝望,喃喃自语:“下一次相见,不知是敌还是友?”
斜谷一战后数日,赵云先行率领全军返回汉中,而句扶等常败军将领还在通往汉中的必经之路上,等待姜维到来。可是,一连数日,别说姜维了,他们连一个人影都没等到,渐渐地大家也就失去了耐心。彻里吉要主持安顿羌人的事宜,第一个离开迎接队伍。又有许多常败军将领找借口先行返回蜀国。
又过几天,直至某日朔风呼啸,杨兰终于按耐不住性子,嘲讽道:“你们两个笨蛋还要在这待多久?不会单纯到相信姜维会自动出现吧。”句扶睨了杨兰一眼,冷声说道:“闭嘴,像你这种市侩薄情的胡人,哪能理解我们的心情?为了救我们姜维连命都不要了,在此等一下有什么关系?”
柳隐见两人针锋相对,赶忙打圆场道:“小句,话可不能这么说。杨姑娘可也在这陪我们等了半天,如果她真是薄情的佣兵,早在汉中撤退时就可以一走了之。”句扶对异族人一向有偏见,轻哼一声道:“我还是不能相信你,胡人不讲信用反复无常的太多了。”
杨兰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在意的,反而是姜维逞英雄的行为。那种不把自己性命当一回事的表现,简直像是准备自杀一样。”柳隐将双手枕在脑后,嘴里衔着枚干草,悠然笑道:“我倒是不讨厌老大的作风,但是因此丢了性命,并不是大家乐意见到的。”
句扶也感叹道:“姜维确实太莽撞了,身为统率全军的首领怎能亲赴险地?”可他突然发现,眼前那一男一女正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露出苦笑。
句扶面露疑色,问道:“怎么了,都盯着我不说话。?”
柳隐拍了拍句扶的肩膀,叹气道:“小句,在场所有人中就你最没资格说别人。每次打仗,谁总是一马当先上头干的?”杨兰轻撩头发,点头道:“同感。等下再说,姜维回来了。
句扶反唇相讥道:“你怎么知道?思念过度了吧。”
杨兰撇嘴讥笑道:“不了解胡人就不要乱说,我们住在草原上的人,如果眼睛不好的话,连生存都是问题。”果然,杨兰话音刚落,只见不远处飞来一骑,马上男子头戴厉鬼面具,身披墨绿色长袍,自其周身隐隐散发着煞气。
姜维将面具摘下,笑着道:“你们……辛苦了。估计在这待了很多天吧?”
柳隐见姜维安然无恙,便嘿嘿一笑,脸色顿时轻松不少,笑道:“老大你也太见外了,要冒险也不找我们一起?要是多我们几个人,搞不好早就把曹贼杀翻了。”句扶铁着脸正色道:“我不是在等你,只是常败军正好负责掩护友军撤退,所以没办法马上进入汉中。”
杨兰眼中流露关切之色,担心道:“真是的,逞英雄的游戏玩够了么?你以为你的命光属于自己一个人?三千常败军怎么办?你的母亲怎么办?”姜维无言以对,眼前这女子的心意他自然也懂,便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柳隐见状心中叹息:女难啊
姜维见众人真心实意担心自己的安危,心中顿时有股说不出的温暖:“说真的,我也不敢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行为。比起自己的性命,我认为该守护的东西有更高的价值。”
句扶,柳隐二人双双拜谢道:“这次没有您,常败军恐怕难以脱身,末将在此谢过。”姜维笑道:“二位不必多礼,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共同进退的好兄弟。你们速速上马,丞相在锦囊中交代我突围后在梓潼会合。”
“驾”四个年轻人在夕阳下策马驰骋,在他们的带领下这支屡战屡败的部队已然初现峥嵘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