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北看着李木武把卷尺耍的啪啪响和舞鞭子似的腿又开始哆嗦了,他抖着小腿往门后面又藏了半个脑袋,磕磕巴巴地反驳说:“尺子怎么可能量出来差几厘米?再说我回来前明明都把车把正了一遍,不可能差那么多的。”
蓁蓁趴在窗台上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果然李木武一听就怒了:“你自己露馅了吧,一进门我看出你心虚来了。我和你说,你这兔崽子一撅屁股拉几个粪蛋我都知道,就咱家这个自行车,我每天不知道擦多少遍,恨不得一天拿尺子量八回,就是车轱辘上多块泥我都能看出来,摔了车子还想瞒过我,我看你是做梦。”
蓁蓁震惊地看着李木武,实在没想到自己平时寡言少语的爹居然有这么能耐的时候,没事量自行车玩就算了,居然还会连蒙带诈的几句话就从傻儿子嘴里套出实话来了。
看着李木武小心翼翼地正好了车子又挂到了仓房的墙上,李明北没忍住堵了他一句:“爹,你有这功夫在粮库扛麻袋可惜了,不如去当警察抓特务去,肯定一抓一个准。”李木武随手拎起个棍子冷笑一声:“还敢贫嘴,我看你是欠揍。”说着朝着李明北就冲了进去。
李明北嚎叫一声,抱着脑袋就往屋里蹿,等着李木武进屋的时候,李明北已经跳窗户跑出去了。邻里邻居的听见爷俩吵架的声音都过来看热闹,可以说上午李明北骑着自行车在自家门口晃的多风光,晚上就被李木武追的有多狼狈。
蓁蓁坐在窗台前吃着瓜子津津有味地看着父子俩围着房子前院后院地绕圈,李老太本来也跟着看热闹呢,看着看着才反应过来不对,她放下烟袋锅子拉过蓁蓁连忙上下检查:“你哥真摔车子了?有没有摔着你?磕着腿没有?”
“没有!”蓁蓁连忙动了动胳膊动了动腿让李老太检查:“我哥刚骑到石头上我就跳下来了。”
“那么高跳下来不震的脚疼吗?”李老太心疼地看了看蓁蓁的小脚,见脚背脚面都白生生的没什么青紫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眼见着李木武又追着明北绕到窗前,李老太气呼呼地喊道:“狠狠的揍那个小子一顿,居然骑石头上差点摔到蓁蓁,我看这兔崽子最近就欠收拾。”
刚停下来喘两口粗气的李木武听说明北居然把自行车骑到石头上还差点摔着闺女,顿时不知道是心疼自行车还是心疼闺女了,随手从院子里换了根更粗的棍子继续追着明北揍。
明北正是能跑能跳的时候,可这也架不住光围着院子转圈啊,更别提前面还有李老太拿着烟袋锅子围追堵截,连着跑了几圈名明北就有些扛不住了,不小心被李老太的烟袋锅子敲了好几下屁股。明北找了个李木武和李老太都没过来的功夫,穿过家里的菜园子从栅子上翻到院子里,顺着大门逃之夭夭了。
李老太迈着小脚走到大门口,朝着孙子跑的飞快的背影喊了一句:“有本事你别回来,我让你妈今晚包饺子,蘑菇猪肉的。”
明北的身影顿时停住了,他回过身看着自家门口十分纠结:回去吧,肯定得挨揍;可是不回去又捞不着吃饺子了。要知道家里上次包饺子还是两个月前,猪肉白菜馅的,别提多香了。
明北叹了口气,要是在外面躲躲能逃过打就好了,他就担心自己回去晚了不但吃不着饺子不说,早晚也得被走上一顿。李明北一步三挪地往家里蹭,在挨打和饺子之间有些摇摆不定。
看够了热闹的蓁蓁把手里最后一颗松子吃完,这才慢悠悠地出来劝李老太:“奶,我真没摔着,你可别揍我哥了,本来就不聪明一打再更傻了可咋整。
李老太见蓁蓁确实没事又瞅了瞅明北可怜巴巴的样,冷哼一声:“我不揍他,不过他爹揍不揍他我可不管。”
李明北远远地看着蓁蓁把李老太劝走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看着李木武没有出来,使劲地朝蓁蓁招手。蓁蓁回头看了看,见李木武扶着墙喘粗气呢,这才一溜烟跑到明北面前,朝他崇拜地伸出了大拇指:“哥,你这是不挨揍不罢休啊,一个劲儿给咱爹拱火。”
“我这不是没忍住说秃噜嘴了嘛。”明北一脸的懊恼,他揪了揪蓁蓁的小辫子,和她商量道:“你和咱爹说说换个棍子呗,那个棍子也太粗了,我起码得三天下不了炕。”
蓁蓁一把抢回了自己的辫子,瞪圆了小眼睛鼓起了胖嘟嘟的脸颊:“我看你这一点都不发愁,我刚帮你劝了奶不削你,转过头你就揪我辫子。”
明北连忙打了自己的手一下,讪笑着说:“我这不是手欠嘛!”轻轻地拍了拍蓁蓁地肩膀,明北蹲下来和他商量:“老妹你和咱爹商量商量,只要咱爹愿意换个细点的棍子,你让哥干啥都行。”
蓁蓁沉吟了下,看着明北点了点头:“那行吧,我去和咱爹说说。”
明北目送着蓁蓁进了自家大门,连忙小心翼翼地跑到门口,伸个脖子往里偷窥。也不知蓁蓁和李木武说了什么,李木武倒真像是消了气,把手里的胳膊粗的棍子扔了,换了一个黄瓜粗的棍子,朝着门口喊了一声:“滚进来吧。”
明北听着灶房里桂花已经叮叮当当的在剁肉馅了,忙不迭地跑进来,在离着李木武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李木武横了他一眼,拿起棍子在他屁股上狠狠地削了两下,这才扔了棍子哼了一声:“以后别想再骑我的自行车,碰一下打你一回。”
明北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木武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问了一句:“要是我妹再想去水解厂看电影咋整?”
李木武停下脚步回头撇了他一眼:“我骑车带蓁蓁去,你在下面跑!”
刹那间明北哀嚎了起来:“爹,我可是你亲儿子啊。”
事实证明,李木武儿子有点多,他对明北这个亲儿子实在没那么多爱心,打那天起他又买了一把打链锁回来把车子锁的结结实实的,明北几次想把自行车偷出来去显摆一把都以失败告终。
蓁蓁实在看不惯明北整天上蹿下跳的嘚瑟,便用那天明北答应的条件,逼着他坐在桌子前复习功课,看着他把初一初二的课本抄了一遍,又把课后练习题都答了,这才给他放了两天假。
在明北被蓁蓁逼着抄了十多天书后终于解放了,他立马又去找王素芬商量着要钱去看电影。
王素芬一边和着面一边不耐烦地看着他:“明东明西明南上学时候哪个不比你学习好,他们在家上学的时候都没说看电影放松,你瞅给你嘚瑟的,你是能考一百还是咋地?”
“这不想放松放松嘛。”明北倒是振振有词:“再说了,我这不想着多去水解厂逛逛,以后招工的时候也多几分把握。”
王素芬除了五十年代初扫文盲的时候跟着上过一阵夜校,其他时候不是忙着家里的活就是跟着李老太开荒种地,对工厂的事一点也不了解。听着明北拿招工当借口,王素芬就有些迟疑了:“真的?你可别唬我!”
“嗯嗯嗯,真的!”明北伸出手说:“给我五毛钱,我带蓁蓁看了电影好好逛逛。”
王素芬一巴掌把他手打了下去,擦了擦手上的水进屋问蓁蓁:“宝儿啊,你哥又想去看电影了你去不?”
蓁蓁上次从电影院走的时候问了工作人员,知道这一两个月放的都是《地雷战》。虽然《地雷战》挺好看,但是她不太喜欢重复刷同一部电影,因此王素芬一问,蓁蓁立马摇了摇头。
看着蓁蓁不太情愿的样子,明北连忙朝她眨眼:“上回你不是答应了于晚秋去找她玩吗?咋能说话不算数呢。”
蓁蓁看着明北急切的样子忍不住直乐,她咬了口洋柿子看着明北:“晚秋姐姐也是客气客气,我一个六岁的小屁孩比人家小十岁呢,在一起有啥好玩的呀。”
一句话就把明北堵了回来,明北张口结舌也没想到别的说辞,他看着笑的十分狡黠的蓁蓁,实在整不明白自家妹子哪那么多的心眼子,一点都不可爱。
“蓁蓁也不愿意去你就在家消停的吧,上回你爹揍的你轻是不是。”王素芬撇了李明北一眼,吆喝了一句:“看你书去,啥时候你妹想去的时候你们再去!”
明北眼瞅着好容易要说同王素芬,又被蓁蓁一句话给搅和黄了,立马抱住王素芬的胳膊,回头和蓁蓁商量:“要不妈给钱你拿着。”
“早说嘛!”蓁蓁把手里的柿子蒂扔在盆里,笑嘻嘻地伸出了手:“妈,我想看电影去。”
“你这个丫头鬼心眼咋那么多。”王素芬笑着打开箱子,拿出个小手绢,从里面拿出一块钱又拿了半斤的粮票递给蓁蓁:“你爹不让你哥骑他的二八大杠了,你俩走着去得了,看完电影从厂子里吃点饭,顺便让你哥多在厂里转转,好让他知道怎么上进。”
看着蓁蓁欢天喜地地把钱和粮票收了,王素芬又有些不放心,少不得多嘱咐两句:“你可得省着点花,剩下的钱留着,家里可没那么多闲钱让你们隔三差五的去看电影。要是实在馋得慌就买两块蛋糕,你吃一块给肉包带一块,我和你奶不吃那玩意。”瞅了旁边直勾勾盯着钱的小儿子,王素芬又补充了一句:“也别给你哥买,他吃了浪费。”
“我知道。”蓁蓁下了炕没穿自己的塑料凉鞋,而是把桂花做的小布鞋拿出来套上,这才在明北的连声催促中出了门。
明北这几天在家学习的时候就十分想去水解厂,他心里也闹不明白是想去看那场电影呢还是期待遇见于晚秋。于晚秋比明北学校的女生好看多了,她是那种一看也就知道没吃过什么苦的女生,脸上的皮肤很白,手瞧着也挺嫩,传统的鹅蛋脸,还有一双格外招人的大眼睛,看着明北心里酥酥痒痒的。
明北每天闲下来总是忍不住想起那天于晚秋坐在自己旁边看电影的场景,想起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是总惦记人家漂亮的小姑娘,明北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么大的男孩子正是死要面子的时候,心里情窦初开又不敢和家里人说,可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
好在蓁蓁在明北的再三示意下及时站在了他这一边,兄妹两个带着水壶装上些吃的往水解厂走去。水解厂离老李家距离很远,徒步走的话怎么也得一个来小时,好在兄妹俩都不怕走路,平时上山经常一走两三个小时都不觉得累,更别说这平坦的大路了。
走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水解厂的机关办公楼,看到熟悉的建筑,明北的脚步明显慢下来了,他一面走一面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哥,你找啥呢?”蓁蓁掏出水壶喝了口蜂蜜水,笑嘻嘻地打趣明北:“是不是找晚秋姐啊。”
“瞎说什么?我又和她不熟。”明北的脸上明显有些发红,似乎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底气不足,又结结巴巴地补充了一句:“我一个大男人找一个小姑娘干啥,切!”
“虚伪。”蓁蓁撇了撇嘴,用意识扫过整个水解厂,很快找到了于晚秋的踪迹。拍了拍还在东张西望的傻小子,蓁蓁指了指旁边的三层楼:“哥,那是哪儿啊,咱去看看呗。”
明北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又往别的地方瞅:“那是水解厂工人家属楼。”
“我还没见过楼房呢,咱去瞅瞅。”蓁蓁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家属楼那拖,这一片家属楼有四栋三层的楼房,像口字一样围在一起,中间七八排的仓房每排都有十间,楼上的每户人家都有一个,可以放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蓁蓁拽着明北的手从楼后绕了过来,只见楼前头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撒欢似的跑,于晚秋坐在一个仓房门口百~万\小!说,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正在奔跑的一个小男孩。
明北心里藏着事,虽然被蓁蓁拽过来可却头还一直往后面看,一个不妨和闷头奔跑的小男孩撞在了一起,把那个孩子撞了个跟头。
于晚秋看完了一页书抬起头正好瞧见弟弟被摔倒在地上坐了一个屁股蹲,连忙跑了过去:“晚生你没事吧。”
明北刚把于晚生抱起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见于晚秋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有欢喜又有些紧张,抓了抓脑袋不知说什么好:“那个,你咋在这呢。”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于晚秋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从来都不看路呢,上次你骑车撞石头上了,这次走路撞我弟身上了,你平时都在想啥呀。”明北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过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没……没想啥……”
蓁蓁见状连忙打圆场,拉着于晚秋的手甜甜地笑着说:“我和我哥来厂里玩,我第一次见楼房稀奇,这不让我哥带我过来瞅瞅,谁成想碰见晚秋姐了。”
“我家住这。”于晚秋指了指中间那个单元说:“三楼中间那户,你们从火车道南过来挺远吧,要不上我家喝点水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带水了。”蓁蓁连忙推辞。
于晚秋拿过蓁蓁的水壶晃了晃说:“这都见底了,和我客气啥,上我家去坐坐。”
蓁蓁看了明北一眼,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便知道他的心思了:“那麻烦晚秋姐了。”
“都叫我姐了就别外道了。”于晚秋爽朗的一笑,又和于晚生打了个声招呼:“你在下头玩,我领他们上去喝点水。”
蓁蓁打到六十年代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楼房,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只见每层有三户人家,于晚秋家住在三楼,打开房门,对着的是厨房,里头还摆着一个鸡笼子,里面有几只鸡伸出脑袋来吃食。一东一西两个屋,东边的屋稍微大些,摆了个吃饭桌子,墙角还有一个大写字台,上面摆了不少书本。
蓁蓁走过去一看,只见上头摆的课本有些眼熟:“晚秋姐,你也上初二吗?我看着课本和我哥的一样呢。”
“恩,等开学就上初三了。”于晚秋从厨房拎出个暖水壶给明北和晚秋一人倒了一缸子水,又帮着蓁蓁把水壶灌满。
“那你初中毕业考高中吗?”蓁蓁又问了一句。
“当然考啊。”晚秋笑着回了一句:“我爸让我考我们水解厂二中,说从那毕业考水解厂的技工校,或者直接考厂子也比外头容易。”
蓁蓁瞅了瞅明北,意有所指地说:“晚秋姐想的比较长远,不像我哥他还打算初中毕业去森林经营所拉木头呢。”
“没!”明北连忙打断蓁蓁,他快速地看了眼于晚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也要考高中。”顿了顿,明北又补充了一句:“也考水解厂二中。”
于晚秋朝他一笑:“那你加油!”
有了努力的目标,明北打从水解厂回来以后和变了个人似的,每天不用蓁蓁催着,自己就知道坐在窗户前的桌子上学习。等明南放假回来,明北还主动的让他给自己顺了一遍初一初二的课本,李老太看着和变了一个人似的孙子,还以为他被黄皮子附体了呢。
眼瞅着到了九月份,李木武往家门口的钢铁小学跑了一趟,终于给蓁蓁报上了名,交了学费书费领了一套课本回来。
家里从上到小对蓁蓁上学的事都十分重视,李老太去街里给蓁蓁买了一个解放军背包式样的书包,还买了本子铅笔橡皮之类的文具,可比当初明南明北他们上学时候东西齐全多了。
这时候的课不多,课本就《语文》和《算术》两本,翻开语文书上面的课文基本上很有年代性,有抗日的故事,有艰苦朴素的故事,上面还有些毛主席语录。
翻了遍课本,蓁蓁把明北叫过来让他教自己写名字,前两个字明北倒是写的很好,可到了“蓁”这个字,明北写了大半张纸还没写对一个。蓁蓁无语地看着上头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字,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我好歹是你妹,你咋连我名字都不会写?”
明北苦恼的挠了挠脸:“这也太难了,我觉得大哥一定是没长好心眼才给你起了这个名字,我敢打赌你指定到五年级也不会写。要不你换个字得了,真假的真我觉得也挺好,还挺简单,我写个你看看。”
蓁蓁冷笑地看着她:“我那个蓁是草木繁盛的意思,寓意很好,我不改。”
“咋这么费劲呢,要不改个名得了。”李明北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终于让他想出了个好名字:“要你叫草堆吧,李草堆也有草很多的意思。”
“你怎么不说我叫李树林呢,那还代表树多的意思呢。”蓁蓁都被明北气笑了,要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她何苦找明北这个笨蛋教自己写字,看着明北理直气壮的样子,蓁蓁忍不住想打击他一番:“拉倒吧,我不让你教了,一点文化都没有还考高中呢。我看晚秋姐学习可老好了,你指定撵不让人家,等明儿我上水解厂问晚秋姐去。”
“别!别!别!”明北顿时急了,他心里对于晚秋有些说不出的好感,自然不想把自己的短处弱点曝光在人家面前,他咬了咬牙一拍桌子:“我指定能教会你写名。”他扯着嗓子朝外头喊了一声:“奶,开箱子给我咱家户口本,我就不信我学不会写蓁蓁的名字!”
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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