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怀水没想到马文涛会如此恐惧。陈航早就料到,这是马文涛的致命一击。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作为民政长的陈航有权利逮捕在逃罪犯马文涛。陈航没有这样做。他还有自己的如意算盘要精打细算。如今是马家父子犯法在逃,不趁此机会捞他一把,更待何时?陈航确实看上了马文涛抢劫的黄金。
面无表情的马文涛无力的摆摆手,吩咐下人退去。他仍然镇静自如的道:陈政长,马某甘当受罚!
马文涛说完,双手一并,对阵航道:陈政长,上绑吧!
陈航坐着没动。邱怀水也是无动于衷。马文涛悬着的心终于尘埃落定。他早就算到,陈航不会对他下手。他太了解陈航了。凭着马文涛的江湖经验,他看透了官场上的欺上瞒下,敷衍塞责的把戏。陈航的贪得无厌就如俺马文涛的野心勃勃,是同出一辙。马文涛掐准了陈航的七寸,他要利用陈航的这个致命的弱点,反戈一击,败中取胜。马文涛仍然默默的等待,等待蛇的出洞。他就像一只雄鹰,振翅掠过大地,犀利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当机会来临,他会奋力一搏,给对手以致命的打击。马文涛等待着一顿天掉下来的美餐。他对自己的如今处境,平淡如水,有波不惊。面对陈航的神态,马文涛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早已想好了对策。他信心百倍的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他要在暴风雨的洗礼中新生。马文涛猛然见陈航探腰申颈从他的面前抢走了钱鸿轩的信件,怀中一揣,皮笑肉不笑的道:
马老爷真想把余生安置在铁窗牢笼?
在劫难逃,还能怎样?马文涛冷漠的道。
难道你就不为你的一家老小想想?陈航期待的盯着马文涛道:再说了,你进去了,你儿子也必须陪着。难道你就不想有一个新生的念头?
想!马文涛坚定地道:既然落在你手,就当伏法。也许这就是俺马某的命中注定。好了,走吧,绑吧。
邱怀水不得不发话了。他瞅准了时机,及时的道出了陈航不愿意挑破的窗户纸道:马老爷,于公,陈政长要秉公执法;于私,陈政长考虑马老爷在宿迁的名望,是不愿意看到如此结果的。他既然收起了信函,就表明陈政长爱惜你这个人才,他不想为难你。不过,自古道,盗亦有道,总得有个交代。您只要交出赃物,陈政长销毁罪证,了结了此案,马老爷岂不就柳暗花明了?
马文涛不由得呵呵冷笑了几声道:假如俺马某指明了黄金的所在,陈政长当真放过马某?
当然。陈航笑逐颜开,两眼眯成一条线,满心欢喜道:只要追出被盗的赃物,俺对上司有个交代就是了。对于你的一切概不追究。
马文涛终于迫使陈航亮出了底牌。他的计划在一点一点制定,然后紧跟着一点一点的施行。他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大意,否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面对如此险境,既要救出儿子,又要金蝉脱壳,自己摆脱困境,他确实再也输不起了。闻听陈航的话语,就是三岁的小孩也明白,他陈航要私吞他用生命和声誉抢劫而得的两箱黄金。想得美!马文涛心底暗暗地骂道:小小阴沟倘若翻了大船,那今后江湖之人还不把俺马某当做脚球踢蚂蚁踩?那俺今后在江湖之上的雄风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败涂地了。陈航,你好狠!等着,俺叫你狗嘴打落象牙吞进肚子,要吐吐不出,要进进不得。俺要让你老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痛无去路。想到这里,马文涛冷冷一笑道:
马某怎样才能相信?
给你结案呀?邱怀水不失时机的道。
怎么结?马某洗耳恭听。马文涛心底兴奋,他终于走出了山穷水尽之路。
你交出黄金以后,俺找一个人替你。陈航终于道出了心声,露出了本相。
谁能证明俺马某的清白呢?马文涛步步紧逼着问。
你知,我知,他知,再无他人!陈航得意忘形的指着马文涛又指着自己,再指着邱怀水道。
不!马文涛双眼犀利的一闪,好像瞄准了猎物一样,他要振翅一扑了。只听他慢悠悠的道:还有两个人!
陈航和邱怀水都是大吃一惊。
谁?陈航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好像那黄灿灿的金条一下子变成了嘴边的白水面条,索然无味的溜了。
马文涛镇定自如的道:钱鸿轩和你怀中之人!
啊?对对对。陈航恍然大悟,但立即又惊愕的道:啊?你是要销毁罪证?
马文涛无语。他淡定的沉默着。他等待着陈航最后的决定。
陈政长,既然案子结了,与马老爷没有了干系,留着那第三只眼又能有何用?邱怀水很及时的帮了马文涛一把:不如就把钱鸿轩的信交予马老爷自己处理吧。
这——陈航不高兴的道,但他终于没有说出下言。
这,俺马某就不明白了。马文涛见时机成熟,突然就如利剑出鞘,寒光一闪,主动刺向陈航那虚伪的心脏:既然想得到东西,又想牵着一条尾巴,你把俺马某当做猴子耍不是?
唉!算你狠!陈航猛力掏出怀中钱鸿轩的信函扔给了马文涛。
马文涛接住信件,一撕俩半,投入客厅熊熊然绕的暖炉之中。看着那渐渐化为灰烬的纸片,由白变黑,马文涛心下凄然。他想,这世道也就如同这纸片与灰烬,有时黑白分明,有时黑白混淆,有时黑白颠倒了。陈航是大惊失色,但他又无法阻止与开口。眼睁睁的看着马文涛销毁了罪证,心里不由得虚了起来。
邱怀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及时的引导说:马老爷,货呢?
马文涛微微一笑:邱队长,久闻你蝇头小楷很不错,就由你代劳,陈政长口述,把俺交代的结案方法做个笔录吧。
啊?陈航和邱怀水不由得几乎同时惊叫起来。
只要做完这件事,俺立马交货。马文涛期待的目光充满了胜利与喜悦。
陈航咬咬牙,为了那黄灿灿的金子,他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来人,文房墨宝伺候!马文涛吩咐道。
佣人呈上笔墨、纸张,退下。
马文涛凝视着邱怀水道:请吧,邱队长。然后又看了一眼很猥琐的陈航木呆呆的看着邱怀水铺纸、执笔、蘸墨。马文涛有条不紊的叙述道——
经查核实,盗匪钱立本、钱鸿轩父子于光绪二十四年冬窜至本县县城德庆隆商行盗走金条一箱,金元宝一箱,珠宝一箱。珠宝已被钱家父子挥霍一空,现追回黄金一箱,金元宝一箱。钱立本已死,罪犯钱鸿轩现已捕获,畏罪自戕于狱中,盗案结案。特此明示,中华民国元年元月六日。
署名签字:宿迁县政民政长陈航。
马文涛叙述完毕,邱怀水一字不落的书写,不待墨迹干涸,接过邱怀水放下的毛笔,递与陈航,微笑着道:陈政长,请签上你的大名,盖上您的宝印。
这——,岂不是自欺欺人,欺骗本官,欺上瞒下吗?陈航懊恼道。
哼!马文涛轻蔑的哼了一声道:你们官府何时光明正大过?哪一点不是背着民心,逆着民意干的?你们自己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能欺就欺,能诈就诈,骗不了上司就骗百姓。陈政长,俺马某不是瞎编滥造,无中生有,故意毁谤吧?
你,你太放肆!陈航勃然大怒。
陈政长息怒。马文涛稳如泰山的道:既然这样,就不必要劳烦邱队长了,也没有必要劳烦您陈政长了,那就撕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