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芙蓉苗条的身形逐渐消失不见,萧穆郡这才和沐雪从屋顶边沿跳下,他慢慢地走近秦淑慧的尸身,抱着她奔出来找了个好地方便草草地埋了。
悠闲清淡的竹林间,枯黄的枝叶悄无声息地掉落在他亲手为她打磨得“秦氏”二字上刹那间停留,触碰他柔软的指腹上呈现半透明状的纹路倒映着萧穆郡落泪的面容,他深陷的眼眶里衬着额边几捋碎发轻轻荡漾。
只有认识萧穆郡的人才会真正了解他不是一名冷酷无情的男人,他也有血有肉,有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秦淑慧,你去找你的宸哥哥去呀?你为了得到他的心不惜付出生命,他呢?他去昆国给夜微澜找解药去了。哪里管过你吃饱穿暖的?你的存在本就是人家利用的棋子。”地面微波动着他手下的余震,散落的叶子焕发颓然的凝重气息。
萧穆郡痛心疾首地捶着秦氏的墓碑跪倒在地,抖动的双肩上有掉下的树叶光辉,载着西面折射而来的金芒闪烁流光异彩。
晶莹欲坠的泪水滴落在松软的土地里阐述的是他刻骨的痛楚,风痕飘过萧穆郡线条锋锐的侧脸雕刻出饱经风霜的沧桑感。
身着白衣,墨发垂腰的沐雪只能提着萧穆郡的佩剑在一旁默默无闻的守着他,黑与白,是二人特有的颜色。
“穆郡,我们生来就是身不由己的,形同漂泊不定的俘浪。你觉得她活着是为她好么?或许,这才是她唯一的归宿。”
其实,沐雪跟萧穆郡并没认识多久,在她心中她只是比较倾慕于他罢了,作为夜微澜一等一的护卫而言他们很可能会为了保护主上死去,根本就没资格与能力谈情说爱,或与他浪迹天涯相守一世的权利。
她知道再怎么和他表明心意也抵不上人家的青梅竹马,况且萧穆郡和秦淑慧自小便相识,若非中间杀出个夜芙蓉二人也早定亲了。后来,秦淑慧痴恋七皇子公仪天宸,并去南海寺里求香敬神。
谁知竟然让夜芙蓉得知了秦淑慧的心思,便请人截住秦氏,问她愿不愿意付出代价而嫁给七皇子?她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夜芙蓉,便从此与萧穆郡切断往来。
萧穆郡无法理解秦淑慧的作为,也曾苦苦哀求她不要将自己抛下,公仪天宸能给的他也同样能给。可是,她终究还是答应了她父亲的条件,即便是做妾也甘心情愿。
夜芙蓉把秦淑慧送上公仪天宸床的那天,是萧穆郡最后一次向自己家里人道别,他会武功,所以去行走江湖应是不成问题的,但他仍旧妄想着秦淑慧能和自己一起走。
不料,他实在高估了秦淑慧对自己的情意,实际根本没达到那个份儿上。
“我们走吧。沐雪!永远不要在来这个地方,哪怕是她的坟墓我也不想再看一眼了。”沉默许久,萧穆郡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泪冷声道。
沐雪闻声点了点头,“嗯。”便拉起执拗的萧穆郡往回返。
回去的途中他们没再耽搁,如今公仪国的两位皇子皆奔去西域和老国王一绝高低,五皇子公仪天佑虽失去了兵权与封地,但他却自愿加入义军,只把那拓拔王子打得连连败退。
萧穆郡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就和沐雪在半路转折盯着夜芙蓉她们的动向去了。
……
入夜时分,巍峨耸立且庄严古朴的皇宫里依旧灯火通明,最近甚是得皇上喜爱的元妃寝宫更是欢声笑语不断,传出的笑闹声伴随着糜烂的宫闱高墙内的乌雀叫唤,黑色的翅膀在屋檐铜铃清脆的长鸣下几经穿梭游荡,在幽蓝的天空背景招摇中显得极是诡异。
也难怪,皇帝年岁愈是日渐增长,他渴求自由的心愿与贪婪就会愈加膨胀,便已逐渐冷落了中宫皇后,偏爱于娇俏玲珑、年过四旬仍风韵犹存的元妃多一点。
说公仪国君主昏庸无道倒是谈不上,只不过是他比起年少时更爱散漫的活在这世上而已。他时常在想,自己的性命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一生全搭进繁忙的国事里去么?皇帝不明白他追求的盛世太平意义何在。
层纱叠惟的暗红帐帘里散逸着奢迷的气息,浑然与之一体的空中飘洒龙丹香味萦绕在他四周,他用力吮吸着这份稀有的美好,形似痛饮蜜毒,就如身陷仙林梦境一般无可追寻却又真实存在。这便是帝王索要的充实感,而皇上亦是如此地追求完美的虚妄境界。
温暖的香迷空幻维持并缠绕着二人的楠楠低语声。搂着元妃的肩膀寻欢作乐了一阵子,芳香裙纱中弥漫的华光是他唯一的奢求,他贪恋着元妃的味道,和她并不通情达理的肆意豁达。
不过就在这灯火摇曳间,皇上忽然记起下月该是自己退位的日子,便顿时没了兴致。
看着皇上戛然而止的僵持,元妃好不失望!她撇嘴转过身去对着皇上便是一挥水袖,悠悠道“皇上,臣妾见您思虑国事忧心忡忡的,便想着请您驾临宫中,让臣妾给您逗个趣儿解解闷也好,谁料皇上竟是毫不解臣妾心意。罢了,您呀还是去承乾宫去批奏折吧!时候不早了。”
元妃爱闹小性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此刻她低垂的眼睑下方印着半片扇形的长睫阴影,脸颊两边泛起的红晕显而易见,皇上更加垂怜她迷恋他的心思。
他忧郁的摸了摸元妃的脸蛋,依依不舍的从床榻上走下来,面朝着窗格下的位置伫立,肩上披得斗篷映着月儿一片雪白,许久,皇上叹道“许多事你们全然不懂,朕的丹药呢?”
元妃听闻丹药二字,立刻起身去内室寻丹药去了。她趁皇上不注意的时候连忙在丹药里掺杂些纯白的粉末,正是这种东西经此多年一点点渗透进皇上的五脏六腑使他底子已然空虚。
“请皇上服食。”元妃整其仪容端正的跪下,捧起丹药的盒子在皇上跟前伏拜。
皇上竟未起半点疑心,笑莹盈盈的接过丹药吞食着,并拉起元妃那绵软欲坠的娇躯搂入怀中安抚,沉吟道“爱妃有心了。”
缠绵过后,元妃开始和皇上提起正事。
“皇上臣妾想着等三皇子和七皇子回来后举办场狩猎如何?”见皇上心绪平稳,元妃便细心体贴得绕过龙椅后面,边揉着皇帝的肩膀边道。然而帝王却难解她的心思,岂料元妃一条毒计陡然窜入脑海!
现下夜微澜已死,自己掌控后宫大权,若等七皇子公仪天宸归来怕是来不及跟皇上动手,逼他交出国传玉玺了。
她不知夜芙蓉的一切周密计划全是虚幻的,其实,公仪天宸的正妃夜微澜根本没死!是夜微澜自己的计策把她们给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