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萧婉把手抬起来，墨瞳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殿下听话，不要看。”
这样类似的话对萧婉来说其实并不算陌生，从前她嫌药苦不肯喝药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端着药碗到她面前来用这样生硬的口气说着叫她听话。她偶尔贪嘴多吃几颗蜜饯几块绿豆糕，有时候就会被他逮到，被抓到的时候他就朝她伸出手摊开手掌，嘴里说着这句熟悉的话。而每次他说起这句话总能让她乖乖把好不容易偷藏起来的糕点放到他的手心里。他的手掌心宽厚温暖，掌心里的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见，他的手指指骨分明，看起来就可靠有力，就好像现在这样，他遮起了她的双眼，把外面的一切都与她隔绝开了。
萧婉把手放了下来，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其实那么没出息，只是面对这不经意的温柔，她却次次沦陷直到无法自拔。而这一刻她抵挡不过他这一句温柔的话语，就真的像瞬间失了力一般再也抬不起手。
墨瞳的手掌距离萧婉的脸很近，她小巧的鼻尖触碰到他带着粗糙薄茧的手掌下端，纤长的睫毛上下颤动着轻轻扫着他的掌心。
墨瞳的手心痒痒的，像是被一根柔软的羽毛掠过，心里有一处防线正在崩塌，他闭了闭眼睛让自己的思绪恢复清明。
“可看到了？对于这种有辱我南陵国体的事，本宫绝对不会姑息！”赵芯兰的声音重新响起，她指着地上像一口破旧的麻布袋一样的人说道，“身为奴才非但没有尽到规劝主子走上正途的职责反而还纵容偏帮自己的主子做下此等龌龊之事，本宫今日只是断了她两只手，让她受了点皮肉之苦已经算是对她莫大的宽容。”
赵芯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调缓慢，萧婉听在耳中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窃取了库房玛瑙琉璃盏的宫女被斩去了双手，只怕是活不了多久。”墨瞳适时地开口解释着，他的手自始至终都蒙着萧婉的眼睛，那样的场面太血腥，不能让她看到。
萧婉的身子抖了抖，她从前也是惩处过下人的，只不过最多只是那人关起来打个几大板子，而斩去人手脚这样的事她从来也没有下令做过。
墨瞳感受到了萧婉的颤抖，他温暖的手掌贴住了萧婉的双眼，“殿下别怕，其实死对她来说才是一件好事。”
萧婉咬了咬下唇，她在墨瞳手掌贴上来的同时顺势闭上了眼睛，心里像是吹过了一阵暖风，她开口道：“我也看不见，也不怕。可是你怎知，比起死去她其实更渴望活着呢？”
墨瞳愣了愣，没有再言语。
“把另一个人带过来！”
看来事情还没有结束，随着赵芯兰的又一声令下，同先前一样，沉重的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还是很不同，因为伴随着这些熟悉的声音之外还有女子尖声哭喊着的声音。
“娘娘！娘娘！臣妾冤枉啊！”
“呀！是徐美人！”人群中，不知道哪个宫女惊讶地说了一句，萧婉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句话，紧接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徐美人不就是那个曾经随着赵芯兰一道刁难沈惠，让沈惠怀着身孕跪在御花园的那个嫔妃吗？
“冤枉？人证物证俱在你居然还敢在本宫面前喊冤？”赵芯兰嗤笑，她后退一步避开了徐美人想要伸过来抓住她裙摆的手。
徐美人伸手一下落空，眼神瞬间布满了绝望，她被两个禁卫军强压着跪伏在地上，一张原本明媚的俏脸此刻接触着粗糙的地面，没几下就被磨出了血痕。
毕竟是皇上的嫔妃，她的状况看起来要比倒在血泊里的小宫女好上许多，至少还能看得出是个人的样子。衣裳穿在身上也还算得上是齐整，只不过上头布满了污泥和些许斑驳的血迹，看着也该是吃了很多苦头。
“娘娘，娘娘臣妾真的冤枉，臣妾真的冤枉啊！”徐美人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含糊，应该是被人强行用力按着脑袋到地面上所致。
“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赵芯兰眼底里满是厌恶，她对着边上站着的几个罗阎殿行刑太监说道，“偷盗在宫中乃是重罪，念在你也算伺候皇上多时，这双手本宫就帮你保住。”
徐美人原本奋力挣扎着，这会儿一下不动弹了，不用砍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还没等她庆幸一会儿，接下来赵芯兰说出来的话却一下子把她打入到了深渊谷底。
“来人呐，拔去她十指上所有的指甲，行刑完后直接打入冷宫！”如地狱般修罗一样的声音响起，徐美人绝望地哭喊起来。
“是！”几个行刑的太监回答得整齐划一，直接就让徐美人身体从头凉到了脚。
两个禁卫军用力抓着徐美人的肩膀强压着她不能动弹，其中一个太监上前去把她奋力蜷缩起来的手掰直。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萧婉就算是看不到，但十指连心，就算只是被一根小小的银针扎到也会痛不欲生，更何况是活生生地把指甲从手上一根一根地拔去。
“娘娘！娘娘！您不能这么对臣妾！”徐美人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臣妾真的不知那是库房的财物，臣妾等着急用这才随手拿了！那东西就随地摆在那里，臣妾真的不知！真的是冤枉的！”
殷红的鲜血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她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在这大冷天里，整个人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赵芯兰充耳不闻，她厌恶地别开了眼，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叫随行而来的宫女太监搬上了一把椅子坐下了。
“啊——”
这一声叫得尤为痛苦，萧婉闭着眼睛双手紧拽着自己披在外面的斗篷，指尖用力到发白。
“殿下不要说话，也不要冲动地去制止。”墨瞳观察着萧婉的动作，出言提醒。
“你总像是能看透我内心的想法。”萧婉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的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轻轻地颤动着，“可你有什么理由来阻止我来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