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存蓄体力,他们沉默下来,各自闭目打坐调息,许久不再言语。可深陷沉寂中难免会想事情,就是在突然的一瞬间,隐隐感觉到体力渐趋不支的卫南开始担心再如此不吃不喝熬下去,纵使是有人从上面经过他们也无力再上去呼救,将眼睁睁看着生还的机会失去,而后无声无息地葬身在这天然的墓穴中。于是,忧虑开始侵蚀他的冷静,几分对死的恐惧不自觉地升上心头,一丝寒意由背后窜起,再不敢独自品尝那种逼近死亡的味道:“你……觉得我们还有出去的希望么?”
玉箫一愣,对于卫南如此直白的提问,她显得有些意外,回头看着黑暗中他模糊的影子,“我觉得……”她原想说点有信心的话,可还未出口却又不由自主地叹口气转了话头,吐露了实言,“不晓得……”此时,对生命失去掌控的未知让她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脆弱,恐惧同样在一口口吞噬着她的意志。
“若就这样命丧于此你甘心么?”卫南直言了心中所思。
“嗯?”他这句话让玉箫不由得一颤,她方才脑中也曾晃过这个问题,不过就是晃过而已,没敢多想,心知脱险的机会正随着时光一点点流逝,死亡随时可能降临,她不由自主地低垂下了眼帘,黯淡答道,“如何能甘心?虽说生死由命,可我却还没过过一天属于自己的生活……”梦里憧憬的一切还一点没有实现,若一辈子当真就这样戛然而止……她不敢再想下去,“唉,算了,不说了,你呢?你能甘心么?”
“我?呵,”卫南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轻笑了一声,“抱负未成,留下的只能是遗憾吧。”
“一统武林?”听到“抱负”二字,玉箫想到他与自己抢夺珮琍石的事,顺口便说了出来,语气里有几分不置可否的嘲讽味道。
“一统武林?”卫南听她这么说似乎有些意外,轻叹了口气,“这谈何容易?可眼下中原武林一盘散沙,大宋朝廷重文轻武,北方铁骑眈眈虎视,幽云十六州这等易守难攻的险要军事重地却在别人手里,将我富庶的中原腹地**裸地暴露在北方民族的铁蹄下,不知何日就将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任人掳掠,民不聊生……唉,算了,现在说这些有啥用?”
听到这,玉箫不免有些意外,他的心胸,他的眼界,似乎与江湖的传言大相径庭。此时他们之间的言语显然已没有了矫饰的必要,虽然她对中原汉土的局势安危不太了解,但心中对卫南的好感却因此暗暗多了一层:“你既有如此见地,为何还会轻信关于珮琍石的那点愚蠢传言?”
卫南一愣,带着几分不屑地轻轻一笑,口气里透着抱怨:“信什么?能在这江湖上真正立足,谁靠的不是自己的本事?我就不明白了,就凭一颗破石头能对武林怎么着?我对这玩意儿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可奈何不了父命难违。”卫南是没有想通,一向不怎么管江湖事也不怎么管他的父亲为何会突然让他插手珮琍石的争夺。
感受到卫南的失落,玉箫却一时想不到有什么能安慰他的话,于是拿过自己的白玉琴箫吹起了曲子,其实也为了能排遣自己心中的恐惧与不安。
那幽扬的箫声似乎将卫南带到了苍茫的大漠中,展开了一副空旷清明的秋日沙洲的画卷:弦月初上,挂在遒劲的大树枝头,一脉水源穿过大地缓缓流过。袅袅的炊烟在远处升起,是一座安宁和睦的村庄隐逸在四顾茫茫的大漠之中。天色渐晚,人们早已回归家园,留下的是一片静默的沙洲。忽然,一声雁鸣划破长空,盘旋中的雁群依次停落,打破了这片沉寂。大雁在水边休憩,轻盈灵动,祥和友爱,一番嬉闹之后又一声清脆雁鸣,大雁们陆续飞起,而后便又渐渐消失在大漠的上空。一切重新回归到原有的平静,只剩下流水的潺潺。
这是她曾见过的场景么?还是她向往的世界?卫南有感而发道:“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那日吹作出这首箫曲时,玉箫心中浮现出的恰也是这首苏轼的《卜算子》,她开口接道:“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患难之遇,竟是知音!玉箫不由带着几分感慨道:“纵使逃不过这一劫,能识友如此我也算是少了点遗憾了。”一面说着,她友好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卫南看着黑暗中的玉箫,依然辨不清她的模样,却觉得此时她的声音是那么温暖,卫南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在这生死未卜的患难之中,此时的一交握已无关乎其它,唯余真挚的互相扶持和对知音的惺惺相惜。
就在他们沉浸在萧曲之中,慢慢忘记死亡恐惧之时,外面忽然隐约传来一声狼的嗷叫。卫南忍不住叹口气念叨了句:“这外面荒凉得狼都来了,又怎么会有人经过呢?”
怎料玉箫听见他嘀咕,立马停了箫声,再一声狼叫后,她竟欢喜起来:“这不是野狼嗷嗷,这是我的阿末找我来了!”
狼的野性极大,卫南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将狼养在身旁的,一时间对玉箫这人更多生出了几分好奇。但此时更令他欣喜的是紧随而来的人的脚步声以及交谈声。那灵性的狼儿竟带来了附近的村民!
听他们靠近,卫南连忙上坑口呼救。村民们见当真是有人被困在这坑下,赶紧找来绳索及工具,合力将堵在坑口的巨石挪开,二人总算是重见了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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