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般看我作什么,还怕我给不起银子不成?”许是被我盯得紧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不自在的表情,警惕的瞪着我,一双杏眼睁得圆圆大大的,那模样煞是可爱。
手握团扇掩面一笑,我问道:“那这位小姑娘,您是要买些什么?”
“我要骨琴!”
骨琴?
面对她的直接,我有些讶然,毕竟她要的东西,一般人不会知道,而对于一条有些道行的白蛇来说,那东西既不能助她修行,又不可帮她躲避天劫,想来应是有别的用处罢!
“姑娘所言之物,我从未听闻,还是请回吧!”反正凭她之力,是取不得那琴的,所以我直接下了逐客令,并信手掐了个通心诀来,要听听她心里在说些什么。
果然正如我料,她虽嘴上没有说什么,内心却极为丰富:“明明也是个妖,非要装人也就罢了,竟然还轰我走,看我晚上不来砸烂你的招牌!”
“呦!”我轻笑了一声,提高了声调,“你这是要来砸烂谁的招牌啊?”跟着一闪身自柜台到了她面前,扯住了她的耳朵,“小蛇妖,胆子可真不小呢!”
“哎呦哎呦!”耳朵吃疼,她的嘴巴却不肯服软,“我,我说的是事实,你,你若不是妖,怎么就能听到我心里的想法,怎么会有这么多世间的珍奇,哎呦,疼,疼,你快些放手!”
被她的模样逗得我好笑,正欲放开手,却发现在她颈后有一个黑色的巴掌印,便扒开她的衣领,急急问道:“你可是去了那穿匈国?”
许是我问得突然,表情又甚是凝重,她怯生生的点了点头,竟是不敢再挣扎了。
放开了她,我叹了口气,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妖啊,在这里等我!”说罢,便用一种不容反驳的命令眼神望着她。
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她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眼神中露出些许畏惧。
到了后堂,我取出一个白瓷瓶,又折了回来。
见我又回来,她有些害怕,吓吓惊惊的往后退着,一张俏脸紧张到鼻尖渗出了汗来。
“你莫怕!”我打开了瓶盖,从里面沾出了一些发着绿莹莹光亮的透明药膏,“来!”招呼着她。
小心翼翼的走到我跟前,她还是一副狐疑的样子:“我,我告诉你啊,我很厉害的!”
“转过去!”轻轻的推着她转过去,我又撩开了她的头发,把药膏涂抹上去,边涂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琳儿!”全身颤抖着,她咬着银牙回答着,“你,你是谁?”
微笑着没有回答,看着那渐渐退去的黑色印记,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好了!”
“我本以为活不成了!”整理好自己的头发,琳儿长长舒了一口气,“谢,谢谢你啊!”
把白瓷瓶放到一边,我坐在榻上倒了一杯酒递与了她:“为何一定要得到骨琴,只怕你这般莽撞,定是要赔上性命的!”
接过酒杯坐了下来,她啜了一口,竟是落下泪来:“我,我需要那琴帮我救回两条人命!”
“救回两条命?”抬起眼来重新打量着她,这孩子的眼中坚毅之余,竟然泛起了雾气,跟着就是泪珠儿成双成对的落了下来,砸进了那酒杯中,激起了圈圈涟漪。
“我本是一条修行尚浅的蛇,终日里藏在山上插科打诨,逍遥自在,日日担心的便是那雷劈之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她把酒一饮而尽,跟着道出了自己的故事。
......
琳儿本是一条小白蛇,整日在阳光和草丛中发呆浑度着。
她从未像其他兽友禽朋一般,盼着有朝一日靠自身勤勉,潜心修炼,便可脱离轮回。虽说,她也曾想过这件是妖都要梦寐以求的事,却也知晓其中艰难,所以,宁愿选择一世逍遥,也不愿为永生所累。
怎奈何她灵台尚未开启,每日闲逛之余,都要竭尽全力去避开各种天敌的追杀,但,就是这般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竟叫她吸收了天地灵气日精月华,渐渐从蒙昧生灵到诚心入道,一晃百余来年,也修了个人形模样。
那一日,她正在草丛里吸着鲜花的汁酿,贪婪的沐浴着阳光,心头突然一慌,算了算深知天劫将至,不免心生惧意,便想着,若是能遁入俗世,是否可避过此劫呢?
结果,想变成了做,她真就遇到了刘夫人。
那刘夫人乃是尚书之妻,老两口为人温和,乐善好施,待人极好,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且颇深受百姓爱戴。
但无奈,造化弄人,老两口已是年过花甲却膝下无子,这便叫他们整日唉声叹气,郁郁寡欢。
这琳儿的出现仿佛喜从天降一般,老两口立马认了她做女儿,且待她如掌上明珠一般,一家三口竟是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了一起。
许是这俗世的亲情羁绊住了她,竟叫琳儿贪恋起这份亲人间的温暖,日日夜夜守护着两位老人,特别是尚书告老还乡之后,三口人举家迁到乡下,虽说日子比起之前的富贵来得清苦,却也算是逍遥自在,平淡安祥的。
这般稳定的生活,叫琳儿几乎已经忘记自己还是一只未受天劫的妖。
直到那一日,她独自一人在田里劳作,刘夫人叫她回去吃饭。放下锄头,往回家走,刚刚要进屋的一瞬间,突然晴天里响起了惊雷,直直劈倒了房子,而屋内的老两口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双双压在了废墟之下。
因为害怕雷劈天劫而逃到了俗世间,又因为刘氏老夫妇的庇护而一直相安无事,然,如今因为她,他们却死于非命,这叫她如何能承受。
深知自己修行尚浅,根本没有起死回生之法,但是,她却听说过,在南海之上,有一座岛,岛上有国名为穿匈,穿匈国东居住着不死民,他们世代守护着一种名为骨草的植物,传说那骨草结出的果实,名为骨琴。生者持,可得长寿不死,亡者,碎食琴身,便可死而复生。
为报答刘氏老夫妇的救命之恩,她暗下决心,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得到那骨琴。
带着此种心情,她便踏上了旅途,乘风破浪数度失败,终是给她找到了那岛。
穿过密林,她便寻到一种坚硬的岩壁,顺其摸索着,在一处岩石缝隙中,正生长着一株奇怪的植物。
与寻常植物不同,它茎粗而叶肥,却并非绿色,而是刺目的红,无数荆刺盘踞,泛着暗暗黑光,高高昂起的花萼如同藐视众生般抬着头。而细细茎条缠绕中,隐隐可见一柄琴生长其中,琴身纯黑,而琴弦鲜红,就如同一朵黑色大花中间蜷曲着红色的花蕊,美得妖异。
这便是骨草,而那琴就是它的果实,传说中碎食可令亡者复生的——骨琴!
欢喜着飞奔过去,手还未触及半分半毫,她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向自己袭来,便快速向旁边一闪身。
“什么人?”软鞭握在手中,她俏眉微蹙,怒喝道。
只见那来人通体全黑,连五官都不得见,并不与她多说,上来便动了手。
见来者不善,她也不由分说扬鞭应战。
结果,只百来回合,颈后便重重挨了一掌,自知敌不过,若自己死了,便再无法叫那老两口复生,所以,她只好选择了逃,准备伺机再来偷那骨琴。
回了家后,听闻城中有一间乐器店名作“琴乐声嚣”,说是想要什么奇珍异器都有,便想来此试试运气,却不料便被扣住了。
......
“哪个说要扣住你了!”听她说完,我淡淡骂道。
“那你不扣我,便卖与我骨琴!”她一听这话,便站起身来,一脸的无赖样,“若你不卖,便是你不扣我,我也不走了!”
“好个不讲理的丫头!”团扇轻轻的打在了她的头上,我无奈笑道,“你若非要那骨琴,倒也不难,我与你走一趟那穿匈国便是,只不过......”
听说我要陪她去穿匈国,她的眼睛里射出了光来:“只不过什么,只不过什么,只要能救了我爹娘,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认了!”
“我要你的命做甚么!”被这傻丫头逗得心情颇好,我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走吧,希望这次穿匈之行,能让你打消之前的念头!”
根本没听到我的后半句话,她已是开心的风一般飘出了店外。
再次踏上那岛之后,我直接带着她来到了那骨草的跟前。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的向这边来。赶紧扯住了琳儿,潜到一边的草丛里去,心想着会不会是守护骨琴的不死民,若是的话,我就先使个定身法,免得起了冲突。
岂料,来者却根本不是什么不死民。
只见那人全身上下裹着一件黑色的长袍,埋着头疾速的前行着,因为脸上似乎也蒙着纱,看不清面容,只是那长袍纵是再宽大,却也掩不了那婀娜多姿,拂风摆柳的曼妙身段,所以,唯一可以断定的,只知道她是个女人而已。
“她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琳儿的小耳朵动了动,转过头来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