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的烛火映得云夫人的脸一片绯红,看上去很美,但那美里,却透着阵阵阴险,坐在她身边的苏桐更是一脸的奸诈猥琐,盯着她只差没淌出口水来。
对琳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又掐一决,二指一挥开了我们二人的耳通,屋里的对话便也就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可是这一听却不要紧,不止是琳儿,连我都不由得从心里倒抽出一口寒气——
苏桐倒了一杯酒递予云夫人,眼珠骨碌碌的转了一转:“反正现在事已至此,夫人,你可莫要打退堂鼓啊!”说话间,他还把一只手搭了上去。
云夫人显然还是有些介意想要推开,手却悬住了,娥眉一皱道:“苏桐,那妖女已被镇在了大内,而我夫君也被囚阶下,不日即将问斩,但是,早就有人说,他并非凡人,便是死了,也会化作战魂回来寻仇,我怕......”
“你不用担心,就算没有他化魂而来,那个妖女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苏桐的眼里渐渐流露出恨意,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定要让这对伤了你的狗男女万劫不复!”
琳儿睁大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瞪着我,我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为了不让她叫出声,只得瞬间封住了她的声音,又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重新指了指房内,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云河,你莫要记恨于我!”饮下杯中之物,云夫人的眼里分明落出了泪来,眼神却决绝阴冷,“苏桐,我定要亲手了结那个贱人!”说罢,她站起身来,十根水葱般的指头握在一起,成了拳头,那用力到隐隐似可见着白色的关节。
苏桐见此情形,马上跟着起了身,一把揽住了玉人肩头,道:“只要能成全了我们,你愿意如何处置那妖女,我都应了你便是!”
烛火被吹熄了,想来房内便要发出些子不雅的声音,于是,我赶忙收了法,右手钳起了琳儿的玉腕,一个咒决便遁去了身形。
再次现身的时候,我们两人已经身在大街之上,四周漆黑一片,只听得到琳儿大声的质问。
“公主,你为什么不去救紫枷姐和云河将军?”扯住我的罗袖,她的娇俏的小脸气得煞白,“他们都是好人,为什么你不肯救?”
自是知晓她的性子,我此时若解释了什么,她便更是会闹个不停,许不准还要闹出些别的乱子来,便由着她先闹一阵罢,闹过了也就太平了。
又是嘟嘟哝哝了好一阵子,这丫头才算是平心静气了:“公主,对不起!”想来是抱怨我也自觉过分,便垂下头去,认了错。
伸手抚摸着她那一头微微泛着银亮的头发,我轻叹道:“你当我不知紫枷在那房内吗?”
其实,都不需用看的,我就已经感觉到紫枷琴身处何地,但是,若找不见紫枷本人,我要了那琴便也是毫无用处的。
“那你为何不救?”琳儿说着话,踢走了脚下的一块小石子,“就那两个人,使个定身法便是了!”
“傻丫头!”我又一次轻轻的抚摸了她的头发,“你若连紫枷琴身边布着法阵都没发觉,那这几百年的修行,便真就是白费了!”再次叹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弯细如钩的月亮,我继续道,“你这耳朵,倒也是多了工夫,可以打苍蝇了!”伸手扯住了她的耳朵,便是用力一拽。
“哎呦!”惨叫着弯了身,琳儿不但不恼,心思倒还澄澈了:“那你当真是不会出手救他们吗?”
“有些事,命中早已注定,我不能插手!”转身疾行几步,我一抹清泪滑落,随手一拭,道,“紫枷便是不听我的劝告,才落到这步田地!”
说着叹着,我与她二人已然回到店中。
点起了烛火,琳儿又点燃了炭盆,跟着另温上了一壶酒,舀起一杓于我斟上:“以你的身份,难道一次例也破不得吗?”
摇了摇头,我悠悠将酒送入口中,又取手帕轻轻抹了一下唇角:“琳儿,正是因着这身份,我便更不能插手,但也不会就此袖手旁观的!”把钟递了过去,又讨了一杯热酒之后,继续道,“明晚,你随我夜叹皇宫,我要与云河将军见一面!”
“好!”一听我这话,她登时便精神了许多,“那,我先去睡了,公主,你也早些歇息了罢!”
点头允了,我指了指仍然在滚的酒,道:“酒喝完了,我便睡去,你莫担心!”
琳儿听话的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自斟自饮着,心绪飞扬。
次日入夜,鼓动打三更,我和琳儿便已身在天牢之内。
“将军,将军!”琳儿用力的拍打着云河将军那张布满伤痕和血污的脸。
“咳咳咳!”他却只是咳嗽了几声,眼睛仍旧死死闭着。
轻轻走到他身边,我十指合成一个莲的形状,于他头顶一划,几点细碎的红蓝相间的星光便灌入他的百汇之内。
缓缓的他终于将眼睛睁了开来,跟着露出了惊惧之色:“昼姑娘,琳儿姑娘,你们二位缘何到此,莫,莫不是在下之,也牵扯到了你们?”
“将军莫慌,将军莫慌!”琳儿赶忙上去安抚道,“我和我家小姐,是特意来寻将军的!”
打量着他身上那层层枷锁,我眉头微蹙就想一掌劈落那重枷:“将军,我二人今日前来,只为将军能把道出事情原委,我虽不可能求将军性命,却可许你一个愿望!”
低下头去深思了片刻,他再次抬起头来,开始叙述起那段即幸福,又心碎的回忆。
.....
当盖头掀起的那一刻,紫枷一张粉红娇羞的脸,便出现在云河将军的眼前。
“紫枷,只因我有妻在先,而她又是当今丞相之女,便不能引你入正室,真真是委屈你了!”执起了她的手,他不只是话说得轻软,连表情也是那般的柔情似水。
摇了摇头,紫枷抿嘴一笑:“只要能与相公长相厮守,即使是为奴为婢,我也甘之如饴!”她的脸红得很好看,映着烛红像染着两片红霞,轻启的红唇似含了一枚朱丹。
云河将军看得眼眶微红,跟着喉头便是一滚,轻握佳人双肩放于床上。
烛火摇曳,罗带轻解,一对佳人,洞房花烛夜。
之后,紫枷便正式以侧室定居在云府,与那云夫人也是相敬如宾。只是,因为云河将军常常领兵出征,二位妻子便都不曾有个一子半女。
直到一晃三年,这位侧夫人紫枷,终于有喜了。
“大夫,您说的是真的?”闻得此消息,云河将军觉得自己如梦一般,握着大夫的手,大力的捏着。
“是的,将军!”大夫感觉手臂疼得紧,赶快摆手道,“侧夫人已经有了2个多月的身孕,且脉象平稳,母强子健!”
连忙放开了手,云河将军立刻命人取白银千两赠予大夫,并让小厮把他一路护送回了医馆。
这一日,云府上下,大排筵宴,每一个人都带着祝福前来恭贺云河将军将为人父,却有一人除外,她便是云夫人。
“夫人,外面好热闹,咱不需向侧夫人道喜吗?”贴身丫鬟梅儿望着门外的热闹景象,眼馋道。
放下手中的毛笔,云夫人回眸一笑,表情却阴毒无比:“是啊,这喜自是要道的,这热闹也定是要凑的,若今日错过了,怕以后再没得凑了!”说罢,她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紫枷的肚子日渐大了起来,气色却每况愈下,请遍了城中各大杏林神手也都诊不出缘由,这下可急坏了云河将军。
直到那一日,她突然消失半天,回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一个琴匣。
“妹妹,自打这琴拿回来,你的身体是愈来愈好了呢!”手里擎着茶杯,云夫人眯着眼睛盯着那高高的隆起。
“可能是这琴音让我心情平静吧,这些日子,我总是睡不踏实的!”被这目光盯得身子不爽,紫枷轻轻的用手盖住了腹部,“如今府中上下,我全然帮不上,姐姐打理家事很辛苦,便不必每日亲自替我熬制安胎药的,这等事交与下人去做就好!”
起身轻笑,云夫人看了一眼桌上空空如也的药碗,道:“那些毛手毛脚的我可是不放心,既然妹妹叫我一声姐姐,那便不要与我客气,你现在只管好好的替相公诞下个活泼健康的孩儿就够了!”
脸上一红,紫枷低下头去,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会记得的!”
记得?!
云夫人打从心里就想大笑出声,你一定会终生难忘的!
几日之后,皇宫突然派了人来,说听闻云府得一柄奇琴,琴音极佳,音色极美,琴身与琴弦更仿若浑然天成,皇上大喜,便召云河将军与可奉琴音的侧夫人一同入宫。
又是全府上下的欢喜,毕竟,被皇上召见,是无上的荣耀。但是,却只有紫枷心中明了,此次前去宫中面圣,定会是一番狂风骤雨等在前方。
夜极深了,云河将军已经酣然入梦了。
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紫枷伏于案上,留书一封却是给那云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