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灼热王廷,黝黑的铸铁王冠。偌大的宫殿,却只有寥寥数人,炎帝的神识遍布人、神、冥三界,搜寻良久却不得所踪。
“陛下,没有那件东西,我们的努力毫无意义。”阴影中的瘦削身影轻声道。
“可惜,银月公主居然在三界中消隐无踪,纵然以朕的力量,两年以来也不能找到丝毫踪迹。”高居王座的炎帝叹息道。
手执莹绿法杖的幻影悄然站出:“陛下,微臣已然打探出那件东西的下落。”
“哦?”
“三界之中唯有一人可以做到。”幻影说,“微臣已经派亡骨前去。”
“亡骨在他面前,不过是弹指蝼蚁罢了。”炎帝的目光透过面甲锐利地看着幻影。
“以此人性格,亡骨的出现必然促使他出世。”幻影轻声道,“何况亡者不死,兼而有炎域九死转生的威能,不足为虑。”
“剑圣……”炎帝喃喃道,“朕很期待。”
晨日初晓,在屋顶躺了一夜,林星缘醒来只觉浑身酸痛,身上盖了一件厚厚的毯子。郝心早就醒了,眯着眼睛享受着暖暖的冬阳:“你修为尚浅,在这屋顶睡了一夜感觉如何?”
这话一出,林星缘的肚子立时咕咕直叫,她脸上顿时通红,心中对郝心一阵咒骂,飞快跑进茅厕——呵呵!郝心略有捉狭,这小丫头,让你一晚上不冻僵就不错了,还想着不闹肚子?
转眼望向天际,他略略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了。”
新年的日子里,镇上的人终于看见了神龙不见首的郝心,还有他的——老婆,风言风语早就在两年间把这种没影的事情嚼烂了。不过郝心并不在意这些,这几天的空闲,他忙着购置一些远行的物资:食物、水囊、帐篷、驮马。
林星缘很奇怪:“你不是不带我回蓬洲吗?”
“我有说回蓬洲吗?”
三天以后,郝心又一次带着林星缘前往海岸,不同的是他取了床头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把这几天买的东西都叮叮当当地挂负在驮马上。
“你学的东西差不多对付一般江湖草莽绰绰有余。”郝心淡淡道。
“什么意思?”林星缘被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搞懵了。
腥咸的海风告诉他们快到目的地了,郝心笑着摇摇头:“无事,随便问问。”
依旧的一地白沙,湛蓝的海水,郝心轻轻松松地落地,神念展开,朗声说道:“跟了这么多天了,也该现身了吧!”
在林星缘惊惧的目光中,数十副燃烧着红色火焰的骨骸从白沙中爬出。为首的王冠骷髅,恭谨地对郝心深鞠三躬:“亡骨拜见剑圣阁下。”
“亡骨!”林星缘顿时被滔天的怒火点燃了,她眼前发黑几乎想立刻扑上去和他同归于尽。
“哦,公主殿下?”亡骨转向再次鞠躬,“两年前未能轻取公主性命,亡骨深感遗憾,此次定不让公主失望。”
郝心冷冷道:“既然知道我是谁,让你这样的骨头过来,是不是想魂飞魄散?”
“亡骨此来,想必以剑圣阁下的慧眼亦能知晓其目的。”亡骨恭声道,“只是略略提一句,神泪,炎帝陛下志在必得。”
郝心淡淡道:“林星缘,我想知道这两年,你学的怎么样。”
“原本亡骨只是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伤剑七式,现下看来剑圣阁下看不上我等啊!”
“少废话!”林星缘怒喝一声,御水诀念动,一道水墙从她面前升起,无数水箭将骨骸包围。
看来这丫头火候还是缺了点,郝心叹了口气一声唿哨,林中应声冲出一头白虎低吼一声扑了上去。
水箭的力量不大,不过那是相对而言的,至少对几个实力低微的手下还是造成一定的伤害,几个骨骸身上的火焰黯淡了不少。亡骨随意地举起骨刀斩出一道刀锋,水墙应声破开,尤有余威——
一声虎啸,白虎的满口獠牙卸去刀锋,凶恶地瞪着亡骨。
“不错,剑圣阁下还是很关心公主的。”亡骨注视着眼前的新对手,“修行500年的虎王!”
白虎似不识人音,一声尖利的虎啸震得众亡灵残骨欲裂。林星缘对着突然出现的白虎也是惊诧万分,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又唤出凝冰术,将他们冻结。
亡骨无奈地把身上的冰块拍碎:“如果公主殿下只有这点水平,那在下实在没有兴致!”
亡骨挥挥手,数十亡灵便分散开来,手中骨刀燃烧起邪异的火焰。白虎蔑视地喷了喷气,纵身扑上去几下便拆散了几副骨头。
林星缘再次念动御水诀,这一次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几具骨骸经这几下子已经步履艰难,身上的火焰几近熄灭。
这些亡灵比蓬洲土生亡灵抗打很多,是因为这些带着死气的灵火的缘故?为什么这些亡灵的魂魄却是一体的?这大大违背灵魂三魂五魄的定律!郝心冷淡地观察着战局,以白虎的修为打赢眼前这个领头的并不吃力,林星缘的五行术学的还可以但是实战还是太少了——毕竟白虎找来的都是些不过有点仙气的小毛孩子而已。
几刻间,场上便只剩下亡骨一人,其余亡灵都被拆散化作青烟。白虎此刻精神抖擞,龇牙咧嘴似是意犹未尽。林星缘额前汗水沥沥,方才她不过勉强杀灭三个亡灵,白虎轻轻松松撕碎20多个还顺势用尾巴帮她扫了一下第三个快近她身的亡灵。
“没想到剑圣阁下教导有方,公主殿下手段了得,只是还欠缺一些火候。”亡骨不以为意,似乎毫不介意他的手下都被眼前的几个人干掉了。
“林星缘,下面的战斗,你仔细看白虎怎么应战。”郝心淡淡道。
“不!郝心!“林星缘咬牙切齿,她紧紧盯着眼前这个骷髅王,“我的仇人,要我亲自解决。”
“你是杀不死他的,不过如果你坚持,就去试试吧!”郝心叹了口气,他轻轻挥手一道黄色光芒飞到林星缘面前。
林星缘定睛一看,却是那把她从来都不正眼瞧的锈剑。这把剑锋刃早就钝了还有不少缺口,通体其实就是一根铁条,剑柄上包了一块开裂的木头,用一条发黄的亚麻布细致地缠绕起来。她虽然被仇恨冲昏了头,但是面对这样一把剑还是露出一丝难堪的笑容:“郝心,你不必——这样吧!”
“无知!”亡骨嘿嘿冷笑,“看来剑圣阁下隐世太久,世人已不知‘锈剑无锋,伤剑无痕’的赫赫威名了。”
“剑随人,非人随剑。”郝心说,“去吧,林星缘。”
林星缘半信半疑地伸手握剑,在她有限的记忆里蓬洲最好的神剑是神界执掌的“明焰”,她有幸在幼时见过一次,那种高贵的气质和凛冽四溢的剑气哪是眼前这根“铁条“能比拟的?可在亡骨的口中,似乎这根“铁条”曾经是一把举世无双的神剑?
温和的气息在她触摸的一刹那间灌注全身,心海深处隐隐出现郝心的身影——“林星缘,调动你全身神力凝聚在锈剑剑尖。”
亡骨缓缓举刀,他此行的目的本身就是有死无生,与剑圣见面便已经完成任务,但是他作为一名亡灵武者同样希望能亲眼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神剑具有何种威能!
亡骨身上的灵火逐渐熄灭灌注进骨刀,此时此刻林星缘周身却环绕在黄色的光芒中似是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是宁静的夜晚。温暖的篝火上架着滋滋的烤肉,白虎像一只可爱的大猫一样乖乖地趴在火堆旁边,黑宝石一般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一大块烤肉。
郝心背对着她,专心致志地转动着烤架,不时地均匀地撒些盐,对白虎略有怒气地低骂:“让你下手轻点,好一张鹿皮被你白白糟蹋了。”
林星缘发现自己被包裹在一只厚厚的毛皮睡袋里,很舒服,身上没有什么不适,就是感觉有些脱力。
“郝心?”林星缘低低地唤道。
“肉还有一会儿才熟,先喝点水。”郝心转过身轻轻把她扶起,取过水囊。
“后来怎么样了?”林星缘只记得自己把全身的神力调动起来注入锈剑,眼前一片黄色光辉之后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他逃走了。”郝心喂了她一口水,“这类亡灵与蓬洲本土亡灵不同,他们的魂灵比较特殊,只要有一丝灵智逃脱就不至于湮灭。”
“谢谢!”林星缘隐隐觉得如果郝心真正出手,亡骨没有一丝逃脱的机会,只是他尊重她的选择。
嗷嗷嗷——白虎眼见烤架上肉开始泛出焦黄不由得急吼吼地嚎了几声。郝心伸手猛敲了一下它的脑壳:“再等等!”
白虎眼泪汪汪地把撑了一半的后腿重新盘了下去,缩在一边可怜兮兮地哼叫,这一副样子却是把林星缘逗得噗嗤一笑。转念间,她又有些发怔:郝心究竟是谁?亡骨说他是剑圣,可是在她的认知里,至少近100年里江湖有名的成名人物没有一个有资格被称为剑圣,剑尊、剑侠一类的称号倒是很多。可,从亡骨的话语间,似乎他对于郝心不仅仅是敬畏更是一种面对上位者的坦然。他,究竟是谁?
郝心扶着林星缘靠在堆叠起来的行李袋上,转过身去把熟了的烤肉切了大半块丢给白虎,只见大白猫啊呜一口叼住烤肉也不管多烫心急火燎地躲进边上的草丛里啃起来。郝心微微一笑,把剩下的肉细细切片,尔后把叉在篝火边的烤馒头取下切了一条缝把肉塞进去递给林星缘:“荤素搭配,请吧,银月公主。”
林星缘会声一笑,小心地接过去,鲜美的油脂搭配发干的馒头别有一番山野的风味儿,看着静静咀嚼的男子,她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思绪,不由轻笑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厨子而不是一个剑客。”
“呵呵,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郝心若有所指。
“不是我选择,而是我无法选择。”林星缘苦笑道。
郝心轻声呢喃:“若还有选择,我宁愿选择去做一个烤饼师傅。”
“什么?”林星缘问道。
“林星缘,我们这几天要穿越仙林,去这片大陆的中心。”郝心避开了这个话题,“然后,我们出发前往蓬洲吧,这里已经不适合我们了。”
“嗯!”林星缘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