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警车载了白眼狼要离开蒲吾县医院时,焦科长及时向白彦良问道:“刚才在你村的王局长打来电话说,你村傻成成早在去年腊月里就死了,袭击你的另有其人。你能否告诉我,你们白家的仇人都有谁?告诉我线索,以便尽快破案。”
“我家的仇人数不清。凡和我打过交道的,最终都是仇人。我觉得,最恨我的,莫过于本家哥哥白育才。我最恨的,是观音菩萨。当初为了骗白育才典当省城房产,我向观世音发过毒誓,若不按时为他赎房,一家人不得好死或生不如死,那本是骗那个愚蠢的白育才的,观音菩萨怎么就当了真呢!”
警车绕道将焦科长捎到金山村村委会门口,便向省城武警医院急驶而去。
在专案组临时办公室,各位组长和刑侦专家都在汇总从各方面收集来的信息。焦惠生科长打开笔记本电脑,作摘要记录。今天中心议题是,白家有哪些仇人?
白家仇人,那可太多了:
一九八九年伏天,本村妇女杨明芳,后半夜去浇玉米地,在地头等水时,被地邻白彦虎强拉到玉米地强奸。天刚亮后,杨明芳到县城公安局去告发,从此,杨明芳失踪,二十多年来,未能破案。当初有人在地里听到过杨明芳和白彦虎两人压低声音吵闹声,迫于白眼虎横行乡里,况且其父又是村里唯一的医生,头疼脑热,有求于人家,所以不敢揭发。杨明芳儿子鲍增军曾酒后失言,说要寻机报仇。
大约在二OO年腊月二十三晚上,有宋庄村宋三歪,曾对向他逼债的赌友说,金山村白海军还欠他十一万元赌债,要去讨要,以归还自己欠下的赌债。结果一去不复返。后来在中山水库发现了宋三歪尸体。刑侦人员调查时,白家叔伯兄弟们都证明,那天白家人晚上送灶王爷上天后,便聚在白彦龙家喝酒,然后打麻将至天明。五年后,邻村的谈三魁酒后吐真言,对人说起过那天晚上从岳父家赶回时,正好在水库坝埂上见过白海军。事后白海军送了八千元的封口费,还让自己的女儿认谈三魁为干爹。
在二OO五年春天村支部大选时,鲍大年接收了白家五千元贿选金,却将关键的一票投给了本家兄弟鲍云峰,致使白眼虎落选。半月后,鲍家门口大柴垛失火。第二天,其子鲍亮外出打工路上,被三个不明身份的光头年轻人拧断了右臂,挑断了脚筋,成为残疾人。
二OO六年夏天,南西教村的高黑蛋,被人杀死后,在葡萄河林场被焚烧尸体。据说,白立军老婆齐明翠婚前曾和高黑蛋处过对象,只是因齐父贪图财礼,才硬将女儿嫁给金山村白立军。后来,白立军听说老婆与高黑蛋藕断丝连,多次对齐明翠提出警告:再不和高黑蛋撇清关系,就要叫姓高的从地球上消失。公安调查时,白立军有没到现场的证据,此事便不了了之。
去年冬天,因为古明德他妈和白眼虎发生口角,便被吕春元手持板砖打得卧床一个多月。
与白彦良有仇的人太多了:首先是金狮服装厂的白育才、张秀英,其次是太西省神人镇的田玉兰,济南科发公司魏总,清风沟的白秃子,夏津车队队长贾志国,还有松井煤矿赵庄岭村原村支书高某,还有当年和白眼狼合伙经营汽车的本村牛二小……单是近十年来被白家兄弟们打过的本村村民就有三十多人次,连对门的傻成成都不放过,就因为白彦良看他不顺眼。
……
白家罪行,罄竹难书!
焦惠生科长说:“这其中,白育才报复的可能性最大。可是,他六月二十八日才刑满释放。现在他年老无力,手无分文,根本不可能杀人或雇凶杀人。我最怀疑的是绿林公司的老总黄飞虎。此人曾关注白彦良逃跑后的行踪,并亲自到伟县绑架过白彦良一次。”
管方纪局长说:“我们市局正在密切关注此人及其团伙。已经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此人有极强的窃听和反侦察能力,曾使用麻醉药和迷幻药,有驾照、小汽车,完全具备作案能力。”
焦科长补充说:“此人靠高科技,专干大案要案,所选目标多是有贪腐行为的官员和富商,作案目的都是为了钱财或者报复。但从不伤害人,从这点看,一夜连伤八命,就不是他的风格和习惯了。”
管局长说:“这人有点侠义思想,爱抱不平。刚才说到,他妹夫的舅舅白育才被白彦良坑害,妹妹的婆母去年冬天又被吕春元殴打,于是替人报仇雪恨,也是可能的。”
焦科长说:
“据我局刁春辉刚刚反馈来的最新信息说,黄飞虎有没到现场的证据:
“七月一日晚九点,他到滨湖酒家三楼滨水雅间参加了古明德为其舅舅白育才接风洗尘的欢迎宴会,十点四十九分才离开,有酒店监控录像可证明。酒店门口监控录像可见,白育才搀扶醉酒后的黄飞虎上了车,由古明德开车离开。
“十一点十九分,居民院门口录像证明两人下车,白育才搀扶着黄飞虎进了他宿舍单元门。直到次日上午五点,才见黄飞虎出门买早点去。
“白少杰证明,今天(七月二号)早晨,黄飞虎带着他们六个店铺的购货单,到北京海讯集团进货去了。下午五点才随运货车返回。有胡同口录像可证明。”
管局长说:“如此说来,可以排除。不可轻易惊动他。别影响咱们长远计划。”
王为民局长说:
“济南科发集团魏总,我见过此人,很有领导人物的气质。即便明知是白彦良曾指示人袭击他,除了用法律手段,他决不会采取如此凶残手段来报复白彦良。
“那个仙人镇的田玉兰夫妇倒有可能。已过户的大解放车无理扣留,车祸后又被白家嫁祸于人。虽然从法律角度无可挑剔,但实际上手段可耻至极。并且主谋是蒋金锭,白立军、白海军都参与了。杀人理由成立。”
厅长麦大丰说:
“但是,他们杀害白彦虎、吕春元,似乎理由不足。
“还有,他们是三百里远的外省人,怎么对白家住址那么熟习?连蒋金锭娘家和白月娥的婆家都知道?怎么知道白春喜住姥姥家?怎么知道白月娥在婆家养胎待产?
“我觉得,可以调查田玉兰夫妇行踪,但不要抱多大的希望。”
大家接着分析:
本村牛二小,现在拥有四辆车跑运输,事业兴旺,如日中天,不会再翻十多年前的旧账了。鲍大年,年近花甲,根本就没能力连杀八人,也没钱雇凶手。南西教村高黑蛋被杀后,其年老父母度日艰难,自顾不暇,也必须排除。宋庄村宋三歪死后,其妻改嫁,父母无依无靠,相继而亡,宋家绝户无人了。夏津县的贾志国,不会因七万元运费远程几百里来杀人,他更不知道各家住址和人口状况。杀白彦虎家两人更是没有理由。清风沟饭店老板白秃子,因为当年那点小事,不可能几年后才来如此凶狠地报复,再说当初是白秃子不占理。本村杨明芳儿子鲍增军倒很有可能,但他杀掉白彦虎就行了,何必再杀其他人!再说了,鲍增军正服兵役,在西藏某地驻防,根本不可能!
焦科长说:“我有种预感,白家人杀不绝,凶手绝不会善罢甘休!”
麦厅长问:“焦科长何出此言?骇人听闻!”
焦惠生说;“白彦良说过最恨观音菩萨的话。因为当年为骗白育才典当省城房产,他曾向观音菩萨发过毒誓:若不还钱赎房,就让全家死光!让他生不如死,或死无葬身之地!”
麦厅长说:“别开玩笑!都什么年代了,还迷信?”
“不,这不是迷信!咱们不是也常讲‘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恨佛菩萨这样的话,从白彦良口中说出来,实际上是他自己罪大恶极,自知没有好下场,但这种恶人,又天生的死不认账,总要找客观理由,推脱责任。在心理学上,这叫心理转移,以求得自我安慰。我听押送他的尤队长说,白彦良好象早有预感似地,一直心态平静,没有半点儿应有的悲哀表现。”
焦队长怕不能说服在场的人,便接着说:“据本村治安员胡志安反映,白彦良他爹就有这种思维习惯:当初大儿白彦龙给公社企业开大汽车,白天看中路边有几棵好树,晚上就叫上家人带上斧锯,开上汽车把树干弄回来。看见邻村村边场里有砖石瓦坯,半夜里也要弄回。后来盖房时被旧墙砸断脊椎,成了截瘫废人,他爸就说是刨门口大杨树时,惊动了树上仙人,遭仙人报复,才被砸成残废人。”
焦队长又说:“我估计,凶手会一鼓作气,继续行凶!建议往白家派暗岗,以防今晚发生不测。”
“有道理。王局长,马上派人换成便衣,带上手枪,暗中守护白彦龙夫妇、齐明翠母女、肖香兰母子,还有白秀娥母子!”麦厅长说,“明天派人到仙人镇,调查九里沟田玉兰和其夫高海军从七月一日晚上到今天,即七月三日中午时间段的行动轨迹。”
麦厅长看看天已大黑,刚要宣布散会吃晚饭,却见治安员胡志安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不……不好了,又,又杀人了!这下子,白家人死绝了!没有,没有死绝……只剩瞎眼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