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接完朱院长的电话后,对李法官说:“明天不能去你们村求药了,以后再说吧。明天上午,司法局严局长要来看望。”
梁夫人的话,使郑法官和李法官心情紧张,而卢副庭长则在心里偷着乐。
卢副庭长说:“让梁庭长好好静养吧,俺们也该回家啦,改日再来探望。”
郑法官在大家离开时,走在最后。他跟梁夫人说:“明天严局长来时,要让梁庭长穿上长袖衣衫,千万别露出胳膊上那四个字!今晚多给他作作思想工作,叫他面对严局长时,尽量少说话或不说话。万万不可以再坦白自首,引火烧身!”
送走众人后,梁夫人用香皂、洗洁净、洗涤液、牙膏、衣领净等,反复给老梁搓洗,双臂上的四个字怎么也除不掉。急得她心里火烧火燎,不知如何是好。
她心里机灵一动,便赶紧到阳台上观音像前焚香跪拜,祈求千手千眼,救苦救难,圆满无碍,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帮她出主意,想方设法清除掉老梁手上的四个黑字。
这位婆娘,根本不愿听或不敢相信因果报应和六道轮回的佛家说法,平时不烧香,现在却急来抱佛脚。
或许是梁夫人一时真诚所致,菩萨真地显灵啦。
夜里十点,有陌生人打来电话说:“我是美芳美容店的高级纹身师巫大夫。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咨询,问有没有能除掉纹身刺青的办法。并说了梁庭长的情况和你的手机号。我问一下,你用不用我给他帮忙处理?保证手术一次成功!”
梁夫人惊喜,心想观世音菩萨还真是寻声救苦的大悲菩萨,是百求百应、即刻显灵的好菩萨!
她马上问电话那头:“啊呀,你可是天降神医,救命的菩萨!请你快来,我家就住在桥北区民生路东头的绿荫小区十二栋二单元三零三室。”
二十多分钟后,有人敲门,说是高级纹身师。梁夫人开门请进,来者是身穿白大褂,头戴白帽子,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脸上捂着个大白口罩的医生。来者不抽烟,不吃茶,也不喝饮料,说先给病人看病要紧。
梁庭长伸出双臂,目光呆滞地念道:“我是贪官,我是赃官……”
巫大夫安慰说:“不要紧,别害怕,我是专门来治贪官和赃官的。”
经过几分钟观察思考,巫大夫向梁夫人提出了治疗方案:“最简单的办法是剥皮疗法。就是打麻药后,将写有字迹的皮肤轻轻剥离,再从脸上割皮移植,顶多半月就痊愈如初了。”
梁夫人说:“不行。胳膊上是没事了,可是,脸上没皮怎么办?还不落两块大疤?哪能不要脸面呢!”
巫大夫笑笑说:“治病要紧,还是脸面要紧?如果一定要顾及脸面的话,还有个稳妥的办法,打磨法。即叫病人到我美容店里去,用特制的专用砂轮打磨,隔几天打磨一次,前后共打磨五六次,估计用一个月时间可治愈。”
梁夫人说:“这个办法最好,只是时间拖得长。我要一个立竿见影的好办法,马上去掉四个字。我也不必再瞒你,明天上午,上头当官的要来,绝对不能让领导看见这四个字。”
巫大夫说:“单为这点小事,这还不好办?咱们只需来个锦上添花,不就行了吗?过去有个书法家王羲之,每年除夕贴上春联,都被人偷偷揭走,视为墨宝收藏起来。王羲之便在门上贴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付对联。这样,再没人来偷揭了。元旦早晨,人们只见他家的门联变成了‘福无双至昨夜至;祸不单行今日行’,人人都夸说是绝妙的好春联。古之正人君子常写座右铭以明志,咱们何不刺个‘臂上铭’来发誓?咱们只须改成‘耻做贪官,遇钱不取;羞为赃官,见礼勿收。’你看怎样?”
梁夫人连说:“太妙了,有创意!请问先生要多少润笔?”
“不多要,一字千金!算上标点,共计二十个字,每字一千元,共计两万元。”
“一字千金,我认可。但从没听说一个标点也值千金啊!”
“你可以打电话问问任何一个出版社,看一个标点符号是否顶一个字?”
聪明的梁夫人说:“那就不用标点了,你得少要四千元!把中间两个逗号留成空格就行了。”
“那可不行,空格也得算字数,照样收费。不信你到诗词出版社问问!”
“不问了,不要空格还不行吗?”
“顾客是上帝,你怎么要求,我照办就是了。不过,得先付钱,后干活儿。我要在收条上注明是按你的要求做的,免得日后纠纷。”
双方协商成交后,巫医师收了一万六千元,给顾主写了收据:
收据
按照顾主要求,在梁庭长双臂刺写了“耻做贪官遇钱不取羞为赃官见礼勿收”十六字,收取服务费壹万陆仟圆整。
美芳美容院高级纹身师巫友诊
×年×月×日
接着,巫医师用酒精消毒,让梁夫人用炭素圆珠签名笔打了草稿,反复修改满意后,用消毒后的缝衣针刺皮,抹墨水,揩净血迹。最后,留下一张名片,便告辞走了。
梁夫人送走纹身师,回头又对老梁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明天见了领导别说话。
但是,夫人的谆谆教导就像那耳旁风,又像是对狼念佛,对驴弹琴,梁庭长听而不闻,只是一个劲地念道:“……手中有权,不愁没钱……我数钞票,叫他蒙冤。”
直急得梁夫人再向观世音菩萨焚香磕头祷告,可就是再也不见菩萨显灵了。
她不免又寻思:人们常说,佛菩萨只会解人危难,而不会助人作恶,只救助善人,不保佑坏人。莫非真是这样?
次日上午八点多,有人敲门,是朱院长陪同严局长来访。梁夫人热情地端茶递烟。
梁庭长面对领导,却目光呆痴,冷若冰霜,不打招呼。只是念道:“我是贪官,我是赃官,我有罪,要自首……”接着,便自话自说,主动交待十九大罪状。
严局长听了十分纳闷,若说他是疯话胡说,可是每件冤案的案由,原告被告,审判结果都确有其事。连案中的时间、地点都交待得清清楚楚。若说他是真正自首,却又分明见他精神不正常。该把他当病人,还是当成有问题的干部?严局长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听说有人在他双臂上刺了字,我看看是怎么回事?”严局长说。
梁夫人说:“是他找人刺写了‘臂上铭’,以时刻鞭策警示自己。”说罢,撸起丈夫衣袖。
严局长念道:“耻……做贪官遇钱不取;羞……为赃官见礼勿收!”
然后释义说:“这是都省略了主语的主谓句。其谓语又都是动宾结构的短语,意思就是,老梁把贪官遇见钱没取到手当作是耻辱的事;把赃官见了送礼的却没能收下当做是羞臊的事。这不是在时刻提醒他自己,要贪赃卖法吗?怎么竟敢明目张胆地刺在双臂上呢?这大概就叫丧心病狂、肆无忌惮吧!今天可是真让我开眼了。咱们的干部队伍里,怎能容得下这等败类?!”
梁夫人赶紧解释说:“局长误会了。‘臂上铭’应该这样念:耻做贪官,遇钱不取:羞为赃官,见礼勿收。当初刺字时,为了省钱,就把标点省略了。”
严局长讥讽道:“依你所说,他该是反贪英雄了吧?可是,他自供十九条罪状,又该作何解释呢?”
梁夫人脸如猪肝,窘迫异常,无地自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
朱院长也表现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屋内气氛顿时紧张,乃至凝固,叫人喘不过气来。
只有老梁面无表情,双目呆痴地自言自语:“我是贪官,我是赃官……我自首,我有罪,我要宽大处理,行不行?!”
老梁念着,说着,竟不由自主地唱了起来。歌词和曲调勾起了朱院长对往事的回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电视中有一首卖农药的广告歌词在心中油然生起:
“我们是害虫,
我们是害虫,
……”
他自己觉得好笑,可是那首广告歌曲又老是萦绕心头,又无法把它抹去。
突然,一阵手机彩铃响起,严局长接电话,是渤海省纪律监察委员会办公室庄而敬主任打来的:“严局长,有人揭发桥北区法院刘庄法庭梁庭长贪赃枉法,人证物证俱在。明天上午,让朱庭长送姓梁的到白楼宾馆三零六室实行双规。”
严局长说:“庄主任,你听我说,现在情况是这样的:他家前天夜里遭窃,可能是有人对他使用了迷魂药,直到现在,还迷糊不醒,自言自语,思维异常,你看,是否能先让他治病,等清醒后再送过去?”
“嗬嗬!这种把戏你们也相信?商纣王时,周文王被拘,曾装傻吃了儿子的肉。春秋时,曾有百里溪五羊皮装疯。大宋王朝,宋江写反诗后也曾装疯卖傻,当年渣滓洞也有个疯老头。现在又出来个疯庭长,竟把你们给唬弄了!不过你既然提出叫他晚来几天,就依你所说,下个星期五上午准时送过去。这星期该人若有任何差错或意外,唯你是问!”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惩腐败快件揭赃送贪官入狱服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