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四点多,钱会计开车送白育才和张秀英到温泉镇富豪浴池,说:“预订的是楼上203室,你俩上去吧,只要说是恒大煤场的客人就行,尽管消费。我在楼下等你们,负责最后结账。”
进门后有女服务员引导上楼,换上拖鞋后,被送到203室。
那里是一明两暗三室:
进门是会客室。茶几上有鲜花、茶具,冰柜里有糕点、烟酒。
右侧里间是一张双人床。淡红的窗帘,豪华的铺盖,迷人的香水味沁人肺腑,激起人无限联想和欲望。墙壁上匾框中几幅赤身美女搔首弄姿,风情万种,撩人魂魄。鸳鸯枕旁还放着两个装有成人用品的小纸包。
左侧里间是一个雾霭氤氲,水汽缭绕的浴池。
服务小姐说:“请二位更衣入浴,需要什么服务就用这个内部电话通知服务台。”
白老师和张秀英都是工薪阶层,哪里见过这么豪华的鸳鸯浴室,当服务员说完话要离开时,两人才醒过味来。
“请问,两人都在这儿洗?”白老师问。
“是啊,你们头一次来吧?”
“不对呀,我们可不是一家人。”张秀英赶紧声明。
“放心,这里没人来检查的!”
“你们误会了。我得另开一间!”白老师说。
“真不巧,现在没有豪华间了。只能下去到大澡塘里。煤厂白老板只给你们订了203室。”
白老师下楼,到公共池塘连泡带洗,40分钟都不到,就穿衣出去了。
钱会计在车里趴在方向盘上正睡觉,听说闹了误会后,急忙赔礼道歉,说是粗心大意,连声自责。
街边路灯明亮。又在车上等了一个小时,张秀英才披散着长发来到车上。不等她说话,魏会计首先道歉:只怪自己没有多问一句,失礼了。说完便下车进楼门去结账:楼上包间150元,楼下公共澡塘免费。
二十多分钟后,回到煤场。只见白老板忙着接电话,忙着给附近几个派出所打电话寻人。会计便去安排晚饭。
夜里十点多,白老板才过来陪酒。他对张秀英说:“真不巧,傍晚发生了一件麻烦事,外地一个煤客去温泉洗澡时,被警察抓走,现在才帮他们把事摆平。”
接着,白老板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详述了那件桃色新闻:
从山东宁津顾车来拉煤的朱氏父子俩来煤场购煤,年轻人怀疑附近化验室不可靠,让他爹取样去县城化验。他便到温泉镇洗澡去了。
也是在富豪浴池二楼豪华间,小青年对女服务员说:“再找个靓妞好好伺候,老子有的是钱,玩高兴了就多给你们两张!”并且将随身钱包打开炫富:“除了口袋里两万零钱,这包全新的现金还没拆包!你们见过十万元一捆的钞票吗?”
小姐推说要去拿卫生纸,顺便再叫个陪洗女郎过来,让小青年稍等。
几分钟后,住在温泉镇旅店的松井矿区民警随着陪洗女郎进来,不由分说,便将小青年摁在地上铐了起来,押出大门,塞进警车,驶向矿区。
原来,昨天中午,松井矿务局某机关待发放的12万元的工资款失窃,窃贼在现场落下了一块网巴游戏代金券。警方据此推定窃贼为混迹网巴的小青年。估计得手后会在方圆几十里内的娱乐场所、网巴、服务行业等地方高档消费,便通知各有关单位,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即电话报警。一经抓获,重赏举报人五千元。
朱大爷从县城回来,见儿子携带现金失联,心急火燎,搓手顿脚,呼天抢地,继而又长吁短叹,无可奈何。
直到夜里十点,松井矿区公安分局才往恒大煤场打来电话,叫朱大爷连夜去矿区公安分局领人。
且不说煤场地处荒坡野岭,即使在蒲吾县城内,外地人深夜里想找出租车出远门也不容易。
白老板便打电话从西茅舍村叫车队队长李华龙开一辆面包车来,讲好价钱一百五十元,拉朱大爷连夜向矿区赶去。
白老板越喝,话也越说越多:“凡是跟我恒大煤场有买卖关系的,便是我的朋友。朋友有急难,我决不会袖手旁观。”
接下来,带几分醉意的白老板便开始吹嘘自己的几次“英雄壮举"。
他先讲了自已“英雄救美”的故事。
有一天,太西省壶县九里沟运煤户田玉兰来电话求救说,她的两车煤在清风沟被一个叫白秃子的人强行拦车收购。
白老板便约了县城的一个痞子,领了地下赌场的十几个痞子混混儿,租了辆中巴车,到煤场后又上了十多个临时工。到青风沟白禿子的路边饭店,下了车就冲进去猛打狠砸。
最后逼着灰头土脸,头皮掛花的白秃子给田玉兰磕头赔罪,按高价付了煤款,保证以后永不拦截前往恒大煤场的煤车。
白老板又强逼他按那晚出动人数,每人百元,支付了“劳务费"和“车辆费"共计四千元。
白老板又说,大概在十几年前,年轻的白彦良带着八十斤白面到本县西部深山区换了八十斤绿豆,返回时,到村边一个老妇人家里讨水喝,见他家门外拴着一头小羊羔。趁着暑天中午闷热,街里没人,他上路后又返回村边牵了小羊羔。
谁知被那家老头子发现,直追出村外二里地,誓死要夺回羊羔,甚至还用拐杖敲了白彦良一棍子。白彦良便将老头放倒,捆住手脚,放在树荫下,又往老汉身上浇了一泡热尿,才转身骑车,载着羊羔离开。
“我是敬重老年人的,下不去狠手,真不忍心打他。”白老板说。
他吹嘘的第三件事,是去年麦夏里和一个绰号叫“乌鸦"的村民发生了争执,将那人当街放倒后,狠狠地踢打了一顿。后来回家喝了一瓶矿泉水后,又出来将躺在街里的乌鸦再打了一遍。
“我家兄弟三个,只能欺负别人,哪里能受人欺负?距煤场东边十里地,就是蒲吾县设的煤管站。只要说是恒大煤场的车,就没人敢拦车检查。这年月,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有歌谣唱得好:
东风吹,战鼓擂,
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不是强盗怕警察,
而是警察怕盗贼。
……”
后来,他越说越没谱儿,竟然吹嘘往工厂送煤时如何掺杂使假,如何猜度取样化验人员的心理,如何贿赂化验员,如何金钱开路,在工厂领导层中结交能为煤场说话的朋友(当地人称之为“厂奸")。
酒桌上,白老板故作神秘地透露了一个惊天“秘密”:
上个月,他从清华大学一个化学教授那里买到了一个能使煤炭在化验时增加含热量的秘方。同样质量指标的煤炭,喷洒药水后再检测,每千克立马提高200卡的含热量,即是说,每吨煤至少要多卖10元钱。而增热剂成本不过一角钱。
当问他是什么药物时,他神秘兮兮地说:“天价购买,商业机密,岂能轻易泄露!煤场工人只知道用喷雾器喷红药水,至今也不知道我用的是什么。”
白老师说:“我估计是一种助燃剂。它可以使煤炭迅速充分燃烧,从而释放更多热量。根据煤炭的特点,考虑到成本和便于使用,还得採购方便,该不是硝铵之类的化肥吧。”
张秀英说:“高锰酸钾,就是洗屁股用的‘屁屁粉’,(PP粉)也是强氧化剂。”
“不可能。用上它,不等化验,它早把炭分子氧化了,对提高含热量,只能起反作用,而且,成本也高。不科学。"白育才反驳说。
白老板说:“别费心猜啦,都让你们猜对了,还能叫商业机密吗?你们看,太西的送煤车来了。咱们看看去。”
在昏暗的灯光下,白老板朝刚卸下的煤堆上踏了两脚,仔细辨听声音,然后说:“每公斤含热量在4950至5000卡。老高,省去二十元化验费吧,按每吨247块钱结账吧。”
车主田玉兰表示同意,其夫高海军说:“还是取样化验一下吧,让仪器说话。”
半个小时后,附近化验室送来结果:每千克含热量在4925卡,每吨价折合246.25元,四舍五入后,是246元。扣除过多的含水量后,合245元。一车煤净重29.5吨,价值7228元,扣除卸车费74元,化验费20元,应付7134元。因是要求现金结账,车主自愿少要150元(按5元/吨),也不愿叫煤场拖欠。
张秀英见识了收煤、化验、结账的全过程,惊叹道:“白老板可真厉害,踩两脚就能断定含热量。”
白老板说:“古人韩愈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听声识煤,是煤贩子们的基本功。说穿了,其实很简单:熟记太元、阳泉、壶县、平定、忻州、原平和五台、繁峙及神木和乌海共几十个煤矿产品的声音特点,能默背下来每个矿井所产煤炭的化验数据,然后听声辨煤,便会得心应手了。”
张秀英听了赞不绝口,直称赞白老板是个“煤精”。
白老板说:“可惜,万事皆已备,何处借东风?只要有资金,那必将是财源滚滚,挡都挡不住!”
后来,张秀英问白老师:“我总觉得你那本家兄弟匪气十足,别是黑道人物吧?”
“黑道?屁道!只是瞎吹牛,显得自已有本事罢了。”
"跟这种人能否长期合作,还真拿不定主意。"
"我长年不在家,对这个兄弟也不甚了解。是否继续合作,你根据自己所考察了解,自行决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