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才刚刚稀薄的亮起,千余人的房门便由内打开,他踱出房门,在绿草如茵的院里伸个懒腰,而后微笑着弯腰研究起花圃中的花来。(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百度搜索暖色小说网千余人没有想到温府将门之家,居然会有如此之多的奇花异卉,甚至有一些与药理无关的,连他都叫不出名字来。
“先生醒的真早。”
“郡主才是,余人早年习惯晨光不亮便上山采药,想不到郡主竟比余人还要早些。”
千余人看向身后的温莫,只见其褪去一身简单的布衣男服,着上一袭曳地月白长裙,外衫未束露出明显的锁骨,袖口宽大,衬出着衣人仙姿仙态。
长发于脑后简单束起,一根白玉发簪插入乌发。面上略施薄粉,浅色唇瓣染上丹色。眉黛勾勒如远山,如细柳。这样的温莫兼并女子的温柔与男子的潇洒,姿色仍是中等,说不出何处美却叫人眼露惊艳。
“郡主今日之姿,真是叫余人惊艳。”千余人略微低头,不想叫自己过于直接的目光冒犯了郡主。
“先生说笑了,温莫容颜如何,自然是心知的,皮囊而已,温莫也不甚在意,只要干净便可。温莫生于将门,长在军中,鸡未鸣便起身习武练剑,早起是自然的。先生这边请,早膳已于前厅备好。”温莫手一抬,朝着前厅的方向,笑容温和端庄。这千金之姿叫人挑不出毛病来,若硬要说有何不对,或许就是那无形中流露的豪情。
“有劳。”千余人躬身谢道,他终于知道为何温莫以女子之身于军中,万人爱戴,在百姓中也是交口称赞了。因她不管着何装束,在何地域,总是让人舒适,与之说话舒适,与之对视舒适,或许,连成为她的敌人也会舒适。
早膳用后,温莫领着千余人进入皇宫,来到颜孜初的安泰殿。
为颜孜初握脉时,千余人闭幕凝神。一屋的婢子奴才都垂头屏息,害怕这大夫说出什么殿下不安好的话,会导致温莫的怒火。有了昨晚的经历,他们再不敢在温莫面前有丝毫怠慢无礼。
而在众婢之首的流言小心地抬头看看郡主,女装下的郡主更显温和,脸上的神情凝重却无凶气。流言再看去温莫的旁边,站着的女子看上去娇小可爱,似比信诺大不了多少,只是从未曾在郡主身边见过。
千余人收回握脉的手,取出一根银针朝着颜孜初的中指处一扎。而后从药箱中拿一浅口瓷碗,接过颜孜初手指滴下的鲜血。众人再见他从药箱中取出一小瓶药粉,打开封口,将少许白色药粉撒进碗中,便见原本鲜红的血变成了翠绿色。
众人惊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心中已知这是中毒了,谋害皇子,乃是死罪。
千余人收起银针,将瓷碗放于一旁。而后又从药箱中拿出一瓶橘色瓷瓶,交给温莫,说道:“这种药水,每日晚间滴于他沐浴的汤水中,沐浴时间必须在一个时辰以上,如此,三日后便会醒来。”
“先生,不知孜初究竟所中何毒?”温莫忧心的问道,眸色深沉。
“此种毒凶险阴毒,先是叫人陷入昏迷,而后便是内脏开始腐败,最后肌肤开裂流出浓血。幸亏郡主及时叫余人来看诊,若是再晚些,余人也只能摇头称无能了。”
一屋的奴才婢子本已提着心胆,现下听见是如此堪比巫蛊般阴毒的毒,众人不由吓的冷汗直冒。心中暗自揣测,只怕安泰殿日后要不安泰了。
“如此,劳烦先生了。”温莫疏解眉心,而后侧头对身后的蜚语说道:“蜚语,送先生回温府。”
“那余人就先告辞了。”千余人收拾好药箱,浅笑随着蜚语步出安泰殿。
千余人走后,温莫挥手散退众人。她上前两步走至颜孜初床畔坐下,将他刚刚因看诊而露出锦被的手掖回被中,而后轻轻抚过颜孜初细致的侧脸。
温莫柔柔一笑,忆起儿时也是常常这般看着他的睡容,等着他醒来。一切好似从未因为年岁的增长而有所变化。
门外响起轻敲声,以及一道虚弱的轻唤“郡主”,那是信诺的声音,声音有些飘浮,听的出说话人心中的胆怯与犹豫。
温莫没有惊讶,也没有表现出不耐,双目仍旧专注地注视着床上的人,口中平稳地说着:“进来。”
门由外推开,进来的信诺步履蹒跚,头上的汗津如同泉水般涌出,一看便知这样正常缓慢的行动却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伤估计还是未好的。
他看着没有多大反应的温莫,心中低落又谨慎,等到他好不容易走到温莫的面前时,他艰难地屈下膝盖,忍耐着剧痛跪下。
“郡主,是信诺笨,什么也不知道才让那样的误会伤了殿下。信诺该死,信诺该死。”信诺跪在地上,当说道该死时,一下一下的磕着头,声音响起于温莫的脚边。
当温莫转过头来,看向地上磕着头的信诺时,正好瞧见他因大幅度的磕头动作而扯动的伤口在背上渗出血来。
“郡主,这都是信诺的错,与流言姐姐无关,流言姐姐是看信诺可怜才会乘殿下未醒时去照顾信诺一二。郡主,不要怪罪流言姐姐好吗?”信诺抬起磕破了皮的脑袋,脸上不知布满的是汗水还是泪水,那声音呜咽到难以听的清清楚楚。
“信诺,你起来。”
“信诺不起,是信诺的过错,信诺愿意受罚,但是请郡主不要错怪流言姐姐。”信诺固执地跪着,双目浑浊,唇色苍白,想是用极大的意志忍耐着剧痛在坚持着。
“流言,你进来,将信诺扶起来。”温莫仍旧平静,身上的气息是安稳,说话的声音是慢条斯理。
“是。”
门口急急地冲进一个人,浅色罗裙,纤手扶起信诺,是在门外焦急许久的流言。她想不到信诺会撑着还未能下床的身体自己来找郡主,当她知道时便匆忙赶来,却因为担忧冲撞了郡主,而止步于门外,逡巡不前。
被扶起的信诺,勉力撑着剧痛的身体不倒下,双眼焦急地看着温莫,期望她能说出原谅流言的话来。可是温莫并未再看向他们二人,垂下头看着的仍是榻上的殿下。
信诺心中失望又悲凉时,听温莫温柔地启唇:“你们坐吧。”
二人犹豫片刻,对视一眼才忐忑的在一旁的两张凳子上坐下。
“我认识孜初的时候,他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那时他一岁,在这个曾经名为殊色宫的地方蹒跚学步。我五岁那年,进宫见皇祖母,无意到了这宫里,只觉这里真是漂亮,景色是六宫罕见的,难怪叫做殊色宫。
当我流连忘返的时候,看到了在地上学步的孜初,他的母后在他身后笑着看他。那是个瓷做的一样的孩子,他的母亲也是天上仙子一样的模样。那样的场景竟比这一宫的景色更吸引我的目光,那以后我进宫变的频繁,总想要多见见这个漂亮的孩子。”
秋意从未阖上的门口吹入,吹起温莫额前散落的一缕青丝,那双深色的眸,此时愈见幽沉。她述说自己故事时,语气平静无波,好似在说着书上的字。唇边的浅笑安稳,未见消逝,也未见更深。
“直到他三岁那年,他美丽异常的母亲过世,他被接到了皇祖母的天寿宫。那晚我没有离开宫里,一直陪着小小的他,亲眼见到他伤心的哭着咳出血来。那时我才知道他出生时便带着剧毒,能够平安的出生早已是个奇迹。御医断言他活不过三岁,而那时他已经三岁。
我第一次感到害怕,心里拼命地想要他活下去。那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第一次为别人感到害怕。”说着,温莫看向对面的信诺与流言,她眸中无波的平静,惊骇了二人。
屋内静默,似游云瞬止,停的突兀又吓人。流转与三人中的气息,压抑又晦涩,像是潜在水中,氧气渐渐消失,窒息昏眩渐渐袭脑。
“我的封号是战寞,极少人知道,这是孜初提出的。战场无情,寂寞且回。他总是叫着我战寞,是想要我记着回来,这颜都里有个人总是在等我的。”
温莫一笑,如山茶火炎般绽放,那样浓烈深沉。如同她对于他的在意,如同他之于她的含义。
“在这四面楚歌的深宫中,我信你们,才将他交付你们。你们失望你们的郡主褪掉温和变得冷血无情,你们伤心你们的主子莫须有的怪罪你们。那我问你们,你们辜负我的信任,让他受到这样的伤害,我的失望与伤心要向谁去表达?”
温莫说完,二人已双目泛泪,他们垂着头,为心中的震撼迷惘。他们对郡主感激崇拜,尽心竭力做好郡主吩咐的事,却不想从一开始就未弄清楚郡主托付在他们身上的是怎样深的一种期盼。
“我说过你们的主子是孜初,你们无需向我认错,都出去吧。”温莫收回望着他们的目光,柔情的将眸光放在颜孜初的身上,这一刻竟急切的希望他醒来,又庆幸他睡着。
二人说不出其他话来,甚至未敢再多看温莫一眼,缓缓挪去门口,出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