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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归乡之旅(1)(1 / 1)

启程出发去乡下过年的前面几个小时,花寂在她的小房间里反复进行了一个动作:

她拿起复读机和复读机下面藏着的东西,又放下,拿起,又放下,小眼睛看看屋外,看看屋内,犹豫不决,很明显是偷偷摸摸的样子。

那东西,是元旦联欢会之后,岑琳留给她的.E的磁带。

亏她胆大,好了伤疤忘了疼。

当年张歆新专辑被祸霍在家,她不是不记得了。

只是,唱完歌以后,杨溢和几个女同学起哄说,她唱歌挺好听,想以后听她多唱几曲,然后岑琳顺水推人情,说要把磁带借给她,她没有太坚定自己的立场,半退推半就地收下来了。

她又怎么会忘记,高中之前,她也曾是学校的文艺明星。

可以自信地站在真正的市级舞台之上,代表他们学校,在聚光灯下,和另外两个老师的小孩,进行“三重唱”表演,还是歌唱香港回归的一首歌,有着被本地电视台转播过的巅峰时刻。

沉寂许久已经失去了骄傲的她,再度被人“吹捧”,哪怕只是客套话而已,都足够令她陶醉。

忙忙碌碌、收罗东西的妈妈经过她身边,花寂反应太慢,来不及藏好就被妈妈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之前惨烈的一幕袁萍清也没有忘,她假装愠怒说:“怎么还敢拿回来这个?”

花寂垂头没有作声。

还好,不至于像花平津那么固执迂腐,袁萍清偶尔还有开明的一面,多多少少,想到对女儿的亏欠,想到假期该有的轻松,想到春节这一路该有的平安吉利,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好吧,这一路几个小时,让你听一听打发打发时间没什么不行的,你拿着路上过过瘾。”

得了这样的特赦令,花寂开心极了,欢快地收拾东西。

而这时,他们家里谁是最墨迹的,就能看出来了。

花寂和妈妈都各自把背包行李全部整理完毕,花寂爸爸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到了出发的时候,花寂爸爸又让她们母女先去车库等,他要去“买东西”。

花寂知道,爸爸要去“买面包”。

看上去很奇怪,她家一年到头都不可能主动买蛋糕面包什么的,花平津还能舍得去花这个钱。

可是花寂和袁萍清见怪不怪了。

花平津这个人,说他是个百分百的孝子,十足不为过。

尽管家里很穷,再缺钱要借钱的时候也不肯问爷爷奶奶一分,始终把自己定位为“过继”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可是,只要他有回乡下的行程,他记得奶奶喜欢吃软软的面包,蛋糕,爷爷喜欢吃桃酥,他一定要买上些许。

下岗以后,从来没有给花寂买过零食的花平津,只能从勒紧裤腰带,牙齿缝这种地方抠出一分一厘来准备回乡下孝敬父母的东西。

花寂还知道,只要爸爸去超市,他需要用到的时间,起码是别人的双倍。

囊中羞涩的他,很是精打细算。

这个过程中,他会反复比对不同牌子的单价,产地,生产日期,一斤两斤大概有多少,反复确认打秤得是否按错了单价。

每买一种,都会认真考量,时间因此而流逝。

许久,终于看见爸爸大包小包提回来,看样子还很丰富,花寂瞅着塑料袋生吞了点口水,幻想到了爷爷家自己有没有机会吃上一点。

“买了什么?”袁萍清问,看来也超出了她的预期。

花平津把东西放好在小货车后排,一边爬上驾驶室,一边回答:“都是我屋里娘爱吃的,每样都买了。”

“那走吧。”

“还要绕道去接人。”

“谁?”袁萍清微微不悦,之前怎么没说。

花寂也看向她爸爸,不知道还有谁要和她们一家挤这个小货车。

“小芋头。”

小芋头是花寂的弟弟的小名,名里有个“誉”字,就谐音小芋头,比花寂小了4岁。

算堂弟吗?花寂也不是很懂这伦理辈份关系。

花寂爷爷有个嫡亲的弟弟,花寂二爷爷,二爷爷读书全靠兄长接济,连毕业后的工作都是动用了他的人脉关系,把二爷爷调来了市里,选了个好工作,那时候兴建铁路,从事与铁路相关事宜,后来各种服从调剂,最后进了水利局,直到爷爷自己高开低走,二爷爷都比较稳定。

二爷爷娶妻生子,全在市里,生了三兄弟,两姐妹,留了一个女儿结婚招婿生活在乡下,名义上是可以照顾花寂爷爷奶奶,有报恩的意思。

这个女儿,花寂喊姑姑,就是小芋头的妈妈。

小芋头留在市里读书学习,过年才回乡下。

花寂和这个弟弟,平时不太联系,基本上二爷爷家就不怎么去做客,很生疏,除了花平津和他们有背地里的往来之外,不曾走动。

袁萍清更是不爽他们,从买小货车开始。

不过呢,小孩子之间没有什么利害关系。

小芋头“姐姐姐姐”喊花寂并无虚情假意。

童年时期,在乡下的短暂时光里,他们就是亲姐弟的关系,上山下水,形影不离,吃完饭,小芋头就会准时出现在花寂眼前。

二爷爷家的儿子们也有回乡下的时候,所以小芋头和他们坐车走也是正常。

这一次,估摸着是小芋头没赶上。

听说是小芋头,袁萍清的敌意少了几分。

她确实十分痛恨花家,确切说是这个二爷爷家,借钱之前推脱,借了一点点以后一有风吹草动就无条件用车的行为。

只是小芋头是个孩子,顺着一起回乡下,路上热闹一些,倒不在意。

表面上,她仍然不悦,因为她知道,这又是他们私下里打手机给花平津,这样交头接耳,背地里还不知道多少,袁萍清认为他们就是故意踩着她的脸。

知母莫若女,花寂心里都晓得。

到了二爷爷家,袁萍清都不下车,象征性打个招呼就罢了。

还不是把小芋头接上直接走。

二奶奶指挥着她的一众儿女,往花寂爸爸小货车后面拼命装东西,也不知道装啥,砰砰作响,扔得车都震动。

袁萍清在车里冷哼一声,像是对着花寂吐槽,“无所不利用,根本就是要来装货的,拉人都是顺带。”

花寂深以为然。

装差不多了,花寂爸爸上车了,小芋头在车下和长辈们告别,袁萍清问道:“都是些什么东西?”

“旧的床板子,他们拆了个床,沙发,送到我妹子家里。我叔叔婶婶换了新的家具。”

“哼。舍近求远。”

花寂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

“我们要人家这个床干什么!”花平津也听出来了。

“笑死人,你若真要你有信心人家会给你?”

“我不要。”

—啪,小芋头开了车门。

花平津的车是双排小货车,第二排只是一个横躺的座位。

小芋头也只能挤在后面了。

一一打招呼告别之后,准备走了,已经是12点半了。

就在车发动的一瞬间,二奶奶在家人中间突然对着汽车喊了一句:“平津哪,留下了吃了中饭再走吧?”

车的喇叭声里,夹杂着花寂爸爸的“不了不了。”

花寂心里藏不住的嫌弃,怎么怪妈妈对他们有意见。

这个当口来一句留下了吃中饭,的的确确是吃不到他们这家亲戚的一口粮食。

当小货车开出他们家院子,花寂的归乡之旅才正式开始。

离开那些嘴脸,袁萍清的心情好了一点。

她转过头说,“小芋头,你又长高了吧。”

一开始,小芋头看到花寂就很欢喜,他们都是独生子女,没有亲昵的姐妹兄弟。

而小芋头住在他的外公外婆家,对他而言也有寄人篱下的个中酸楚滋味。

他喊舅舅的那些亲人,虽然有孩子,按照关系比花寂近多了,可是一有矛盾,吃亏的总是他,他觉得外公外婆是偏爱他们的。

偏偏他们又总能在自己面前对着他们的父母撒娇,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自己,勾起自己的思母情节。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扔在市里,就是图所谓良好的教育,大人们都不理解“陪伴才是成长最重要的教育”。

对小芋头来说,他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回了乡下,而乡下大多数情况,例如童年里的暑假,寒假,出现最多的是花花姐姐,花花姐姐又好看又开朗,还不娇气,比家里那些只知道哭鼻子找妈妈的弟弟妹妹不知道强多少。

所以,看见花花姐姐,小芋头便能自来熟,也不拘谨。

听见花寂妈妈说自己又长高了,就大方说:“我喜欢打篮球啊,天天运动的。”

“运动好,就是要多运动。”

“可是我外婆说天天跑,一身的汗。”

“打球多好的事情,你别理她。”

花寂想她妈真是的,但凡是二奶奶的她都要反对。

“小芋头,不好意思,你只能挤在里面。”

“挺舒服的呀,我还可以躺着呢。”说着话,小芋头顺势倒下去,“你们看,睡觉多舒服。”

花平津也笑了,他又提醒道:“小芋头,脚边上有我给爷爷奶奶买的东西,你注意一下别踢着了。”

小芋头连忙把脚抬高,仔细看了看。

花寂瞄了瞄,“你这么高,腿不好伸了,把东西提到我前面来。”

小芋头赶快照办,袁萍清接了过来,在前面搁置好。

一路上,袁萍清和小芋头聊天比花寂还多,但是大体上都是在套话,左右不过是通过小芋头的嘴,了解二奶奶家里的人情世故。

花寂带着耳机,望着窗外。

一幕一幕画面往后不停闪退。

花寂只觉得自己坐在车里,是被动地前进。

耳畔的旋律,响起superstar那首歌,想起她没看见的白星怿的脸,不知道他有没有正视过自己一眼;

想起和自己多说了几句话的梁澈,不知道他是否仍然以为那封匿名的信出自她的手笔,那他还和自己讲话又意味着什么。

从城市,到郊区,从建筑,到田野,从山林,到湖泊。

眼前的风景变化多端。

花寂的心情,在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刺激下,变幻莫测。

妈妈在嗑瓜子,这是她唯一的爱好了,再说不嗑点瓜子,她也是晕车得不行。

小芋头横着躺下,果然很快睡着了。

花寂看着她爸手中的方向盘,产生了很现实的感觉。

她的一切,就像现在一车人的生命一样,目前都掌握在她爸爸手中,尤其是小芋头躺下的位置又没有安全带。

她爸爸稳,她们自然顺遂。

尽管有再多怨气,恨意,与恐惧,花寂还是默默许了个愿,她希望花平津开车的生涯,平平安安。

何以笙箫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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