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熹微踉踉跄跄的扶着墙走出了幽冥府,神情死寂迷茫,面色苍白,去哪儿?她扑通一声跌坐在地,迷茫的抬头望天,这不是梦,她真的……被夺去了身子,沦落泥潭之中。
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说过,刻有铭文的匕首只要插入幽冥王的心脏,他必死无疑,她明明说过,他们会在府外接应,她们会冲进来救她……
幽冥王说的那个女人,是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让她相信雪衣的理由。
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朝客栈走去。
“你说那两个除妖师?走了啊!”小厮打量着神容憔悴的林熹微,漫不经心道。
“走了?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去哪里了?”林熹微恍如一个疯子,神情呆滞,双唇苍白而干燥。
“这我哪知道?!据说是要回老家成亲,男才女貌,携手而去……”
剩余的话,林熹微没有听完,她只觉得自己似乎跳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渊之中,只有冰冷和黑暗,脑海中一直回映着雪衣的话语,“嫄儿,你要怨就怨我吧,我承认我是自私的,嘉临是我此生最爱的男人,我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就像你对魔尊的感情一样,所以……对不起——”
姜雪衣,你的一声对不起,是指这个吗?姜雪衣,你既然理解我对云墨的感情有多深,为何……要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只因为你太爱凉玉了吗?所以,迫切的想要我消失吗?
雪衣……你好狠的心。
可知道了这一切阴谋,她又能如何?去找她质问报仇?她的清白还能回来吗?
说到底,不过是因情谋事罢了,她和凉玉能开开心心在一起,再好不过了,不过是作贱了我一个罢了……
她跌跌撞撞行于路上,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脸上有些湿,她以为自己流了泪,却发现地上是密密麻麻的水迹,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天,迎面匆忙赶路避雨的行人撞开了她,雨水浸润了她干枯的唇,滴入她的眼眶,又缓缓变成泪从眼角滑落。
雨越下越大,放眼望去,一条被雨雾迷蒙的大街,空旷无一人,春衫薄,春雨寒,水珠顺着她散乱的发滴了下来,她低着头,踟蹰独行,觉得透心透骨的冷。
她缩紧了身体,闭上眼睛,幻想记忆远处那人的拥抱,永远是那么的温暖,包容。
如今,此后,也只能是幻想了……
脚下一个踉跄,她跌倒在水坑中,脏污的泥水溅了她满身,狼狈至极,她却仰天大笑,笑声凄楚,比哭声更让人同情,她笑着,低头看自己,“林熹微,好脏呢……哈哈哈……他还会说不嫌弃吗?”
她缓缓仰面躺于地上,任雨水淋湿她,长发逶迤浸泡于泥水中,她笑累了,疲惫的阖上眼,呢喃道:“我不想……见他了。”
“漓儿,这已经不是你想不想、愿意不愿意的事了,因为你的无知和轻率,命书改写,天界也将因你而遭受一场动乱,你必须趁大祸未酿之前,斩断情丝!”天河上神一脸严肃凝重的看着站在水中央的净漓,一旁的月老低着头,仿佛做错事一般不敢吭声。
净漓看着悬于空中的寒蝉剑,无措的摇头,“您要我杀了他?不,不可能!”
天河上神道:“帝嬴乃是魔尊长子,天界不会主动挑衅,你只需砍断维系你们之间的红绳,并且告诉他,以后不再来往,或许,这一切还有补救的机会。”
净漓怔怔然,“砍断了红绳……会怎样?”
天河上神侧脸望向月老,月老咳嗽了两声,道:“你二人之间的情愫全是因红绳做媒,若是斩断了红绳,自然就不会相恋了,不论是你对他,还是他对你,都不再有任何感情了。”
“不对!”净漓忽然喊道,“月老爷爷,不是因为红绳子净漓才喜欢他……即使没有红绳,我还是会喜欢他,还是想和他在一起!”她眼泪夺眶而出,滴在水中,开出了婀娜的净漓花。
“可他不是!”天河上神皱了眉,冷声喝道,“净漓,莫要执迷不悟!你和帝嬴之间的一切情迷意乱,皆是因为红绳搞鬼!你和帝嬴是两个世界不同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只有除掉红绳,你才不会痛苦!”
净漓一震,仓惶后退,“母上……”她泪凝于睫,神情悲切无助。
天河上神软了语气,道:“漓儿,你太年幼了,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你想和帝嬴在一起,无非是因为他一直陪你玩闹,这些,嘉临帝君也可以做到,待他忙过了这段时间,你们成了亲,他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帝嬴可以做的,嘉临帝君或许会做的比他还好。你私自将红绳系在帝嬴手指上,岂不是等同于强迫、欺骗他的感情?帝嬴与妖族公主的亲事六界皆知,你的出现,又算什么?此事若是传出去,我仙界的颜面何存?天帝和嘉临帝君的颜面何存?命书也因你这一任性而改写,你若依旧如此执迷不悟,天界即将面临一场浩劫,漓儿,难不成,你想做天界的罪人吗?”
“漓儿,斩断红绳,断绝来往,这才是明智之举!趁现在,天帝和嘉临帝君没有发现,你立刻下界照我说的去做,不要让母亲失望。”
月光如水,整个竹林都静悄悄的,帝嬴坐于青玄石上,摩挲着褐红色的笛子,神情不辨,他低声喃喃:“果然离开了吗?”
他抬起笛子,放置唇边,微微敛眸,孤寂清幽的笛声飘到很远,竹林潇潇,清风徐徐,帝嬴的墨发款款而动。
不远处的潭水中溢满月光,渐渐有白色的花朵绽放,花瓣莹白如雪,薄如蝉翼,层层叠叠,花心是水晶一般璀璨的宝石,凝聚光华,香气怡人。
忽有一抹白影显身翩翩落于潭水之上,她黛发高隆,水晶为饰,一袭白羽纱裙浮绣冰蓝色花纹,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肤如凝脂,眉如远山,眸若清波,唇似丹朱。
她旋身舞于水波之上,纱衣飞扬,水袖凌空,腰肢灵动,舞步轻盈翩翩,脚下白花朵朵绽放,月光下,她美的惊为天人,帝嬴静静看着,笛声悠扬,带了一丝温柔缱绻。
她自始至终微垂着长睫,神情安顺,旋身弄影翩飞,头上的水晶滴落,她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散下,笛声渐歇,她手指捏兰绕过下颌,微微抬眸望来,对上他的视线,月光下,她眸中隐隐有水波流动,一瞬间,风吹过,发丝迷住了眼脸。
她上岸,水中花朵败落,缓步来到他跟前,轻声问:“帝嬴哥哥,好看吗?”
帝嬴看着她,轻点了点头,她弯唇而笑,清丽无双,和上一次见她,仿佛成了两个人,原本清澈单纯的眸子似乎装了什么东西,望向他时,那双眼睛,似乎闪动着醉人的光芒。
她笑着,却又落了泪,“帝嬴哥哥,我想把美丽的一面全部呈现给你,好让你永远记着我,永远……”永远喜欢我。
帝嬴伸手拉她坐于自己膝上,拂去她脸颊上的泪,望着她的眼睛,渐渐移到她的唇上,缓缓靠近,低声道:“漓儿长大了……”
净漓环住他的颈,闭上眼睛吻他的唇,轻轻浅浅,帝嬴亦闭上眼眸,揽着她的腰身,沉浸其中,一条红线渐渐的从两人小指上闪现出来,隐隐透着金光,帝嬴并未察觉,而是抱紧了净漓,愈加深入的亲吻,周遭的一切都忘记了,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甘愿为她沉沦,丧失所有理智和清醒。
寒光突然一闪,红绳瞬间从中间断开,失去了金光,无力的垂下,净漓离开他的唇,泪眼模糊的看他,帝嬴低头看自己的左手,红绳寸断消散,净漓抚上他的轮廓,流泪道:“帝嬴哥哥,对不起,是漓儿的错,不该擅自将红绳给你系上,是我……强迫你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