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凉国同样的月亮,寒冷的月光,连城坐在游廊的亭中,静静看着满池的枯荷,残败灰黄,一双冷寂的双眸在月色下闪着波光,有脚步声从背后缓缓走来,连城身形未动,“夜已深,太子殿下来此有何事?”
赫珉楼不应声,走到连城身侧,道:“姜嫄,你抱抱他。”他喊她姜嫄,多么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好久没有人这样叫她了,因为,认识姜嫄的人,基本上……都死了。
心头翻上一丝丝抽痛,她已经习惯,缓缓侧脸望去,赫珉楼怀中安静的躺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婴儿,连城脸上的平静终于起了波澜,她呆呆的望着这个安然入梦的孩子,忘记了说话,忘记了伸手接住,呆呆的看着,然后,眼泪就滴了下来,赫珉楼也渐渐红了眼眶,他俯身将孩子放到连城怀中,轻声道:“你是他的姑姑。”
连城惶恐又无措的抱住孩子,笨拙而小心翼翼,这个时候的她,才是最真实的林熹微,在这个纯澈的婴儿面前,她摘下了所有面具,她开心,悲伤,喜爱,惶恐……
手指轻柔的抚过孩子的脸颊,眉毛,破涕为笑,“你瞧,他长得多像姜珩啊!”
原本神情冷肃忿怨的赫珉楼见她如此,也不由平息了心头的怒刺,微微弯了唇角,“他还这么小,你怎么能看出长得像姜珩。”
连城温柔的抚摸着孩子的头发,目光欣喜柔软,“他将来长大,绝对会像姜珩那样高大帅气,不,会比姜珩还要稳重儒雅,因为宝华会教会他温柔……”
赫珉楼闻言,渐渐沉下了笑意,僵硬的站在那里,许久,连城似乎觉察到什么,抬头看他,“你怎么了?为何这么不高兴?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连城的心全放在了孩子身上,满心的欢喜怜惜。
“宝华还没来得及告诉我给孩子起的名字……便死了。”赫珉楼缓缓道。
抱着襁褓的手忽然一紧,连城怔住,许久,慢慢站起身,走到赫珉楼面前,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盯紧了他,“你说什么?”
“宝华死了,受尽四个时辰的剧痛,血流不止,产婆御医束手无策,最后……保了孩子,大人无力回天。”赫珉楼深吸了口气,波光在眼底碎碎,平静而冰冷的陈述,连城身形不稳,神情恍惚,后退了数步,赫珉楼冷冷的盯着连城,一边上前一边道:“宝华难产、顾昭受伤、阿梨获罪……当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哪里?身怀灵力的你,抬抬手便可轻松救了他们的命,可你呢?你在哪里快活?”
赫珉楼步步逼问,声音冰冷怨恨,连城仓惶后退,不敢对上赫珉楼的眼睛,直到后背抵到廊柱,她无处可逃了,脑中一片混乱,心头铺天盖地的自责愧疚,她在干什么?在云府和云墨谈笑风生,暧昧不清,她在轻松快乐的时候,她最重要的人……却在痛苦!林熹微啊林熹微,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怀中的孩子不知何时醒来,似被冷凝的气氛吓到,放开嗓子啼哭,赫珉楼低头,抱过孩子,转身举步欲走,却又停下,回头瞥了一眼僵硬站在原处的连城,冷冷道:“像你这种人,迟早会害死身边的所有人,一辈子孤独寂寞!”
赫连城的身形如同被雷劈中,微微晃动了一下,她低下了头,长发遮住了侧脸,赫珉楼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在看到她痛苦的那一瞬,心中莫名的感到痛快,他绝情的转身离开,廊亭又静了下来。
赫连城捂住脸,缓缓蹲下身,原本无声的流泪,最后心口实在太痛,抑制不住的发出小兽般的呜咽,连呼吸都变得滞涩,一种痛从心口延伸出来,密密麻麻,比月圆之夜的痛苦更甚,她痛苦到难以呼吸,跪坐在地上,长发散乱,白衣委地,单薄的肩头轻轻颤抖,低低的哭声让人心碎。
傅影出现在亭中,他昔日冰冷淡漠的双眸已经不再,看着脆弱的连城,他向前走了两步,却又滞住,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单膝跪在连城面前,低声道:“殿下……”
连城从手掌中缓缓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看着傅影,道:“告诉我,还有谁死了?今晚一并告诉我。”
傅影看着她近乎乞求的眼神,不语,连城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道:“没关系,我能支撑的住。”
傅影犹豫了一下,道:“青棠基地被摧毁,岁华兰信下落不明。”
连城瘫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眉头深锁,“为什么、为什么……云墨……云墨!”再次睁开眼,眸中怒焰冲天,映着悲伤的泪光,让人看了心疼,她猛然站起身,冲向外面,傅影急忙伸手拉住她,“殿下要做什么?”
连城奋力挣扎,“你别拦我!我一定要杀了云墨!不杀他,难平我心头之恨!”她状若疯癫,一味的要冲出去。
傅影拦着她,“殿下!云墨灵力深不可测,您对他丝毫都不了解,现在去岂不是送死?!”
连城泪簌簌落下,狠狠的推开傅影,喊道:“死有何惧?!反正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她转身刚走一步,背后的傅影忽然紧紧的抱住她,任由她灵力打在他身上也丝毫不放开,“傅影!”连城挣不开他的铁臂,怒斥道。
傅影唇畔溢出鲜血却依旧不放开,在她头顶低声道:“殿下,您不能死……您……还有我。”
仅仅只有这么一句话,连城渐渐停止了挣扎,背后是傅影的胸膛,她无声的坠泪,眼泪落在傅影的手背上,一滴又一滴。
林熹微,你对得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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