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未归(1 / 1)

错综复杂王卫萧,十年筹谋诛诛诛。

立政殿。

九问独自坐在案前,抬头瞥了一眼,日头略微偏西。低头翻着奏折,没有一份批示过。淡淡地问,“平日里这个时辰,王叔不是已经过来了吗?”

王德江看他神色不明,便挑拣着说:“陛下,近日雍王在督查卫氏一案,可能会晚些过来。”

“这几日都比平时晚一个时辰吧。嗯,他也没派人过来?”九问拧眉,其它事儿也没见这么花时间的啊。

“现在还没见到人。”王德江答的甚是恭敬,也没敢直接否定。

轻哼一声,提笔沾墨,在一本奏折上写了一个准字。盏茶时间,他仿佛过了好久般,又抬头问,“王叔还未回宫?”

“还没。我再遣人去看看。”

九问是真恼了,这王叔最近在搞什么鬼呢。随手把玉管狼豪抛在青玉笔架上,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抿了一口,抬起头看向门口时,嘴唇还是抿着的,眉头更是紧锁,眼神暗沉。还是被王德江的话一惊,才面色舒展,抬眸望来。

“陛下,雍王和刑部郎中去卫氏封地了,这是最后一次勘察实况的机会,过些日子便是新一轮的春耕。估计得晚些回宫。”

“刑部郎中?”

“是萧老太师嫡长孙,第一公子萧明玉。”

“怎么个第一法?”

“坊间是这样传的:家世清贵、长相清俊;气质卓然,文采斐然;雅擅音律,箫不离身。二十有六,尚未娶亲。红粉知己无数,青楼楚馆常客,最是温柔多情,风流倜傥第一公子。”

“青楼楚馆?”九问瞬间就冷了脸。悠然居偶遇时,那厮看王叔的眼神就不对,那哪儿是男人看男人的眼神,分明是恶狼看见肉,狗熊看见蜜的神情。此次,又故意借机接近王叔,你萧氏图谋的也太大太多了吧。思量了一会儿,冷声道:“遣人去秋水阁等着王叔,就说有个紧要奏折需要和他商议。”

新年伊始,再紧要还能紧要过春耕一事,此时萧明玉办的案子便是最紧要的。

时近春日,日子渐长。晚膳时分,还可以看见薄暮天光。

御膳房的人过来摆膳时,九问正在净手。双手伸展,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帝王,倒像个时常练剑的侠客。从容地压入水面,翻转三次,方才浴水而出,水波在素面银盆中漾起阵阵波纹。顺着王德江托起的毛巾滤干水分,走在餐桌前坐好。拿起象牙筷子,伸向菜碟的手一顿,似不经意间地问道:“王叔还没回来?”

“没有。”王德江布菜的手依旧稳健,眉目低垂,没有一丝逾越。

兴味索然地用过晚膳,九问迅速地处理手中事务,便沐浴更衣,卧榻而眠。他想着,等王叔回宫过来时,自己已经歇下,让她吃一次闭门羹也好,省的她以为自己离不了她。九问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幼稚,在对雍王吃瘪的美好幻想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他醒来才发现,雍王昨日未回秋水阁,宿在宫外。满怀失望地收拾齐整,便去上朝。

卫氏一案未结,大家整日里拿出来嚷嚷,吵的九问原本阴郁的心情更烦了,不悦地瞪向萧明玉。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下前方的雍王看,杏眼含春,死不要脸。不放心地去看雍王,果真她亦是回望一眼萧明玉,然后颔首回礼。

九问心中一堵,赶紧凑过去,轻唤,“王叔,案子怎么了?”

雍王也斜斜向后靠了靠,道:“如你所愿,我故意压着一些。回去细说。”

二人低语期间,萧明玉已出列禀道:“陛下,摄政王,关于卫氏封地一事,已有结论。是由工部王侍郎主谋,卫氏近郊封地总管事为内应,还有王卫二族数人参与其中。这事起源一起退婚事由,前年卫家退了王侍郎家的闺女,王小姐烈性,当场自尽身亡。自此,王卫二族便多有摩擦,王老太师又一直压着此事。但是王侍郎气不过,花重金买通卫家管事,生出这般事情。”

雍王厉声训斥,“这次涉事人等皆斩首,即刻执行。各位众臣亲贵要记得,卫氏封地是卫家的,也是大雍的。再有人拎不清,拿土地和百姓胁私报复,绝不轻饶。工部尚书驭下不严,暂时去户部做侍郎。礼部的卫侍郎调任工部,暂代尚书一职。”

萧国丈一听,这不是要派个外人进户部嘛,忙道:“陛下,摄政王,户部六个侍郎位都满着的。”

“那自己选一个派去工部,给卫侍郎做个帮手。”雍王面色柔和些许。

萧国丈一听,再没做声。摄政王明显在偏袒萧氏。这是一个进入工部核心的好机会,卫侍郎不足以控制一部,自己得派个得力的人过去。他似乎忽略了此时户部是萧王两家,工部是萧王卫三家角逐。三国鼎立,弱的两国肯定会联手除一,然后才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最后,渔翁才会现身。

众臣恍然,是被雍王的冷清的外表给迷惑了,他是武将,见惯的就是血腥杀戮,甫一震怒,手段当真残忍,雷厉风行。

九问轻语,“既然两家皆有错,卫氏遵从年前许诺即可,王氏追缴同等粮食,便都不再罚。你二族也各担风险,实属不易,所欠萧氏的粮食,明年再补吧。摄政王觉得这样可好?”

“陛下英明。”雍王稍微挪了下,向侧后略微俯身低头。

“嗯。”九问心满意足的一乐,意味深长地向殿下扫过,还最后甚是挑衅地看了萧明玉一眼。

察觉到上方九问的目光,萧明玉扯着嘴角,笑得苦涩而又惆怅。他如同一个炫耀糖果的孩子,怎堪造就。雍王一代名将,帮衬着如此顽劣不堪的帝王,不知是福是祸啊。神思恍惚间便听得内侍宣布退朝,赶紧行礼向上望去:九问在前,雍王错后一步,二人踩着同样的步伐,衣襟飘扬,悠然而去。

离立政殿还有一段路时,九问便喊停御辇,回头突然提议要走一程。待得二人下来,九问便道:“王叔,上次我们这样子相伴而行,还是前年正月呢。春雪初融,空气湿润,那时的日子可比现在轻松好多。”

“嗯。时不我待。”

“王叔长我六岁,如今也是二十的人了。可想过成家?”九问顺着话便把雍王往坑里绕。心中暗道王叔可别走歪了,踏上萧明玉那条贼船呀。

“还没想过,一切随缘就好。”轻巧干脆的避开,然后转了话锋,“关于卫氏一案,你怎么看?”

“嗯。萧氏好手段,打算各打五十大板,两家通吃啊。不知道有么有这么大地胃口。”

“他们面上功夫做的甚好,没有可以怀疑的。”雍王顿了顿,好似需要组织语言般,“王侍郎生的一表人才,老来得女却是个无颜女。但王侍郎爱女成命,从小娇惯的王小姐骄纵任性。为了寻个好人家,引见给卫家时动了些手脚。后来王小姐瞒着家人,自己上赶着去见未来夫君,才露馅被退亲的。她原也是赌气要挟卫家,结果没把握好力道,人就没了。”

九问气结,“人家大姑娘死了,你却怨人家自己没把握好力道。”

“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如此轻贱生命,不值得同情。”雍王虽一脸淡然,却认真辩解,话里有话诉说着自己的不屑。只是不知最后那刻,她会不会也嘲笑自己曾经的不屑。

“嗯。是她自作孽不可活。所以,王叔特意提点了一下萧明玉?”九问挑眉,这样利益才最大化。

“萧郎中昨日晚膳时分给刑部递的折子。我今日上朝前才了解到内情,正好碰到刑部尚书,便多说了两句。”雍王的语调是一贯的淡然,好似说的是今日春和景明,鸟鸣清脆。

“王叔可真够损的。刑部侍郎今日一句都没说,便是打算再议了。”九问语带笑音,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更损。

“嗯。”

“如此一来,王氏便是大错,先前已经补偿过王氏,再让他们拿出什么来好呢?”

她瞟了一眼九问,分析道:“为了萧明玉和即将到手的工部,萧老族长会全力压下这件事。我们应该和萧氏要东西。”

九问醍醐灌顶,瞬间清明许多。“对于萧家,工部就是海市蜃楼。永远看得见摸不着的。不过,本该卫王两家还给萧家的粮就入国库吧。礼部高经年老大人出身寒门,最讨厌世家公子,就把萧明玉挪过去,刑部不是世家该染指的。嗯,最好,再腾出两个户部的位子来。”

雍王侧头看了一眼他,抿着嘴唇,思虑一下才道:“户部的位子,我们拿在手中也烫手。只要腾给先帝留下的老臣就好,就是给萧家放了个哑弹。他们以为只是个铁球不爆炸,可是一旦引爆就毁天灭地。”

“嗯。这样最保险。我们也不致暴露的过快。”九问点头应和,思虑一番,又道:“不过,有卫王两家联手,再有争夺工部的矛盾,萧家也得一两年时间应付。最后赢了,也是元气大伤。缓一缓,即便能等到我大婚亲政,也差不多是个空壳子了。”

“嗯。然后便对萧氏核心下手。萧败王卫,我们灭萧。所以,我们最需要的是新人。”

“王叔和我想一块了,寒门多子弟啊。”九问声音爽朗,不自己觉的扬高了尾调,略显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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