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芳铭瞥见月咏微弯的唇角时,便觉得此刻是个大好时机。只见她朝姜宁使了个眼色,向来机灵的姜宁便寻了个借口先行告退。待她走远之后,芳铭先是觑了觑月咏的面色,但见她面带笑容,便开口说道:“奴婢瞧着这春色满园,着实觉得喜兴,总觉得这满园茂盛美丽的花朵像是有什么预兆一般。”
“哦?若是应姑姑所言,那应该是好兆头吧!朕登基虽未足三月,但在众臣的辅佐之下,举国上下一片安宁祥和,于朕来说,确算是幸事一件。”月咏的眼光落在了不远处花色艳丽的垂丝海棠,很是满足地说道。
芳铭逮着这个难得的好时机,便忙接过话茬说道:“眼下举国上下海清河晏,陛下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听闻礼部已将人选的画像呈递上来,陛下却为何迟迟不看?”
月咏早知她会为此事操心,轻笑了一声慵懒地说道:“朕近日难得有些空闲,不想整日扑在政务之上。况且朕的婚事也并非私事,当时归国时也未曾想到会有这一天。唉……若早知如此,当时只怕要仔细斟酌斟酌了。”
芳铭闻言,忙四下张望了一番,见四周并无旁人,便轻声问道:“莫非陛下是后悔了?”
“嗯,确实有些。”月咏想到柳洵的离开,想到那晚她在后山桃林等他直到深夜,心头涌上一股淡淡的寒意。自始至终她想不明白他为何要离开。他对她,仅仅是逢场作戏吗?
听了她的回答,芳铭忍不住摇了摇头:“只是事已至此,陛下就算是后悔也无济于事。不过……想来朝臣中也不乏年轻有为尚未娶妻的,不知可有入陛下眼的?”
“朕自打登基之后一直忙于政务,哪有功夫想这些事情?”月咏想到每日上朝,她眼中所见皆是一个个贴着官衔的人偶,只顾着与他们讨论政事,哪有空闲看他们长得是圆是扁、是美是丑?
“陛下一心为国操劳的同时也该为您自个儿想想。您方才都说了,您的婚事并非个人私事,就算您不为自个儿想,总该为了国家社稷着想吧?”芳铭一想到月咏已过桃李年华,便忍不住替她心急。
这几日月咏被催着选夫催得头疼,眼下听芳铭唠叨一番,又是心烦又是无奈,只能朝她摆了摆手:“姑姑不必再说了,待朕逛完园子回去便去看那些画像!”
月咏虽是说得信誓旦旦,可回去之后便推说春日困乏,睡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午觉才起身。起身后又命人上了茶与点心,慢条斯理地用了起来。为免芳铭在跟前唠叨,她便将其支使到殿外忙碌。
不过用晚膳的时候,芳铭刻意支开了姜宁在跟前伺候,逮着了机会便对着月咏唠叨一番。
为了得一时耳根清净,月咏用完了晚膳后只能乖乖踱到书房翻看画像。
书房内明灯高悬,御案上蟠龙抱柱式样的蜡烛燃得正旺,偶尔灯花燃爆,发出一声轻响。
月咏翻看了几幅画像后,觉得有些困倦,不由掩口打了个呵欠。其实画像上的人个个相貌俊逸、气度不凡,不过却入不了她的眼。虽说她提不起兴致,却也要向朝中众臣交代,因此从中挑了几个看着还算顺眼的,准备以此交差。
经过半个多月的折腾后,月咏还是没能从近半百的候选人中挑出一个来。朝中那些老臣们一个个都盼着她早些诞下皇嗣,谁知她竟连个皇夫都挑不出来,难免觉得着急上火。可是他们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就没看中的人选,他们也不能替她做选择。最终几位老臣凑到一块儿绞尽脑汁,总算想出了一个法子。
这些几位老臣是这样揣摩圣意的,他们以为月咏对礼部精挑细选出来的皇夫人选之所以没一个满意的,应该是因为她与他们鲜少有接触。所谓日久生情,只要她与那些人相处得久了,难保不会心动。于是几位老臣与礼部尚书一商量,便联名递了奏折,以为圣上分忧为名,意欲送几名青年才俊入宫。
当月咏批阅到这荒唐的奏折时,简直是哭笑不得。后来便召了苏重幕入宫,并将这奏折甩给了他看。然而苏重幕却不以为然,还觉得他们的提议极有道理,并且表示赞同。
月咏听他表达了观点之后,顿时气到内伤。看着他清俊的面上挂着玩味的笑容,恨不能上前给他一巴掌。
苏重幕与她相处久了,渐渐地与她熟稔起来,也不再像当初对她抱着疏离敬畏之心。摸清了她的性子后,便直言不讳地说道:“陛下多少也要体谅我等为人臣子的苦心,您一直不成婚,又何来皇嗣?眼下举国平定、百姓安居乐业,想必不仅是朝中众臣,就连普通百姓也希望姜国越发繁荣,社稷越发稳固。想来先王子嗣单薄,又遇叛党作乱,致使群臣无首,不知所措,才会由着那群叛党为所欲为。倒是多亏了柳将军从天朝将您寻回,眼下才令姜国有了这般繁荣景象。陛下您想,就连寻常百姓家都追求人丁兴旺,更别提身为九五至尊的您了!”
月咏被他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其实她心里明白众人的良苦用心,只是现下她却无心风月,况且也确无入眼之人。
苏重幕见她沉默不语,忽而心血来潮,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难不成陛下已心有所属,所以眼里才容不下他人?”
被他戳中了心事,月咏忙表情不自然地答道:“若真有人能令朕心有所属,又何须众臣催促朕选夫?”
“既是如此,那臣便放心了。想来应是陛下眼光甚高,难寻入眼之人。”苏重幕说着轻声一叹,抬眸看着月咏说道:“若是柳将军在的话那便好了,他的相貌自不必说,不知引得京中多少闺秀为之倾心。不仅如此,他还文武兼修,两样皆有所成,实属人中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