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洵率领大军紧赶慢赶,行了半月后总算是到了源州边境。尚未到了驻地,在此驻守的将领便前来迎接。
自柳鸿伤病复发返京将养后,这里的军务一直由他麾下的宣威将军朱守信打理。他为人忠厚耿直,比起柳鸿的严厉,他待将士们则更为宽厚,平素倒也颇得将士们的拥戴。只是在谋略上,却远不及他的上属柳鸿,所以他在此也只能防守。前不久叛军下了战帖,他命人八百里加急向京中报告战事后,也只是闭关不战,就算是猖狂的叛党在军前叫骂,却也是置之不理。并非是他胆小怕事,而是他一方面考虑到粮草供给稍有脱节;另一方面是眼下叛党物资匮乏,更是黔驴技穷,想趁着柳鸿不在军中意欲拼死一搏,若是此战能夺下源州以南的几座城池,那么他们的物资供给稍有宽裕。朱守信是怕他们孤注一掷,一时难以抵挡。
柳洵早年随父亲在军中行走时,也曾见过这位宣威将军。当时这朱守信还是个六品校尉,黑黑的面庞、魁梧的身材,与相貌白净俊秀的父亲柳鸿相比,他更像是孔武有力的将军。说起来光阴似箭,弹指间他已有七年未曾见过他了。所以远远地见着他领军前来相迎,柳洵便忙催马上前。
这大半月来,但凡不是阴雨天气,月咏便出了马车了骑马与柳洵并肩而行。只是今日快到驻地,柳洵觉得她总归是要在驻军面前摆摆公主的威严,装装监军的文弱之气,所以便请她安坐于马车之中。
柳洵上前与宣威将军朱守信寒暄之后,便与他联袂走到月咏所乘的马车前恭迎昌宁公主大驾。
月咏坐于车内听见柳洵通报,便命姜宁挑起了车帘。她俯身下车的时候,柳洵便已走上前抬手相扶。她先是一怔,随即欣然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修长温热的手指握上她的,二人四目相对时,彼此的心意便直达心底。
朱守信早闻昌宁公主御驾亲临,心内是万分激越。自打先王薨后,因新姜王年幼,辅政的云绰长公主又崇文抑武,所以朝中的武将自是没有文臣受待见。加之当初朝中以左相苏重幕为首的文臣在对叛党的问题上主张议和,致使当年不少武将愤然辞官,继而造成了现今武将青黄不接的境况。可是他听闻如今王室唯一的昌宁公主与往日王室的其他王子、公主大不相同,正是因为她的果敢,才会在朝堂之上力压众臣决意御驾亲征。像她这般的雷霆魄力,即使是男儿也媲之不及。
见月咏下了马车,朱守信忙恭敬地上前伏跪施礼。
月咏见状也忙俯身扶他起身,面上端了笑,说道:“宣威将军快快请起,早闻将军威名,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臣向来愚钝,能得殿下与柳老将军赏识,实属臣的荣幸!”朱守信谦逊地说完,便朝柳洵一瞥,交换了眼色后又朝向月咏说道:“殿下御驾亲临,一路奔波劳顿,还请入营好生歇息。”
月咏侧首看了看柳洵,问道:“一切皆依柳将军安排吧!”
因朱守信早已安排妥当,柳洵所带的五万大军很快便入营安置妥帖。
月咏被安置在了中军帐左侧的一处搭建得稍显精致的大帐之中,营帐虽比不得王宫寝殿舒适,却也是干净整洁,而且还燃了熏香,可见这朱守信也是极为用心。
姜宁手脚伶俐,片刻便将所带行李整理放入箱笼。为月咏沏好了茶后,一时无事便搬了个脚凳坐在帐帘边打穗子。
月咏一向不擅女红,见她一双巧手翻飞,便好奇地捧着茶盏上前细看。片刻功夫,樱红的丝线在她手中初见雏形。
“哦?本宫竟没瞧出来你还生得一双巧手,看你如此娴熟,想必平素也常做这些活计吧?”
姜宁听她发问,便停下手中的活答道:“是,往日奴婢服侍的主子很是喜爱这些小玩意儿,所以奴婢常常做这些。”
她说这话也是无心,说完面色一怔,随即便恢复如常。
月咏也曾未注意到她面上细微的变化,便接口好奇地问道:“哦!不知你此前在哪位宫里待过?想来喜爱这些的,定是年纪尚小的公主吧?”
“禀殿下,奴婢曾在先王的一位妃子宫中伺候过。”
姜宁说完,便继续打着手中穗子。她的动作不复方才的娴熟流畅,时不时还停下来歪着脑袋想想。抬眸见月咏仍旧在看着她打穗子,便说道:“奴婢瞧着殿下的佩剑没有剑穗,所以现下想打个穗子佩上。”
“呵,真是个傻丫头。一般习武之人的佩剑是不需要剑穗的,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若你要是想打,那便给你自个儿打一个。”月咏边说边将茶盏放于旁边的小桌上,随即从袖笼里取出一枚温润莹白的玉扣来递到她面前:“说起来你也才刚调到本宫身边伺候,因忙于出征之事,本宫还未来得及给你见面礼。这一枚小小的玉扣也不值什么,你且先收下,正巧佩上你打的穗子。”
姜宁未料她会如此,她看着眼前小巧莹润的羊脂玉扣,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停下手中的活,起身朝月咏福身一礼,说道:“能得殿下赏赐,实属奴婢荣幸,只是无功不受禄,奴婢愧不敢收。”
“哟,平素见你憨直爽朗,怎么这个时候倒跟本宫说不敢了?”月咏觉得好气又好笑,拧眉看着她说道:“且先收着,权当是给你的见面礼罢了。”
姜宁见状,唯有硬着头皮道了谢,从月咏手中接过羊脂玉扣。
“你且先在此打穗子,本宫去帐外走走。”月咏闲了这大半月,现今总算到了军营,便想先向朱守信了解了解叛党的情况。
姜宁清脆地应了一声,见她掀帘子出了帐外,便埋头坐着打起了穗子。她也是刚调到月咏跟前不久,对于这位新主子并不了解。方才听闻她说习武之人的佩剑不带剑穗,当时一时没反应过来,现下想想,难不成她还身负武功?这……她刚被选到凤鸣殿当差的时候可未曾听闻此事,想来应是她平素窝在浣衣局,也不曾与内院的宫人打交道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