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洵不知月咏为何对这座不起眼的土坟感兴趣,他拧眉看着她,不解地发问:“眼下出征在即,殿下不好生安排准备,为何跑到这里来研究这土包?”
“我只是过来散散心,几次三番地瞧见这土坟,所以便心生好奇。而且我对这王宫禁地的来由很是好奇,好端端的一个园子,为何就成了禁地?而且这宫里的人对这禁地的来由也并不知晓。我也曾问过芳铭姑姑,却总是被她敷衍搪塞。上次让你去打听此事,却一直未有下文。”
“哦,原来殿下这是在怪罪微臣失职?”
对于这王宫禁地,柳洵也曾四下打听,只是数年前叛党攻入王宫,杀害了不少宫人。而今在宫中伺候的一部分是当年幸存下来的,另一部分则是苏重幕接管王宫事务以来新招入的。当年的老宫人对这禁地之事讳莫如深,他也不便多问,所以这事便一直未查出头绪来。不过他在此事上确实不曾尽心,要是他使出柳家宜传的摄心术,想必也能得到些有价值的消息。不过,冥冥之中,他觉得王宫禁地之事还是不要探究为好。
“你未曾完成本宫交待的任务,当然算是失职。不过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若真查不出什么那便算了。左右来日方长,秘密也只是一时的秘密,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月咏幽幽一叹,勉强朝他挤出一丝笑容。
柳洵不想她因这件小事而影响,他上前执了她的手,语意温柔得要滴出来:“左右已经到这园中了,那我就陪你逛逛?”
月咏应了一声,反握住他的手,由他牵着缓缓而行。有他在身边,她觉得尤为安心。
柳洵牵着她手走走入一片碧色的桃林,看着春末夏初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罅隙在地上映出斑驳光点,心情是格外的安宁。其实他根本不在乎政事纷争,也不在乎富贵荣华,若是可以,他只想寻处僻静清幽之地,与相爱的人携手相伴到老,此生足矣!
“其实……虽说不忍与你离别,但我更不愿你随我一起前去源州。我怕你受伤,怕我不能护你周全……对我来说,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一阵静默后,柳洵忽然开口说道。话一出口,他便觉得有些突兀,不过这些都是他的肺腑之言,说了,便说了吧!
月咏并不有立即接话,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隔了半晌,这才说道:“若是不随你去,我也会怕。”
她这话说的简短,却是意味深长。柳洵听后心头一热,却故作不解地侧首看着她问道:“哦?你也会怕么?是怕什么?”
“怕……怕……怕很多我无法把握的事情。”月咏面色一红,垂首避重就轻地答道。
“这世间无法掌控的事情太多,那你岂不是一直处于恐惧中?”见她并没有说出他想听的答案,柳洵便不死心地追问道。
“是啊,以前在天朝的时候根本没有空闲想事情。如今突然闲了下来,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才知道自己也不过与旁人一样。不过,往后我定要与别人不同,就算不能把握所有,也在将自己最为在乎的事物牢牢握在手中。往日是不曾得到,便不会在意失去。可是我也是个凡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也会不择手段。”这些年来,月咏并不向别人诉说自己的心事,而今总算有个人能够让她敞开心扉。
“那你在乎的事有哪些?不……应该是在乎的人有哪些?”
月咏抬眸看了看他,微弯着唇角不语。他非要让她说出来,可是她偏偏不说。
“怎么不说?难道你心中没有在乎的人?比如……你的师父、师娘……还有……你的师兄?”见月咏不答,柳洵仍是锲而不舍地追问。
“那你可有在乎的人?或是曾经在乎的人?”对于柳洵的往事,月咏心中也很是好奇。
柳洵未料她会有此一问,他先是一怔,继而笑着答道:“有,当然是有,比如你!”
他话音刚落,月咏双颊一热,稍稍偏过头又问道:“那……那云绰长公主呢?”
她这一句问道换来他一阵静默。柳洵也不知道他对云绰长公主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当年他被姜王钦点为长公主的驸马时,心内虽然没有欢喜,却也并不排斥。当年的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身体是他的,可是心,却是另一个人的。只是后来与云绰长公主接触下来,他并不喜欢她的性格。至于相貌嘛,虽算不得国色天香,倒也是貌美如花,至少能入得了一向眼高于顶的苏重幕的法眼。不过对于苏重幕来说,相较于喜欢,他是更想利用她吧?
月咏见他面沉如水,心内涌上浓浓的失落。现今他之所以牵着她的手,只是因为退而求其次吧?相比较那位亡故的云绰长公主,她便是那个次!只是事已至此,她到无法轻言放弃,但这心中已存下了芥蒂。她心内微痛,下意识地挣开了他紧握的手,却偏偏不愿被他瞧出黯然神伤的样子,因此她指着前面一株枝头挂了如铜钱般大小的碧青色果实说道:“瞧,前不久还是花朵如云,现今竟已结出了果子。”
柳洵见她强颜欢笑的模样,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喜欢她的果敢坚强,也敬佩她在朝堂的睿智爽直,却独独不爱她这要憋死人的含蓄矜持。
他一个箭步走上前,扯住了她的袍袖拽到身前,一双墨染的眸子盛满了怒意:“你心里想什么,尽可直白地说出来,我最不希望你有所误会!”
“只是我若问出来,你都会答吗?”她凝眉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怨怼。
“是!”他直视着她,答得无比坚决。
“与云绰长公主相比,你觉得我如何?”见他如此,月咏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
“在我眼中,你们二人并无可比性。她是被后宫权谋濡染的任性公主,而你是在暗骑营历练多年的飒爽女子。不过,我独爱的,却是当年昭王府憨直可爱的傻丫头胡桃。”柳洵唇角噙笑,很是婉转地表达道。
“只是这世上不会再有胡桃此人了。”月咏明白他的心意,却未曾想到当她还是胡桃的时候,他便喜欢上她了。她心下涌上几分甜蜜,却又有些失落。若说他喜爱胡桃,那么他便不爱身为月咏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