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月咏每日忙着学习姜国的语言、文字与历史,但往日在暗骑营奔波忙碌的她还是有些不习惯现在这种闲散的生活。早就瞧出她心思的柳洵突然心生了个荒诞的想法,若是能带着她出宫在姜国都城转转,兴许能让她有所感悟。
柳洵暗想苏重幕那个小狐狸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接回了王长女后,他便觉得此后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这苏小狐狸仅是相才,眼下在前线对抗叛党军队的可是他父亲麾下的两员大将。只是往日两方皆以寻找王长女为重,故有段时间不曾开战。然而现今王长女已然归国,想来不日后叛党那边便会主动宣战吧。真到了那时候,只怕才由前线回来养病不过数月的父亲又要返回前线了。
对于他的父亲,柳洵是又憎又恨又怜,他的眼中唯有功勋社稷。在此前,父亲也曾几次三番举荐他到前线历练,只是他这番苦心却屡屡被拒。原因很简单,柳洵是长公主未来的驸马,她怎么能舍得让他到前线受苦受累甚至有生命之危?
月咏用完了早膳后,又故技重施地穿了宫人的服装到园子里溜达了一圈。才刚进院门,便发现柳洵正斜倚在大殿门边发呆。对此,她心生好奇,便负手走向他:“一大早的,发什么呆?打从今日起本宫的宫规礼仪已经学习完毕,所以以后全天便由你来授课。”
听见月咏的声音,柳洵立即回过神来。他先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随即撇撇嘴说道:“想必是王长女近日将那教引嬷嬷气得差点儿吐血,所以打从今日起她便不敢再来了吧?”
“算是吧,她将本宫当成个傻子,那本宫就聪明给她瞧瞧。”一想起前些日子的事情,月咏面上便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
说来也是这教引嬷嬷自找没趣,她听闻这王长女打小成长于市井,刚开始便打从心里瞧不起她。只是碍于王长女的身份,她一向是恭敬有加。不过她的教导方式实在是太过琐碎细致,完全就是把月咏当成个傻子来教。一项简单的礼仪她一定要亲自示范三次以上,月咏做的时候她一定会在旁边叮嘱絮叨。月咏岂能容她来侮辱自己的智商,所有的礼仪没等嬷嬷教的时候她便向柳洵请教并掌握了要领。因此每日嬷嬷才刚开口,月咏便将她要教的宫规礼仪完美地做了一遍。起初这嬷嬷还要挑刺儿,月咏哪肯饶她,便让这嬷嬷来亲自示范,并在她示范的时候当着在一旁陪学的小宫女的面鸡蛋里挑骨头,让那嬷嬷很没面子。后来,那嬷嬷自觉没趣,眼见着月咏已将宫规礼仪学了个烂熟,便提前结束了授课。
“还请王长女不要这么得意,今日她虽然不来,想必来的是另有其人吧?”柳洵心想着这嬷嬷在凤鸣殿受了不少委屈,应是会到苏重幕跟前抱怨。这原本就瞧不起月咏并低估她智商的苏重幕一定会沉不住气找过来。
“那小狐狸找过来倒也好,本宫正想问问他寻人的事情进展得如何了。还有,想来前线的战事也该快要开始了吧?不知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大人该如何安排?”月咏语意带着十足的酸意,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说道。
“说起来那只狐狸最近确实忙得不可开交,且不说政事、战事还有寻人的事,光是太庙的修缮就够他操心的。”
一提起苏重幕来,柳洵顿时心生幸灾乐祸之意。昨日他一时心血来潮,却乔装改扮溜出宫去逛了逛,恰巧在半道上遇见了半夜才挑着灯笼回府的苏重幕。在素色灯笼的映照下,躲在一旁的他清楚地瞧见苏小狐狸疲惫的面色与眼下的两抹灰黑。
“哦,看来他还是个全才呀!不过修缮太庙这事不是应由工部来管吗?”对于苏重幕的敬业,月咏也有所耳闻,不过他之所以这样,多半也是为了他自己。所谓狼子野心,明眼人自是能瞧得出来。
“这……待会儿等他来了,王长女可以亲口问他!”柳洵不便说破,便将这问题踢了回来。
“这且不说,本宫瞧着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请柳护卫赶紧转变身份,去书房准备当先生授课吧!”
这些天来,月咏已掌握了姜国的基本语言,只是听说的反应能力还有待加强。这宫里头能与她说的上话的人也唯有柳洵一人,其余的宫人为了照顾她,皆说些半生不熟的语言。可是月咏一心想在这方面藏拙,平日除了在柳洵授课的时候与他用姜国语言对话之外,便再无练习的机会了。
因为心知苏重幕今日会来宫中,所以多日不曾的月咏为了摆出王长女的架子便难得地睡了到未末时分。
柳洵与月咏的想法一致,他也是刻意想为难苏重幕,因此月咏后,他便吩咐殿内伺候的宫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打扰王长女。所以苏重幕到的时候,守门的宫人便一脸为难地向他说明了情况。
苏重幕虽是位高权重,却也很在乎台面上的事情。他暗想着既然王长女在,那应也不会等太久,便真就站在殿外的廊下等了近半个时辰才听闻王长女醒来的。
睡了个好觉的月咏起身后听闻宫人前来通报,说是左相苏重幕已在殿外等候多时。她听后心中暗爽,却忙命人请他入殿等候。为了表现出她极是敬重这位姓苏的小狐狸,因此她仅是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便匆忙到了正殿接见。
她才刚踏入正殿,便见一身齐整朝服的苏重幕迎上前来见礼。为了显示自己的热情与对他尊重,月咏特意抬手虚扶了一下。
赐座之后,坐于上首的月咏眯眼笑问:“不知左相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可是寻着了芳铭的下落了?”
苏重幕在月咏发问前便悄悄打量过她,他见她衣衫微皱,发丝也有一绺垂于额前,想来应是方才匆忙入殿接见所致。由此看来,她并不像那嬷嬷所说的目中无人,倨傲自满。而且苏重幕也是心知肚明,那位教引嬷嬷在宫中教导宫人、宫妃多年,未免有些倚老卖老、自视甚高。听闻月咏满面堆笑地发问,他忙垂首答道:“启禀王长女,现已寻到了芳铭的下落,因她有伤在身,不便太过赶路,因此尚需两日才能抵达。”
“真是有劳左相大人费心了!”月咏一听寻到了芳铭的下落,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