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路上,为了能让自己心里有个底,苏荷向楚倾询问了有关传说中的舅舅的事情,于是接下来的一路,她和午盛便不可自拔地沉浸在了舅舅鼓舞人心,热血激昂的草根发家史中。
说起李振的过往,就连楚倾这样的商业才子,也不禁佩服万分。如果是在现代,李振的经历绝对可以写成一部感人至深的寻亲创业励志。
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为了寻找在灾难中失散的亲人,小小年纪就四处流浪,他做过酒楼伙计,也做过码头苦工,还做过工匠和小贩,只要能填饱肚子,能得到寻亲的路费,他什么都愿意做,然而苦苦寻觅五年,他始终没有得到亲人的消息。
人微毕竟力弱,大匡朝地大物博,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怕是有生之年都无法再得见亲人,他需要足够的钱财,宽广的人脉,以及一定的地位。明悟这一点后,李振开始打拼,从一个小小货郎做起,到租店铺,再到买地建屋开酒楼,最后到店铺遍布大匡各地,如今他已是富甲一方的富商,资产多不胜数。
二十多年过去,容颜不再,壮志已酬,当年的青涩小伙已经年近天命之年,心中唯一不变的,依旧是那一份与亲人相聚的渴望,也正是这个念想,支撑着飘零在外,孤苦无依的李振扛过所有挫折磨难,忍下所有心酸屈辱,打拼出如今这一片辉煌天地。
苏荷和午盛听完楚倾声情并茂的叙述,皆是感动地涕泗横流,心中又是敬佩,又是心疼,当即就沦为了舅舅的脑残粉,将舅舅当做了心目中的伟人与偶像。
“笨蛋,楚倾的话你也信,真是笨死了,根本就没有那么夸张。”季子瑞嗤了一声。嫌弃地看着苏荷泪流满面的脸。
苏荷拭去眼角泪水,狠狠瞪他,忿忿道:“要你管!”
就算楚倾的话里有夸张的成分,她也要把舅舅当人生的奋斗目标!
季子瑞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转头望向窗外,表示懒得与她争辩。
尽管一路上世子爷的表现都有些反常,显得有些忧郁低沉,但苏荷完全没有心思管他,见状也只是哼了一声,在午盛的拾掇下,缠着楚倾问:“表哥,舅舅是如何与舅母相识的?”
作为一个尽忠职守的脑残粉,偶像的八卦当然要打听。
楚倾也不隐瞒,继热血的草根发家史后。开始讲述浪漫凄美,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引得小姑娘憧憬万分。
原来李振在邂逅楚氏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商铺老板,并无几分身价。而楚氏却是江南首屈一指富贾之家——楚家的嫡长女,两人的身份宛如云泥之别,然偏偏是这样的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看对了眼,互许终身。
楚氏是感念李振对亲人的一片深情,心疼他的执着与坚韧,决心非卿不嫁。李振则是心系楚氏的温婉仁和,决心非卿不娶。
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惜,楚氏不顾家中反对,甘愿清苦,净身出嫁。李振为了不辜负妻子的一片深情,奋发图强,百折不挠,夫妻二人相濡以沫,经历种种磨难。最终苦尽甘来,不仅谋得了如今这一份家产,也取得了楚氏娘家的认可,可算是一段佳话。
苏荷与午盛听得津津有味,心中又多了一个偶像,直至到达镇南王府,两人还意犹未尽,虽还想再多打听一下舅舅的事情,但眼下,还是见偶像舅舅要紧。
受了一路的熏陶,即将见到传说中的舅舅,苏荷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喂,你这般糊弄忽悠她,一会要是她一紧张露馅了可如何是好?”季子瑞撞了撞楚倾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担心地望了眼前面同手同脚的苏荷。
“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小表妹在王爷王妃面前失态,留下坏印象的。”楚倾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季子瑞先是点点头,而后一窘,恼羞成都地低喝:“她是去见你姑父,与我父亲娘亲有何关系?!”
“呵呵,你母亲可是我姑父的义妹,也算是小表妹的姨母,你说有何关系?”
楚倾低低一笑,眸光一转,故作诧异不解道:“哎呀,我说你想到哪儿去了,怎的这般着急?就算没有姨母这层关系,王妃也是长辈,小表妹难道不应该给长辈留个好印象?”
“你——哼!”季子瑞被他一番话调侃得面红耳赤,冷哼一声,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大步流星上前,把正僵着四肢往前挪的苏荷给推到了一边,喝道:“好狗别挡道!”而后逃也似的跑进府。
“莫名其妙啊你!”苏荷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对着他的背影气得直跳脚。
“哈哈哈!”看到这一幕的楚倾却是抱着肚子笑得直打跌。
在门口这般一闹,苏荷那点紧张感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了,镇定地跟着楚倾进了王府,等着和舅舅相见。
李振一得到楚倾去接苏荷的消息,就早早等在了王府正厅,此时正在厅内来回徘徊,不停往厅外张望,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楚氏知晓丈夫内心的期待与焦急,是以便未阻止,只安静地在一旁陪着他一同等候。她自与丈夫相识,便时常听闻丈夫念及家中的亲人,对丈夫口中乖巧善良的小姑也十分喜欢,在听到小姑早逝时,她心中亦是十分悲痛,是以便愈发理解丈夫的心情,丈夫等这一刻,等的太久太苦了。
当苏荷跟着楚倾进入正厅,李振一眼就看到了她,几乎是立刻的,他就确定了这个年轻清秀的姑娘是他的外甥女,他唯一的妹妹的女儿,因为她们长得是那么得相像,那眉眼,像极了他的妹妹婉儿,只是脱去了年幼的青稚。
李振与家人失散时,妹妹婉儿才三岁,但或许是血缘天性使然,李振就是知道妹妹长大后会是何等的模样,是以见到苏荷,他根本没有丝毫的怀疑,就认定了这是他的亲外甥女。
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李振有些恍惚,仿似站在眼前的,就是他苦苦寻觅半生的亲妹妹,他情不自禁地朝着苏荷颤巍巍伸出手,低喃出声:“婉儿啊……”泪水刹那间夺眶而出。
楚氏在一旁跟着红了眼眶,扶住因内心激动而摇摇欲坠的丈夫,柔声道:“相公,可别吓着小荷了。”双眼温柔慈爱地望向苏荷。
李振经此提醒,才惊觉自己失态,忙收敛心神,从幻境中回过神来,抹了把泪水,连连颔首道:“对,对,不能吓着孩子,是我失态了。”对着苏荷露出一抹亲切柔和的笑,轻声道:“小荷,我是舅舅啊,雁卿都跟你说了吧?”
苏荷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久久无法回神。
像,实在是太像了!眼前的人根本就是和苏淮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眼前人更比之苏淮更多了几分成熟沧桑,更有成年人的气势。
要说这人不是他们几姐弟的舅舅,苏荷还真不信!
“难怪老一辈的都说外甥像舅,果然是真理啊。”午盛也是惊讶得不行,盯着传说中的舅舅瞧个不停。
苏荷的呆愣,看在李振夫妻眼里就是被吓傻了,夫妻二人顿时担心不已,求助地望向楚倾。
楚倾推了把傻傻发愣的苏荷,对着姑父姑母恭谨笑道:“姑父姑母不必担心,表妹只是一时激动,有些失神罢了。”暗地里又狠狠掐了苏荷一把。
苏荷被掐的差点跳起来,这才终于回过神,面对舅舅舅母担心的脸庞,她顿时有些赧然,讪讪笑了笑,行礼道:“小荷见过舅舅,舅母。”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李振夫妻忙扶起她,上下打量一番,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感慨欣慰,李振感叹道:“小荷都长这般大了,岁月不饶人啊。”
说着又想起了已逝的父母与妹妹,心中又是一阵内疚自责。
楚氏温柔地握住他的手,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想,李振会心一笑,反手握住了妻子的手。
苏荷看到舅舅舅母的互动,体会到两人无言的深情,心中顿生羡慕之情。
不知日后的她,能否遇到这样一个相伴相知相守的人。
几人寒暄一阵,各自落座。
镇南王与王妃体恤义兄终于得以与亲人相认,是以便未一同出来见苏荷,还遣散了在正厅以及附近当差的下人,留给义兄足够的空间。
李振见到失散的亲人,心情十分激动,果然如楚倾等人所料的,问起了苏荷一家这些年的处境,苏荷捡着一些能说的说了,应对自如,并未漏出破绽,只是当李振问起李氏的是死因时,她不免有些含糊其辞。
“娇娇,可是其中另有隐情?你不必担心,告诉舅舅,舅舅一定会替你娘讨回公道的!”李振见她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异,神色一沉,厉声道。
“好了,小姑去世不到一年,你提起此事,不是要让娇娇难过么?”楚氏推了推丈夫,嗔怪道。
娇娇这个小名,自然是楚倾给抖出来的。
闻言,苏荷立即配合地露出一副背上难过的模样,李振顿时一阵内疚,当真不再提起此事。
苏荷和楚倾都不由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