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卢氏只觉得心口有一口气喘不上来,她是卢家长女,底下有好几个弟弟妹妹,这些年,他们都是依附着镇南侯府生存,为了这事儿,镇南侯老夫人和文贵妃娘娘都颇有微词,只怕等着她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去理会卢家的人了。
若是羡姐儿是个儿子的话,她也就不会这么着急想把卢秀玉嫁到镇南侯府来,可偏生羡姐儿是个女儿,到时候镇南侯府的事儿压根就轮不到羡姐儿来做主,等羡姐儿嫁了人,只怕就更顾及不上卢家的人了……
越想,卢氏心口越发难受了,可她还是强撑着坐起来,吩咐道:“你们都下去罢,我有几句话要与侯爷说。”
卢秀玉应了一声,要接过许文琅怀中的羡姐儿,可羡姐儿却死死抓住许文琅的衣襟,一个劲儿嚷嚷:“爹……爹……我要爹爹……”她只有两岁,很多话都说不清楚,但这几个字却是能完整说出来的。
“羡姐儿乖,要小姨带出去玩,娘有话要和爹爹说!”卢氏看向羡姐儿,这才发现女儿哭的眼睛都肿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许成羡这才松开许文琅的衣襟,被卢秀玉抱出去了。
等着屋子里的人一走干净,许文琅脸上的不耐烦就更加明显了,走到了距离离卢氏最远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才说道:“若是你还是要继续方才那个话题,那就不用说了,若是要与我说别的,那就快些说罢,我还有事儿呢!”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一直都不大好,自从他袭爵之后,更是矛盾多多!
卢氏冷着一张脸,说道:“我就想问问侯爷,为什么不愿意娶秀玉?她是我看着长大的,长相端庄,心地善良,除了门第低一点,实在是挑不出什么错来……我和侯爷成亲五六年,临死之前,这样一个愿望,侯爷都不能满足我吗?”说起来,也实在是有些是辛酸。
“这不是我说能答应就能答应的,如今镇南侯府是处在什么样一个位置,你比谁都清楚,你扪心自问,我娶了你们卢家人,除了对你们卢家有好处之外,对镇南侯府,对我,对贵妃娘娘,可是有一点好处?”许文琅耐着性子,可脸上还是有不耐烦的神色露出来,冷冷说道:“你到了临死之前,还不忘为你娘家人谋福利,出嫁从夫这个道理,你怎么一直就想不明白?”若卢氏只是喜欢补贴娘家,那他也就会真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偏生卢氏做的太过分了点,而且卢家那群人也是狮子大张口,什么都想要,也什么都敢要!
卢氏冷冷一哂,讥诮道:“我算是明白了,只怕侯爷是嫌弃我们卢家小门小户罢,嫌弃秀玉进门之后不能为镇南侯府带来些什么……呵,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夫人对我不冷不热,萧姨奶奶对我像是仇人似的,就连侯爷你,只怕早就对我恨之入骨,巴不得我早些去了,为下一位夫人腾位置罢……”出身一直是她心底不能提及的伤口,就算是后来成为了侯夫人,众人都捧着她,她还是觉得处处都低人一等!
“你怎么这么尖酸刻薄,我若想你早点去,怎么会每日为你请名医回来?”许文琅只觉得现在好像被狗狠狠咬了一口似的,疼得厉害,偏生又不可能转回去咬那狗一口,“镇南侯府上下每个人都在想怎么治好你的病,偏偏就你一个人,每天就想这些有的没的,我今儿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卢家人,我是不会娶的,你也别耽搁你妹妹的亲事了,再拖下去,只怕她连亲事都难得找!”最开始,卢氏为卢秀玉找亲事,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后来卢氏就病了,病的还挺严重的,再加上她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妹妹不错,所以就存了个私心!
许文琅原本是打算来谈一谈续弦的事儿的,但看卢氏这样子,只怕今儿也谈不下去了,也懒得多说,起身就走了。
卢氏躺在床上自然是气的不得了,但气归气,她还是决定,得另外想法子,既然许文琅这儿不成,那她就从镇南侯老夫人和文贵妃娘娘那儿下手!
许文琅自然不晓得她在打些什么鬼主意,刚一出门,就见着了卢秀玉抱着羡姐儿守在门口,他刚准备说话的时候,卢秀玉就开口了,“姐夫,是……是羡姐儿一直闹着要这儿等您的,我……我怕她冻病了,还专程叫丫鬟拿了件披风过来!”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想在这儿多见许文琅一面,要知道,羡姐儿只是个小孩子,若她非得抱着羡姐儿走,羡姐儿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
其实,最开始她就对自己这个姐夫有生出了几分情愫来,但她也是个晓得分寸的,知道有些心事不该有,可后来见着姐夫袭爵了,姐姐身子又不好,就连姐姐都生出要她嫁给姐夫的心思来,她怎么会不高兴?
许文琅是个男子,对于姑娘家的这点小心思自然是不晓得的,如今接过了羡姐儿,淡淡说道:“多谢你了。”不管他和卢氏怎么样,不管卢氏生出什么心思,在他心里,总觉得卢秀玉只是个小姑娘家的,和这件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反倒是卢氏,因为自己的私心,把卢秀玉给耽搁了。
卢秀玉面色一红,低着头说道:“姐夫,没事儿,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她一抬头,发现许文琅已经抱着羡姐儿走的老远了。
许文琅用披风紧紧裹着羡姐儿,亲昵问道:“羡姐儿,冷吗?”对于女儿,他是有愧疚的,毕竟他平日里忙得很,甚少顾及的上女儿,偏生卢氏对女儿也是爱理不理的,也就导致了他经常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女儿,偏生女儿还整日吵着闹着要他!
作为一个父亲,他觉得有点小开心,但更多的,却是难过,若羡姐儿身边有一个真心真意对她好的人,羡姐儿这一个两岁的小丫头,怎么还会惦记着他?
羡姐儿太小了,自然发现不了父亲的异样,一个劲儿往许文琅的怀里钻,奶声奶气说道:“不冷,不冷……我,我和爹爹在一起……”她只觉得,自己有好久好久都没有和爹爹在一起了。
“那,你想爹爹吗?”许文琅笑了笑,眉眼里都是慈爱,虽然他晓得,也许女儿不大听得懂他话中的意思。
谁知道羡姐儿却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扬声叫道:“想,羡姐儿很想爹爹,很想很想!”
“那羡姐儿是哪儿想爹爹呢?”许文琅只觉得好笑,捏了捏女儿的脸,说道:“羡姐儿是想我,还是想我从宫里带给你的玫瑰酥?”虽很少见到女儿,但每次得了些什么好东西,好吃的,他总不忘拆差人送一份给女儿,原本那些东西是该捎给妻子的,但他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
“糖糖……好吃!羡姐儿还要吃!”羡姐儿歪着头想了想,说道:“羡姐儿也很想爹爹,这儿想!”说着,她用手指了指太阳穴,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这话逗得许文琅哈哈大笑起来了,在镇南侯府,也只有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笑的这么开心,“好,好,下次爹爹得了什么好吃的,一定全部给羡姐儿送过去。”之前,他就听人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如今他算是体会到了。
他这边是笑的开怀,可卢氏却是气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卢秀玉进去了,劝道:“姐姐,你就别生气了,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身子要紧!”心里怎么想的,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说出来。
卢氏抓着她的手,一双手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冰冷冰冷的,“我的身子骨也就这样子了,左右不过这几个月了,我……我就是放心不下你们,秀玉……你与姐姐说实话,你到底想不想嫁到镇南侯府来?之前你姐夫与我说,什么事儿都是我替你做主的,什么事儿……都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她素来是强势惯了的,在内院之中,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如今要死了,想的事情才多了起来。
卢秀玉垂着头,低声说道:“姐姐,这……这话叫我怎么说,从小到大,什么事儿都是你替我做主的,你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说来说去,心底还是愿意的!
自己这个妹妹,素来含蓄!卢氏怎么会不晓得,淡淡一笑,说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不管……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如你所愿的……”
说着,她就剧烈咳嗽起来了,卢秀玉慌忙上前,可她却是摆了摆手,冲着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去请老夫人过来一趟!”先前她只是把自己的想法隐晦的与镇南侯老夫人和文贵妃娘娘说了说,但奈何她们俩儿一直装傻,而且许文琅这边也走不通,所以如今,她也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卢秀玉自然是晓得她要说什么,红着脸说道:“那我就下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了。”这种场合,她不适合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