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子不仅秋娘笑了,就连璞玉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你呀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外头的雪还没有化了,你看看你鞋子,只怕都湿了罢!”红櫵脚上穿着一双桃红色的靴子,如今靴子浸了水,早就已经变了颜色。
秋娘低头一看,果然是这样子,当即就说道:“好了,你也别出去晃悠了,趁着这个时候还不赶快去换一双靴子,天儿这么冷,若是将脚冻伤了怎么办!”
红櫵没有法子,只得下去换靴子了,等着她还换好了靴子没多久,英国公夫人那边就派人来请了,“秋姑娘,夫人说请您过去一趟!”
秋娘点了点头,就跟着那小丫鬟过去了,抬脚走进英国公夫人院子的时候,说是不紧张那是假的,她深吸一口气,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刚一进屋,她也不敢乱看,上前就给英国公夫人和王氏见了个礼。
对于她今日的表现,英国公夫人很满意,笑着指着坐在王氏身边的王家大太太说道:“秋娘,那是你大舅母。”文竹之管王家大太太叫大舅母,那她也得跟着一起叫了。
秋娘这才抬头看了王家大太太一眼,笑着唤道:“大舅母。”不卑不亢,就和方才唤王氏那一声的“大舅母”并没有什么区别。
说话的时候,她忍不住多看了王家大太太几眼,王家大太太个子不高,很瘦,长着一脸精明相,这一点,和王氏倒是有几分相似。
王家大太太先前是见过崔淑婕的,但并没有见过秋娘,如今一见,忍不住点了点头,“好孩子。”
话毕,就从腕子上褪了一只玉镯子下来塞到了秋娘手上,笑着说道:“头一次见面,这就权当做见面礼了。”平日里她戴的可是金镯子,今儿晓得要来英国公府,故意换了一只玉镯子,虽说这只玉镯子成色不错,但懂行的人一看便晓得值不了多少银子!
秋娘大大方方接了过来,笑着与王家大太太道谢。
王家大太太见了,更加满意,拉过站在一旁的儿子,笑着说道:“来,这是你大表哥。”抛开秋娘庶出的这一身份,她对秋娘还是很满意的,更何况,先前她也听王氏夸过秋娘的,所以晓得秋娘不会差到哪儿去。
被强行拉过来的王中耀顿时脸红到脖子去了,方才自从秋娘进来之后,他就一直不敢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今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只直勾勾盯着秋娘的靴子,一言不发。
见他这样子,原本笑吟吟的英国公夫人眉头皱了皱,倒是秋娘大大方方唤道:“大表哥。”按理说,寻常姑娘碰到了这种事儿倒应该不好意思,他们俩儿的性别倒像是反了似的!
王中耀也不答话,依旧低着头。
王家大太太这会儿子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倒是王氏笑着解围:“我这侄儿是个沉稳的,平日里甚少与不相熟的姑娘说话!”
“对!对!”王家大太太也忙跟着接话,说道:“中耀平日里没事儿就是看书,要不就陪他祖母说说话,唠唠嗑,是个沉稳的孩子!”越看,她越觉得秋娘满意,按道理来说,儿子是个内向的,就算是到时候入了仕,这上下同僚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处理,娶个大方沉稳的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英国公夫人向来不露声色,如今更是这般,“没错,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她除了夸王中耀这一点,实在不知道还能夸什么了。
王中耀又是一眼不发,这会儿子就连王氏都跟着有些着急了,照这样子下去,这桩亲事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之数,“娘,小孩子嘛,经不起您这样夸的,若说是有出息,难道中耀还能比的上信哥儿?对了,今儿信哥儿好像没有去兰台书院了,中耀,你去找信哥儿去罢,正好跟着信哥儿多学一学!”当祖母的,哪有不希望别人夸自己孙子的!
英国公夫人被她捧的直笑,说道:“好,好,去罢!”
“是。”王中耀低声应道,这还是秋娘第一次听到他说话,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秋娘和他站的比较近,还听到他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心里只觉得有些好笑,这王中耀,也实在太木讷了些罢!
秋娘则留下了陪着英国公夫人等人说话,而英国公夫人找了个借口,将不相干的丫鬟婆子们都谴下去了,那王家大太太像是审问犯人似的,问了秋娘许多问题,秋娘小心应对,每个问题都回答的不错,就连英国公夫人在一旁听见了,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赞许。
那一边,王中耀刚出了院子大门,却不知道往哪儿去,虽说之前他和文信之打过几次照面,但他是英国公府长房的亲戚,文信之是英国公府二房唯一的嫡子,交际也并不是很多,再加上他总觉得自己和文信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纵然每次文信之对他好言好语,他也和往常一样,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现在,也是这样,他不想去找文信之,他在王家可一直都是被人捧着的,可到了文信之面前,总觉得无端端矮了文信之一头,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正犹豫着自己到底该去哪儿晃荡一圈的时候,却听见耳畔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大表哥!”将他吓了一大跳。
王中耀转头一看,见着是文竹之,尴尬着打起了招呼,“表妹。”对于这个表妹,他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起码这个表妹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对谁都很好,不像文棠之,每次去了王家,眼睛恨不得长到天上去!
“表哥,你今儿不用看书吗?怎么来英国公府玩了,可是与大舅母一起来给祖母请安呢?”文竹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脸上就差没写“天真无邪”这四个字了。
王中耀素来不会撒谎,这会儿子就更是结结巴巴的了,“我……我是跟着娘一起来的,来看看姑姑!”每次他娘来英国公府,用的可都是这个借口!
“原来是这样子!”文竹之点了点头,说道:“对了,你只跟母亲请安了,可又去见我祖母?祖母若是晓得你来了,一定会很开心的!走罢,大表哥,咱们一起去给祖母请安罢!”她就猜准了,王中耀是不会跟他一起去的。
果不其然,王中耀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说道:“我,我还是不去了罢……方才我才从那儿出来……”若是再回去,就要见到秋娘了。
文竹之甜甜一笑,说道:“那好,我就先去给祖母请安了,待会儿再来找表哥玩。”
她的话音刚落下,春晓就忍不住在一旁说道:“姑娘,秋姑娘这会儿子也在夫人那儿,要不,您等会儿再去罢?”她平日里是管着文竹之的,在这事儿上原本她也是不同意的,若是不小心将王氏给得罪了那就完了,可她实在是经不起文竹之的软磨硬泡,再加上,她对秋娘的印象不错,也觉得秋娘嫁给王中耀实在是有些委屈。
最最重要的是,如今文竹之已经定了亲,就算是惹得王氏不满,王氏也不会为了娘家人而得罪杨家的!
“啊?秋娘也在那儿啊!”文竹之故意装出一副胆怯的样子来,犹豫了会儿,说道:“那就算了,还是等她走了,我再去给祖母请安罢!”她就不相信,王中耀会不对她的话感兴趣。
听到“秋娘”这两个字,王中耀果然抬起了头,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文竹之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呆子”,继续说道:“大表哥,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我……现在我实在是不想去给祖母请安。”
王中耀只好说道:“正准备去找信之兄了。”
“那正好,我们一起去罢!”文竹之心中大喜,从这儿到文信之的院子还远得很,再加上路上有积雪,想必在这段路上,该说的话她能全部说完。
最开始的时候,王中耀还有几分拘谨,压根就不说话,只是文竹之一个人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对了,大表哥,方才你从祖母屋子里出来,见过秋娘了吗?”终于将话题给引出来了。
王中耀愣了愣,如今他对“秋娘”这两个字可是敏感得很,可是还未等他来得及说话,文竹之就继续说道:“若是你见到了秋娘,可要离她远一些,她可还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这么说?”王中耀终于说话了,胖胖的身子走在雪地里很是吃力,此时脑门上已经泌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了,一看就是身子发虚。
其实他原本是不想多问的,可他打小就认识文竹之,还从未听过文竹之说谁的坏话。
文竹之装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嘴里嘟囔着“不知道该不该说”之类的话,末了,终于下定了决心,“算了,大表哥,我就与你说罢,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外人,这个秋娘啊,看着是个老实的,实际上却不简单,小小年纪,城府颇深,莫说是我和婕姐儿了,就连娴表姐都不是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