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
四更天。
人走了,一切又静了。
只有零星的雨点洒落在巷子的地面上。
因为雨小,所以雨也是轻柔无声。
只有偶尔不知从那家屋子里会传来一两声婴儿的哭声
隐隐约约的。
幽静里,
王牧看着微弱的光中在地面上溅起的细小水珠,是椭圆的。
他的衣服已湿,头发软耷耷的、有气无力的垂着,偶尔还有一些碎水珠,断续之间从他的头发开始,然后顺着他的脸庞,
往下
往下
滑落。
王牧靠在这小巷的墙壁上,眉宇间流露出思考的神色。
风萧萧,
掠过这寂寞的小巷。
带起王牧指间紫色的轻烟斜斜的缭绕而上。
在这宁静氛围里,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重新在王牧的脑海里一一闪现。
似乎这一切都要从今日下午在别墅区战败“江爷”开始,
在去会“江爷”的时刻,他出了屋子,天下着雨,于是他起了一丝思念,思念他的她。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之后这突然兴起的思念便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所以他在晚上独自出来于湖边漫步,已排解相思之念,因而遇到了蔡冰云与吴峰在湖上打斗一事。后来关于蔡冰云的一系列事,就如同无巧不成书一般,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似乎冥冥中就好像被一根线给系住了,被很自然的拉到线的另一头故事中去。
本以为和蔡冰云分别后,会是像前些日的夜一般,安安稳稳的、古井无波的在寂寥中、平淡中度过去。
可不曾想来了两位少年,一位少女。
还打了一番架,一番他觉得很温柔的架。
至少没有如同在修行界一般,动不动就分出生死。
想起这一伙奇葩,零星碎雨中的王牧,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
王牧还清晰的记得,躺在地上的智商下限无止境的装逼男凌天,被少女扯着耳朵拧来拧去。
如果可以360度的拧,那少女绝对会很乐意的360度的拧上个百十来个圈圈。
谁让这傻大个这么明目张胆的想吃她豆腐,即使你想,那也留在心底啊,这儿不还是有两个男的么,关键是一个比你能打,一个比你更酷也更能打,要不把你揍的跟杀猪一般嚎叫还怎么出来混呢。
出来混,面子和里子都很重要的啊。
所以最后尤自不解气的少女,用她的脚直把凌天踩的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最后被揍懵了凌天,比别人慢了四五拍的脑子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于是一个劲儿的给少女陪不是:“说他被猪油蒙了心,一时鬼迷心窍,脑子短路了,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快饶了他。”
后来凌天又补充道:“都是王牧那小子的不是,本以为是平平常常的,哪里知道他娘的武功比本祖师还高,我这不是一时失算被打懵了么!姑奶奶啊,原谅这次啦,我凌天保证没有下次!”
闻言,觉得莫名其妙躺枪的王牧对少女添油加醋的道:“继续使劲踩,这小子太混蛋了,敢那么名目张胆的吃你豆腐!简直太没人性了啊!”
最后的最后见这一番讨好丝毫不管用,凌天不得不向潇洒男喊道:“朴哥,你赶紧的发句话啊,真要看着我没被打死,而是被她踩死么!”
在这个三人组里,潇洒冷酷男的话还是极为管用的。
显而易见的是他应该是这三人组里的灵魂人物。
所以在他开口“够了”中,凌天的悲惨境遇总算告终了。
王牧抬头朝着巷子头顶的夜空望去,雨丝串成了线,
一行行,
一列列
行行又列列便构成了无数根雨线。
从遥远的夜空来,
如匹练的锦绣
织满了天地。
王牧悠悠的吸了一口烟,再缓缓的潇洒的吐出了烟圈,圈里含着小圈
烟雾轻轻的
随风
漫舞在寂寥寂寥的雨夜。
回忆的画面又起,
在凌天颤颤巍巍的站起后,被凌天喊着“朴哥”的男人从巷口的那头走了过来。
他看着王牧,然后转过身拍了拍凌天的肩膀,不咸不淡的道:“以后少逞点能!这次是个教训,既然没事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站着!”
凌天瘪了瘪嘴,也没出言反驳
对于“朴哥”的这番另类安慰像是习以为常了。
说完这句话的少年,转过身,对王牧伸出了一个握手的姿势:“你好!我叫白朴,白云的白,朴素的朴!”
伸手不打笑脸人。
王牧同样伸出了手和少年握了握,一场风波来得快,去得更快。
后来和王牧并排靠着巷壁的白朴告诉王牧:“他们是为寻伙伴来的,今天下午听说有一个少年打败了江枫,于是我们便对你起了兴趣,本来我是打算等待明天去你们学校找你切磋切磋的,看看你能否加入我们的队伍,结果凌天这家伙火急火燎的急性子等不及,偏要今晚来会会你。哦,于是接下来你就知道了,他为此还特意的去精心打扮了一番,说什么高手打架前,一定要有高逼格,有这高逼格,便自成格局!其实,简单点说就是个闷骚货!”
王牧似笑非笑的盯着白朴。
白朴笑道:“别这么看我。你应该知道我们都不是常人,你也不是,所以想查你点资料简单的很!我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就有人送来了你的资料!”
白朴接过了王牧递过来的烟,抽了一口,然后缓缓道:“其实在看到你的资料后,我对你更为好奇了,你一个普普通通人家的孩子,而且从你之前的资料来看,也从没有什么过人的惊人之举,就是稍微出众一点的事情也未有,怎么突然就有了宗师战力,而且就两招便轻而易举的将在宗师境成名已久的江枫给打的倒地不起!”
说道这儿,名叫白朴的少年对王牧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像是早已猜到你要说的话般神神秘秘的轻语道:“别随随便便的就告诉我,你在路上便遇到了一位像是周星星电影里的路边高手,给你一本什么什么武功秘籍的,你眨眼间便如同武学奇才一般,练成了绝世神功!”
王牧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也未点头,也未开口接话。
白朴又自顾自的说道:“我想你身上一定发生了很特别的境遇!你不用急着否定,否则你身上的事根本解释不通!你我应该都知道,无论是俗世武夫练武还是隐居在深山老林修行都讲究个根骨悟性,这根骨悟性就像人的左右脑一样,各有各的职责、功能、作用,分工明确,但二者又缺一不可,否则人便是死人了,大脑也不叫大脑了。有根骨而没有悟性就如同寻常烧饭生的火一样,没有火,纵使堆了那许许多多的干柴,你也煮不了饭;有悟性没根骨,那你无论悟性多高,都是杯水车薪。”
白朴醇厚的嗓音继续在巷子里响着:“世人眼里的世界,菜米油盐酱醋茶,无论人生怎样变化,事业高低,金钱多寡,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无论怎么看都不会看出个花儿出来,不会有任何不同。但你我们都不一样,这个世界远非世人眼中的世界那么和谐那么美好、那么平常,世界在我们的眼中帷幕更深,也更为玄奇,还更加精彩!我相信古人春秋皆度百岁的时代,魑魅魍魉,神仙志怪,一日神游万里”
白朴兴奋的拍了一下大腿,神往道:“
好一个大好世界!玄奇!玄奇!
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
贵真人之休德兮,美往世之登仙。”
白朴望着头顶的夜空,眼中神芒闪烁。
王牧点了点,算是认可了白朴的这番言论,若说谁最该信,当然要属他王牧,他一番亲身经历便是那最好的例子。
白朴收回了悠然神往之色,转而换了一副认真的神色,对王牧开口道:“在宗师境里,你很强!而且是非常强,我们接下来将会面临一个严峻的任务,我们在物色人手!而且我相信,你王牧是一定会答应的!”
“是吗?”王牧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之后凌天,春婵,白朴三人便离开了!
白朴没说是什么任务。
王牧也懒得去问。
至于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时间一到,便自然而知,何须当下费神。
他王牧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夜的时间在寂然中,悄悄的流逝着。
独自在夜风夜雨中的王牧收回了关于因为败江枫而起的一系列事情而起的回忆、以及思绪。
但是有一点,王牧很明白。
随着他命运的改变,也随着他修行境界的提升,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在逐渐展开。
在命运改变之前,他王牧哪能想到,原来这个世界的另一面,还有着这一番奇奇怪怪的人,有着这一番别样的故事与风味。
造化之玄奇,境遇之奇巧,端的是有趣有趣!
这使得他不再是上一世如同一叶飘萍,在生活的江海中,随波逐流,除了开公司挣钱,便没有根本,没有方向。
原来生命的意义是——我曾经发现过这个世界的诸多方面,并且真实而充实的为此活过。
夜似乎不那么黑暗。
雨似乎也是很舒服。
抽着烟的王牧,对着夜空露出了真心而灿烂的笑容,这种感觉是他重生后感觉到最美好的。
在修行界再生的他,是万念俱灰的他。
他在那个世界记得两句曾经读到过的话
唯有极于情
故能极于剑。
所以他批命的修行,拼命的练剑,他的生活的一切目的,无论是厚黑,还是坑蒙拐骗都只是为了修行。
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的重生了。
灵魂与身体,以及思想!
别后相思是几时?后会难知?后会难期?
王牧喃喃道:“老婆啊,等我噻,快了,等我带你一起飞!”
“那轻言浅笑,那流波顾盼,我心深慰啊”,在心的快活中,王牧慢慢的走出了雨巷!
然而,在不远处,一个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驼背老人,拄着拐杖正朝着王牧的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