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振宗练兵手狠,管理也非常严格,刘安在京郊大营,虽然官儿不那么大,但头上的领导,都是一些不管事的贵族,放手让他折腾,他自由惯了,猛然天天卯时去军营,应卯操练,弄得浑身酸困,这样的日子,他实在过不惯。
刘安在京郊,也当了十几年的官儿,京城的人脉也不少,他辗转托人,想把自己调回去,这七送礼八托请,最后竟然走到董进才门前。
董进才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皇上不待见,日子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他不敢受刘安的礼,却给他介绍了一个更有面子的人——董家的亲家石宗汉。
没想到石宗汉毫不留情,一口回绝,而且还给董进才写了一封措辞严肃的信件,让他谨守本分,不要做出格和违法的事情,牵累了亲戚。
董进才气得在家大发脾气,董夫人听了孙子好些次的哭诉,说石家女子粗俗不堪,就一村姑,实在顶不起董家宗妇的责任,董夫人很后悔这门亲事,便撺掇丈夫退亲。
董进才便给石宗汉写了封信,说他泥古不化,不知变通,不然,当了十多年的北疆元帅,这一次大捷,也都没能再进一步。
石宗汉的回信,很干脆提出退亲:“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就不该是亲家,那件事,就算了,请您退回小女的帖子,鄙人也命贱内,将你爱孙的帖子送回去,包括定亲礼。”
京城里也有人同情董进才的,说石家看董家失势,落井下石,石夫人这两年,很少出门交际,这件事,也一句解释都没有,很快,石宗汉就把女儿许给了手下一员猛将,二十岁的年轻人,八品的小武官,很多人对此十分不解,董进才再落魄,也是副二品,孙子已经恩荫了一个七品的执事,在户部做事,怎么比,也比北疆苦寒之地、没有家事的小武官强。
钱隽听说此事,一笑,他早就猜出这桩亲事石宗汉不愿意,无奈夫人自作主张定下了,他肯定约束妻子不许再长袖善舞,老老实实在家,宁可吃亏,也不许攀交贵人,然后,找机会退亲了事。
这两家,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
文谨听了钱隽的解释,高兴得一笑,反正能打击到董进才,她都乐意见到。
刘安没想到自己一番折腾,钱花出去不少,没有任何效果,还引起两个大佬由亲家便仇人,董进才心情不爽,不仅没有帮忙,他的一个门生,为了给座师出气,还把刘安的档案,正式转到了雁北大营,刘安希望破灭,人都蔫吧了。
雁北大营的兵,等于和以前京郊大营的兵来了个大换防,永昌帝干脆下令,让钱朝辉为京郊大营的副都督,专门负责练兵,而钱朝阳在兵部的官职,也由六品,一下子升了三级,成了副四品。
这官职和爵位不同,后者是虚职,除了领钱,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权利都没有,这个副四品,可是实打实得为皇帝处理军政大事的。
接下来的日子,钱隽父子三人,在朝廷忙碌,文谨则在家忙碌——给钱钱找媳妇,又准备给金金成亲,这个时代,繁文缛节多不胜数,一道一道礼仪,没有一步可以缩减轻忽的,这还不算,亲家那边,还出现各种麻烦。
张家姑娘只有重病在床的祖母,没有父母和祖父,由一位庶出的婶母张罗,文谨听到很多闲话,那个婶子很厌烦张珏,又恨她带走了生母和祖母两份嫁妆,在家闹得乌烟瘴气。
张澜的夫人当年生了儿子,身体受损,再也不能怀孕,张澜的母亲便给他娶了一个贵妾,生下一儿一女,张夫人的儿子没了,媳妇伤心而死,留下张珏一个孙女,这些年,她的一颗心,全都在孙女身上,唯恐庶出的媳妇虐待孙女,她也一直捏着中匮的大权不放,张澜遇难,张夫人一下子便晕倒在地,昏迷了三天三夜,全靠张珏张罗伺候,那位庶出的婶娘抓住机会,拿走了中匮大权。
但张夫人早有准备,张珏的嫁妆,全都收拾好放在她院子的库房里,钥匙也是她的亲信拿着。
张澜是清官,家境并不充裕,但他和儿子名声很大,当年张珏的母亲出身豪门,嫁妆非常丰厚,那位婶娘刚开始哄着张珏,让她把嫁妆分出一部分,给自己的女儿,被拒绝后,心中不忿,天天找张珏的麻烦,她以为,文谨这边听说张珏名声不好,说不定会退亲,张珏害怕,没了依仗,就会软下来。
这位婶娘,也不是没有依仗,张珏有个致命弱点——命硬,她的父亲和祖父,都死于非命,张家那位婶娘,没少拿这个做文章。
文谨曾经和钱钱讨论命运的问题,钱钱摇头:“母妃,你怎么也信了这个?嫂子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不肯妥协的直性子,被人暗算也在情理中,跟她有什么关系?何况,张大人是受了前太子的拖累。”
“钱钱,你师父教你掐算未来的本事没?”
“没有,师傅说,天机不可泄露,我既然入俗世,便会为情所累,有时候人情会把我逼到死角,不得不做出违心之举,掐算未来,会毁了我的道行。”
“哦,我明白,儿子,母妃会尽人事,听天命的,只有对得起本心,自己努力奋斗,不管是好是坏,母妃都接受。”
“母妃心怀坦荡,光明磊落,神明也会护佑的。”
“好儿子,借你吉言,母妃一定会活得好好的,你哥哥嫂子,也一定长命百岁。”
“是!”
好多贵妇对文谨坚持这门亲事感到不解,甚至玉洁郡主都私下和嫣然讨论过此事,她俩很犹豫,张珏是个好女孩,退亲会被人指责,可毕竟,让儿子娶一个命硬的女子,她们也觉得文谨胆子太大了。
因为张珏命硬的流言,文谨和娜仁王太妃商量过,新房设在怡心苑这边,反正这边够大,房子也够多,挑了个宽敞漂亮,靠近外院,有利于金金出门办差的院子,好好修整了一番,便可以做新房了。
婚后,金金便不再去仁郡王府居住,等于把那边的管家权利,变相全交给了娜仁王太妃,这让太妃特别感激,不惜把大黑山马场出的一匹最好的马,赠送给金金。
金金大方地收下了,钱璋还小,驾驭不了这样的烈马,再说,他这样做,也不会让娜仁王太妃有那么大的人情债压力,大家相处起来,也比较舒服。
娜仁王太妃拥有大黑山马场,好马多得是,别人稀罕难得的好马,对她来说,只能算是珍贵,却不算珍稀,左手送出去,右手还能再拿到新的——虽然大黑山马场所出的骏马,多数给了兵部,但娜仁王太妃依然留下了少部分,给追随她的那些本族的军士,他们就守在大黑山马场,永昌帝都不好意思把全部马匹归了朝廷的。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金金的婚礼如期举行,张珏的嫁妆,果然令人震撼,她的母亲当年十里红妆,曾经轰动一时,现在,她的还要加上祖母的嫁妆,还有张夫人这些年,为孙女新准备的,一百二十四抬,抬抬的箱子里,都压得满满当当。
张澜身为太子师傅,这些年皇宫和东宫的赏赐,因而,民间难见好东西也有不少,张夫人对庶子夫妇失望透顶,便毫不犹豫地全给孙女陪了嫁妆。
所有参加婚礼的贵妇,没人不注意那些嫁妆,只有女主人,南海亲王妃,在金钱的面前淡定无比,她活了半辈子,原来也曾赤贫过,也曾为了金钱打拼过,但她从来都把钱当做改善生活的必要条件,而不是改变身份地位乃是脾气做派的资本,儿媳妇嫁妆多,也不过是媳妇儿自己手头宽裕,将来过得舒服而已,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废妃董艳萍的原因,文谨并没有下请帖给董进才夫妇,但有几个和董夫人关系好的女人,却还是来参加婚礼了,她们看到文谨只是叮咛下人,照看好嫁妆,别让人不小心碰坏了,便没有多看一眼,背后忍不住悄声议论:“你们说,南海亲王到底多少钱?张家这么多的嫁妆,王妃竟然眼皮都不抬的。”“很多钱吧,都说他家富可敌国,反正,南海亲王夫妇从来不和人计较钱,听说,也有人想要巴结南海亲王,送东西过来,都被退回去了。”“呿,这么说话,太不通情理了。”反驳的人振振有词,“王室近支,每年不知从宫里得到多少好东西,民间最好的,在他们眼里,算不得什么,人家才不稀罕你送的呢,活到南海亲王如此荣耀的地位,给他送东西,可要特别讲究才是,听说,南海亲王妃也是收东西的,有个姓路的年轻人,有一回送了好些梁中省的蘑菇药材,甚至还有很便宜的地衣,十几文钱一斤,她也很高兴地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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