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被文瑾讽刺肤浅,好几天在家逗不自在,老实了半个多月呢,但接下来的日子,文瑾依然那么淡漠,贺氏禁不住又蠢蠢欲动起来。
仁亲王妃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账簿都是贺氏看的,家务也多数都贺氏安排,她觉得这是自己的大好机会,一旦世子妃接手,她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趁此机会,给手边攒点东西。
也是有件事儿,让他这样急迫地想挣钱,想拥有很多钱。那是大长公主的小女儿喜儿出嫁,陪着仁亲王妃和世子妃去走亲戚,一圈的贵妇都在给喜欢添妆,文瑾这个世子妃,是堂婶子,关系不远也不近,这样的亲戚,她都是给一对成色中等的羊脂玉镯,或者一个镶宝石的金簪子等等,宗室的亲戚太多了,彼此之间要是都出厚礼,谁也受不了。仁亲王妃一般比她略略高个档次,婆媳两虽然不对脾气,但在这事情上,却非常默契。
可是这个默契,因为贺氏的到来,被打破了。经过一年的搜刮,贺氏自认手头有钱了,可以和世子妃叫板,她和婆婆商量了一下,或者是仁亲王妃先提议的,反正两人决定要让文瑾丢一回脸。她准备的是一套质地上好金头面,贺氏则出一件整块玉雕的白菜,足有半尺长,换成现代的尺寸,要有二十多公分长,十二三公分高,她俩这风头一出来,满屋的贵妇都有些受不住了,纷纷从头上拔簪子,或者从手腕卸镯子,为的是不丢份儿。
文瑾当时也愣了,她平日本就不爱显摆,身上头上的首饰并不多,一时让她哪里找东西去?还是钱钱帮了大忙,他那天戴了一个翡翠吊坠的金项圈,还戴了一串珊瑚珠的项链,这幅项链的坠子,是个指头蛋大的红宝石,品相不是十分纯净,但胜在色泽明艳,红灿灿的,一看就不是个俗物。他悄悄示意文瑾,把他这串项链摘下来。
文瑾此刻,怀疑儿子不是穿越的,而是重生的,不然,他为何闹着戴两串饰品呢?
钱钱这串珊瑚珠红宝石吊坠的项链,绝对比贺氏的玉白菜档次高,仁亲王妃和贺氏都愣住了,她们只注意文瑾身上没东西,却没注意小孩子,两人没达到压住文瑾的目的,还让所有赴宴的贵妇背后恼恨,连大长公主都很不高兴,她承了这么大的人情,都是要还回去的,今后,是只给一家送一次好礼呢,还是一直坚持送下去?一直送,谁也受不了,只送一次,说不定就把人惹了,毕竟好些喜事,是不重复的,送给哥哥家,没有给弟弟家,这是结仇,不是送礼。
仁亲王妃和贺氏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但宗族里之间的行礼,从此便上了一个台阶,让好多只有空架子却并不富裕的人家,叫苦不迭。贺氏和仁亲王妃也渐渐受不了了。
仁亲王府有钱,但都是仁亲王手上,他知道老婆糊涂,每月的份例是定死的,最多有什么特殊事儿,会多拨些钱给内院,陡然升高的礼金,仁亲王并不知道,仁亲王妃提醒了好几次,他依然故我,该给多少,就给多少,而王府公中的东西,那是上了账册的,仁亲王妃和贺氏,若是拿出去送礼,必须得通过仁亲王。
内院每年,要给外院交账的,仁亲王宠老婆,却更持家,有些事情上,他是很认真的。这要归功于太皇太后,他爱儿子,看出刘彩琴糊涂,早早提醒儿子一个家一定要有规矩,可惜老太后只帮儿子订好了经济方面的规矩,便老糊涂了,不然,仁亲王府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一团乱麻。
贺氏和仁亲王妃没想到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把自己装进去了,还好宗亲之间行礼的奢华风,还是在大长公主的手里被叫停,这一回,是她媳妇生下小孙孙,她让人放出风声,谁要给厚礼,就乱棒打出去,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仁亲王妃和贺氏手边,已经相当窘迫了,当年钱轩纨绔,把仁亲王妃的私房掏空了,贺氏掌家捞的那些,也架不起一次百儿八十的往外送。
贺氏就是奇怪,不管是送豪礼,还是送平礼,世子妃都是那个样子,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不骄不躁,她难道很有钱吗?她曾经向婆婆打探,仁亲王妃没好气地道:“你当呢,她有钱得很。”
贺氏以为婆婆嫌弃自己嫁妆少,尬尴地闭上了嘴巴,回到屋里,悄悄让贴身的丫鬟在外面打听。
午妈一直在贺氏身边转悠,寻找一切机会为主子服务,她瞧破贺氏心思,抓住一次机会,给贺氏透露:“咱府上,谁也比不过世子妃有钱,二奶奶,你知道吗?世子妃在乡下的时候,栽了两千亩的桃子,这一项,一年的收入就是两万两银子。”
贺氏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提“乡下”,后来听说世子妃也是乡下长大的,还是乡下的穷人家长的,据说最穷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这才心里平衡了。
“不是说她那时候很穷吗?布衣服都穿不上。”
“可能是最落魄的时候是那样的吧,反正,后来发达了,买了两千亩的地,全都载了果树,现在,银子跟流水一样送过来。”
贺氏心中酸涩,这才知道自己走了一步大昏招——和世子妃比富,没有贬低了别人,却恶心了自己。
“二奶奶,世子妃可会赚钱了,听说过吗?那个周丹娘,刚开始一个月才一两银子的月俸,世子妃那个铺子,一年不过百十两进项,现在呢?几千两,连周丹娘那个做掌柜的,都在京城住大宅子。”
“不是说那大宅子是大公主给的吗?和她男人换戏班的。”
“哪里,大公主是给了些银子,但那座宅子,周丹娘起码掏了一半的钱。”
贺氏的眼都直了,惊讶无比,她心里暗暗盘算也开个铺子做生意。
不和妯娌斗富,贺氏又想在其它方面把文瑾压下去,仁亲王府这个中匮,现在虽然在她手里,但是名不正言不顺,世子妃随时都可以要过去,她想败坏妯娌的名声,让她永远抬不起头,这样,她这个管家的权利便能坚持得久一些。
皇室已经历经五代,宗亲人家特别多,一年到头,走不完的亲戚,有些血缘远一些的,文瑾礼到人不到,也没人说,但近亲,可就逃不脱了,比如,大公主十月怀胎,生下个小郡主,这是皇帝的头一个隔辈人,宗亲中的人,哪个敢不奉承?大公主府的流水席,整整摆了三天,才把所有送礼的客人都招待了。
文瑾是第一天去的,大公主府的外院、花园空地,全都搭了帐子摆上宴席,外院是男人的地方,花园全都是女人,年龄大大小小,一个个穿戴得花团锦簇,这不是走亲戚,简直是炫富会。
赴宴之前,文瑾问钱钱:“钱钱觉得娘穿什么好呢?”
钱钱歪着头想了想:“娘要穿最好的衣服。”
文瑾不喜欢大红大绿,便穿了一身雪青衣裙,外罩鹅黄绣牡丹花的褙子。
钱钱见了,非常不满,一个劲儿地推着文瑾回去:“娘,把你过年那件大红花儿的衣服穿上。”
文瑾被逗得大笑:“那是棉袍,你想热死娘亲吗?”
“这不好看。”文瑾无语,这已经是她衣服里颜色最鲜亮的了,最后,她想到用饰品点缀一下,便加了一件珍珠衫。
钱钱拍手大笑:“娘好漂亮,最漂亮了。”这就是通过了。
果然在宴席上,文瑾这一身并不显得奢华,若不是钱钱,她这一回,肯定出风头了——过于素净,让人瞧不起的风头。
文瑾的品位还是很高的,坐席,是上席中的上等位置,贺氏紧紧跟着她,排席的人为难了一下,便让她坐到文瑾那桌的席底——就是上菜的地方。
文瑾的身边的贵妇,年龄都比较大,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文瑾也就敷衍地点头应答,宴席的气氛很是融洽,有个和仁亲王妃年纪差不多的侯夫人,也不知哪根筋抽的,忽然冒出一句话:“世子妃,仁亲王妃的眼睛是不是有麻烦?”
“嗯,婆母眼疾已有一年多,现在视物不清,行动都得人搀扶着。”
贺氏接话:“王妃年纪还轻啊,就得了这个病,心情很不好,我是品阶太低,没法和她老人家坐一桌,在家可是形影不离地伺候着呢。”
那侯夫人随口奉承了一句:“听王妃说过,你是个孝顺的。”
桌上的人忽然都沉默不语,低头吃饭,侯夫人这才发现把仁亲王世子妃得罪了,尬尴地笑了一下:“世子妃也很孝顺的。”文瑾摇摇头:“我差得远,不行的。”这是一句大实话,但别的人听来,就是自谦,这个社会的人都很谦虚,文瑾这句话一点儿也不显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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