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看玉洁郡主还是很气愤的样子,便安慰她道:“娘娘看到了吧?有人就不想听到我好的,咱们行事,但凭本心,太过介意她们,日子都没法过了。”
玉洁郡主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你倒是心大。”
正说着,戏台子上一阵锣鼓响。这叫开场锣,是催促演员快点到位,观众准备就座的,一盏茶一次,三遍响过,就要开场。
果然在一边游玩聊天的女子,都急忙走过来。这个时代娱乐特别贫乏,尤其是戏曲还不是那么盛行,家里养戏班子的,一般都是唱个独幕剧,或者来点小曲儿,像今天这样的四幕大戏,还是很少见的,不管对文瑾印象是好是坏,没人愿意和自己过不去,大家纷纷涌过来,小戏台子下面的椅子上,立刻就座无虚席。
二遍锣响过,就出来一个小丑,带着几个小孩子,翻筋斗打花鞭,这是怕观众等的不耐烦,出来安慰大家的。
文瑾端着桌子上一盘桃脯给玉洁郡主:“娘娘尝尝,这是我的铺子做的。”
玉洁郡主惊讶地挑眉:“你怎么知道?”
“别家的桃脯颜色发黑,只有我家的颜色这么亮堂。”
玉洁郡主的思想被转移,和文瑾聊起吃食,脸色好了许多。
锣鼓响起,演员上场,第一幕开始,周丹娘当时还是六岁的小女孩,母亲去世,父亲续娶,一年后父亲也死了,继母便把她卖到了窑子,周丹娘屡次逃跑,被打得遍体鳞伤。
玉洁郡主已经完全被这令人悲愤的情节吸引,全神贯注地看起戏来。文瑾悄悄观察观众的表情,见她们脸上时而悲悯,时而义愤,泪点低的人,已经开始频频擦眼睛了。交头接耳和闲聊全都停下来,文瑾见效果很好,忍不住露出微笑。
第二幕,周丹娘在窑子里刻苦练功,天真幼稚的她,以为可以依靠自己的技艺,获得人们的尊重,为老鸨赚了钱,她就可以放自己一马。
“这个笨蛋,哪有那么好心的老鸨。”玉洁郡主都为周丹娘抱不平。
和玉洁郡主一样,此刻议论的声音大起来,幸好文瑾早有准备,在戏台边上,打出台词字幕,不至于让人弄不清情节。
就在这时,情节忽然急转而下,周丹娘成了名妓,为老鸨赚足了钱,但还是被暗算,在灌了迷药的情况下,被玷污,她痛不欲生,几欲寻死。
玉洁郡主已经忍不住了,眼泪婆娑:“这个可怜的女子,她的爹娘在泉下有知,该多么伤心。”
“是啊,不是她出身不好,也不是她不肯努力,遇到这样的狠心继母,这样的恶毒老鸨,她就是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啊。”
第三幕是周成昆出来了,他不计较周丹娘的出身,只倾慕她的才华,感动她的品格,倾家荡产,把周丹娘赎了出来,但周家父母气坏了,把他俩从家里赶了出来,两人囊中空空,生活无着,周丹娘当了头饰和衣服,也仅仅租赁了一间小屋,买了五天的粮食。万不得已,她大着胆子去文瑾那里应聘,竟然获得让她试试的机会。
第四幕,周丹娘夜以继日地设计饰品花样,又是画又是做,敖红了眼,终于做出一套产品,她高高兴兴去了东家那里,果然大获成功。
这时候的戏台子下面,观众的表情已经是喜悦多于悲伤,欢笑多过愤慨,接下来的剧情,便迎合了观众的心态,周丹娘不仅赚了钱,还赢得了丈夫的尊重,公婆的谅解,又有了儿女,日子过得十分幸福。
戏曲结束,观众都忍不住鼓起掌来,玉洁郡主忽然灵机一动,问文瑾:“这个周丹娘,可是和你交好的那个周丹娘?”
好多眼睛猛然扫过来,大家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是的,娘娘,我就是那个东家,你知道我是心软的人,周丹娘当时找到我,我没理由拒绝她,这样的苦命人,我拉她一把,这是世界就多了个情操高雅的女掌柜,我推她一把,说不定,这个世界便多了一对冤死的有情人。”
“孩子,你做得对,我想通了,自己但凭良心做事,谁想说什么,就让她说吧。”
“娘娘,瑾儿就知道你最好了。”
虽然依然有些人对文瑾投来不满的目光,但多数的人还是被剧情感动,对文瑾的印象大为改观,京城里不利于她的流言,一下子就少了,倒是多了很多赞扬她的。
文瑾也没想到,《丹娘》一剧,因为曲调宛转悠扬,言辞清丽易懂,剧情跌宕引人,在京城引起热潮,各大高门,争相来邀,周家戏班的管事忙得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周成昆数钱数到手软,还捞了个“才子”美名,高兴地忘乎所以,这些年,周家的经济,都是靠丹娘支撑,他也是堂堂五尺汉,心里不是没有愧疚和压力的,只是性格如此,不善经营,而他喜好的诗词曲谱,又不好赚钱,才不得不压抑自己。
从这部戏里,周成昆总结了几条经验,一部戏要想红起来,得有这样几个条件,一是有唱功,还要带些武戏,才子佳人,先苦后甜,苦要苦到极致,使人落泪,后面的花好月圆,才会显得非常不易,令人珍惜,令观众心动。
他照着这个模式,开始着手写一本新剧,丹娘见丈夫一下子成熟老练起来,也是喜不自禁,临时租住的院子里,天天洋溢着欢声笑语。
仁亲王在正月初九这天,去太长公主府走动,被他这一辈的老大——太长公主拉着一起看戏,这才知道儿子院子里那个戏班子,都捣鼓了些什么,说实话,他还很为周丹娘的一心向善、自强不息感动。太长公主问仁亲王:“这部戏你看了好几遍了吧?今天老姐姐拉你又看一遍,你不烦吧?”仁亲王不敢说以前没看过,只摇头道:“不烦,我怎么会烦呢?这戏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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