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萧府那边的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父亲早有安排,瑜琛媳妇也很好很能干的,我这个大姐不能把手伸太长。再说,他希望我能和你好好过日子,娘家事情也容不得我插手。”文瑾说的也是实情,萧逸和萧瑜琛,还有萧夫人为了文瑾能幸福,绝对不会允许她丢下男人,长时间住在娘家的,更不允许她为了娘家,改变丈夫的决定,文瑾既然想要在这个社会好好生活,还是尽量遵循这个社会的规则,她出格的事情,已经做了不少了。
钱隽还是有些内疚,但没说什么,日久见人心,他总有一天,让妻子知道他的好。
港口城市有的是海鲜,但若是做得太简陋,还不如普通蔬菜好吃呢,尤其不习惯那么浓重海腥气味的内地人更觉得如此,因而,文瑾前世虽然喜欢海鲜,在这边却吃得并不多,主要是因为当地人的口味太淡,几乎所有的海鲜,不是蒸一下,就是炖一炖,撒点盐就端上来了,用他们的话说,鲜美得无以复加,可文瑾和钱隽还没走到饭桌前,就被那浓重的腥味儿熏得止步了,更别说吃得下去,后来厨娘根据文瑾的比划,把那些海鲜清洗之后,用姜葱盐腌渍,然后才炒、炖、蒸,当地的人都承认,这样更好吃。
他俩先在城外的村庄游览了几天,到处都是水稻田,很少有文瑾前一世见过的大片大片的荔枝园,只是在房前屋后、道路两边有栽种的,这年的荔枝还是个大年,结得十分稠密,虽然还是绿色的,依然勾起文瑾的馋虫,似乎吃到了又酸又甜的美味,禁不住口水四溢。
钱隽本来一直很注意文瑾,忽然看到她嘴角流出一根晶亮的水丝,还没反应过来,文瑾猛然把口水吞回去了,那狼狈的样子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文瑾掩饰地道:“这个果子,一看就很好吃。”
“这是荔枝,你没吃过荔枝干?味道一般般的。”
“肯定好吃的,你没听说杨贵妃酷爱吃荔枝,唐玄宗为了她这个嗜好,让驿站八百里加急从南国送过去的故事?”
“唐玄宗?”钱隽想了想,我怎么不记得唐玄宗还这么宠他的贵妃?”
文瑾大囧,吱吱唔唔地道:“许是我记错了,还是小时候听说书听来的。”
钱隽“哦”了一声,并没有起疑心,觉得文瑾小时候在乡下过的,出现这样的错误很正常。
难怪钱隽不知道荔枝好吃,他虽然前几次来过这边,但都不是荔枝成熟季节,文瑾暗想。他们再往港城更远的地方,除了菠萝园,那里只剩下一丛一丛的菠萝苗,没什么看头,还去了柑橘园,小橘子都长到核桃大了。因为菠萝和柑橘耐储存,能够运到外地,这里又是港口,交通便利,这两种果园反而比较多。文瑾见了,十分欢喜:“橘子也好做罐头的,这些有些酸味的果子在糖水里炖过,酸酸甜甜更好吃,纯甜的反而不美了。”
“那我们干脆买块地,好好建一个做罐头的庄子,夏天做菠萝罐头,秋天做橘子罐头。”
“嗯,除了做罐头,春天还可以加工梅子、应子、陈皮。嘻嘻,到时候货如轮转,财源广进,相公想要做什么,都不会因资金不足而掣肘了。”
钱隽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等咱们度过这个难关,自己挣钱自己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文瑾一笑,她并不贪心,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平顺顺、有吃有喝就行。
想到过两个月,金金和钱钱就会过来,文瑾还想多陪陪孩子,她趁现在有时间,好好做了个食品加工厂的规划,并把罐头加工生产线又调整了一下,让它更卫生、生产力更强。
钱隽则四处寻找可以做庄子的地方,即要有水,又要便宜,一来二去,找到南港城东北方向的一个小山包下面,这里溪流潺潺、树木葱茏,空气清澈,环境幽静,最主要的是,四周的土地都是坡地,不适合种水稻,地价很便宜,而距离港城也就七八十里路,若是驾马车,当天就可以到港城,发货很方便。
钱隽和文瑾一起去看选址,文瑾很满意,钱隽派人和里正接洽,着手买地事宜。
这里虽然距离南港城比较近,但不在交通线路上,人口并不多,甚至可以说人烟稀少,小山村也不过百十户人家,他们选择地势低平的地方开垦种植,钱隽选择的是个半坡地,上面长满了荒草和丛丛灌木,还是一片无主的荒地,土地所有权官府的手里,钱隽手下一个管事刘景和小村的里正一番接洽,很快就返回报告说,一亩地三两银子,暂时购买一百亩,准备去县衙交钱办理购买手续。
文瑾离开那个小村庄,心里却一直觉得怪怪的,说不出有什么问题不对劲,钱隽见她总是凝眉沉思,便耐心询问道:“你这两天想什么呢?金金和钱钱就要来了,再忍几天就行,不要这么忧烦,对身子不好。”
文瑾摇头:“不是孩子的事儿,我总觉得咱们看上那个小村子怪怪的,可哪里有问题,却想不出来。”
钱隽一听,微微笑了一下:“这有何难,咱们再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刚好手头没有急事,便命人备马,带着一众随扈,陪着文瑾再去那个小山村,一路上风景依旧,站在村外,钱隽一脸疑惑地望着妻子:“看出什么来了?”
“相公,这里的人只知道开田种稻,为何不在坡地上植树种柑橘、菠萝呢?咱们出了南港城三十里,还能看到路边的果园,可到了这里,方圆十里都只有房前屋后种那么几棵树,这到底为何?”
钱隽哪里能回答文瑾的问题,便把跟随的刘景叫来询问。
刘景也没想过这个问题,红着脸对主子道:“我这就去问问麻村的里正。”
“把人叫来吧。”
里正麻十娃是个干瘦的小老头,黑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只有一双小眼睛很有神采,显得他比村里的其他百姓精明。
钱隽以商人的名义出现,对方就没有那么多礼敬,只大大咧咧地抱了抱拳:“不知客官唤小老儿所为何来?”
钱隽翻身下马,这才问道:“港城一片,种植菠萝柑橘者众多,为何此地甚少呢?”
麻十娃摊摊手:“不好卖啊。”
“不是每年都有人在港城收购吗?”
麻十娃点头:“我们这里和港城隔着通江,激流险滩,路途艰难,还是前年修了桥,去冬又修了路,这才好走了,我们没想到种菠萝和柑橘,谢谢客官,明年,我就栽种一些试试。”
文瑾忍不住称赞一句:“你们这里的父母官还真好,竟然能花这么大功夫修桥修路,这可下了血本了。”
“可不是!”麻十娃感慨了一句:“我们也是跟着沾光的。”
钱隽好奇地问了一句:“跟着谁沾光了?”
老头垂下眼皮,吱唔了一下混了过去,没有说实话,钱隽和文瑾也没追问,回头到了港城,这一打听,还把两人都惊了一下。
姚光远竟然是港城人,前几年他请了一个风水先生,为老父母找墓地,竟然看上麻村北边十多里的老鹤岭。
老鹤岭就像一只立于鸡群的白鹤一般,远比旁边的山岭都要高,山势也险峻,风水先生看中了鹤背的部位,说祖坟若是建在那里,子子孙孙都尊荣显贵,福泽绵长,健康长寿,姚光远闻听大喜,给兄弟了大笔银子,让他们把姚家祖坟修起来。
但老鹤岭和港城之间有个通江,姚家子孙拜祭时很不方便,港城的一众官员为了巴结这位内阁大臣,便在通江上开始修桥。
市舶司出银子,州府派劳役出人力,前后共修了三年,才有了文瑾他们过来时那座稳固宽敞的多孔石桥。
整个南港城的百姓,几乎家家都服了劳役,钱隽让人打听了一下,那座石桥大约用了三万的人力,历经十个月才建成。
“囊虫!”他气恨地捶了一下书桌,把这些写信告诉了大舅沈明昭。
要买地、建农庄,就得花钱,钱隽手头本来就有些紧,这一下就更是拮据,好在这时候去接金金和钱钱的人到了,春明抱着文瑾的首饰盒子跳下马车,眼圈一红:“太太说走就走,一下子就离开这么久,奴婢,奴婢都担心死了。”
文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张嘴想说话,却觉得嗓子发堵,鼻子直酸,竟然也有些哽咽了。
金金由奶娘抱着下了马车,冲着文瑾就跑过来:“娘!”
钱钱人小,两个月的时间,竟然有些忘记文瑾,迟疑了一下才冲过来,两人竟然一致地选择遗忘钱隽,让这个当爹的站在一边,十分眼热嫉妒地看着妻子搂着两个儿子。
“来,金金,爹爹抱你,娘抱弟弟。”
“爹爹——”金金似乎才注意到父亲,一边叫着,一边举起双手,钱钱看到了,也急忙叫了一声,从文瑾怀里挤出来,踉跄地奔向爹爹。
钱隽这才高兴了,一个胳膊抱一个儿子,站起来往家里走,金金紧紧搂着父亲的脖子,钱钱也要,两个脑袋顶着脑袋,拱在钱隽怀里,进了家门。
第二天,文瑾带着春明,把她最值钱的几个首饰当了,把银票交给钱隽:“相公,咱们不做便不做,要做,就要有点力度,一百亩地实在太小气了,不如一千亩,咱们自己建一个水果基地。”
钱隽心里很感动,这个社会女人没地位,她们的自我保护意识就特别强,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把自己的嫁妆捏得很紧,很少有文瑾这样,毫不犹豫把自己嫁妆当掉给男人的。
“怎么?我太冲动了吗?”见丈夫盯着自己不言不动,文瑾惊讶地问。
钱隽有些掩饰地大笑:“你想怎么做都行,多买些地也行,咱开个大大的罐头厂,将来,再在果园建一个大庄园,孩子们长大了,坐船四处走走,玩耍,累了便回来,和咱们在一起,冬天吃罐头,夏天有鲜果,多好的日子。”他接过文瑾手里的银票,但激动却难以掩饰,手微微有些颤抖,上一次接文瑾的钱,他许诺要归还,这一次,他觉得那么说太虚伪了,他要用全部心力,为妻子儿女创造美好的生活,这比口头许诺,要有用多了。
文瑾不知道钱隽买的地都用她的名字,也就是将来,这个庄园,就是她的私产,只有儿子女儿可以继承,钱隽和仁亲王府的其他人,是没有权利插手的。
这天,钱隽带文瑾和孩子来到港城一个大饭店,这里的海鲜菜品和汤做得很有特色。
饭店没有雅间,二楼便算是高端餐厅,钱隽和文瑾抱着孩子上去,按小二的要求,把仆人留在楼下。来吃饭的人都很文雅,说话声音也小,一点也没有后世餐厅那么吵闹,餐厅的一角坐着几个红头发蓝眼睛的洋人,金金和钱钱惊讶地盯着他们看,还好,并没有指指点点,也没有大声叫嚷。
文瑾看到他们熟练地用着筷子,便知道是南港城洋人街上开店的,在巨荣朝生活没有十年八年,也有五六年了,他们一定是比较喜欢巨荣的饮食,才会跑到这里来就餐,洋人街上,有专门的洋餐馆,钱隽还说过几天一家人去吃一吃呢。
“相公,咱们也可以和洋人做生意的。”
“洋人”钱隽惊讶地挑挑眉毛,“你是说那些番人吗?”
“是啊,他们不是从大洋上漂来的吗?”
“呵呵呵——”钱隽被逗笑了,捂着嘴才压住声音,“太太你可真会形容,洋人,你起的这个名字真形象。”
文瑾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
钱隽并没有多在洋人二字上面纠缠,而是继续回答文瑾的问题:“榴花刚在这边开了铺子,咱们就不要插手那个了,丝绸、瓷器、茶叶才是洋人最喜欢的,咱们又没有货源。”
“哦,我知道了。”文瑾很痛快地点头,贪多嚼不烂,她也不能把步子迈的太大。
就在这时,两个小二抬着个花盆进来,摆在餐厅的前面,花盆里种的,不是花儿,却是西红柿,一个个果子圆圆的,红彤彤的,看着真的很吉庆,很漂亮。
小二又搬来几盆花,和西红柿放在一排,文瑾等小二回头,赶紧对他招了招手:“那是什么?”
小二看了看,躬身低声给文瑾道:“那个叫吉祥果,是番人带来的,他们叫图马图。客人都觉得很喜庆,我们便培植了,等全红的时候摆出来。”
“你们能不能卖给我一盆图马?衰败了的都行,只要还有果子。”
小二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吉祥果很贵的,是番人从海外带来的种子育了苗,我们买来的,自己种不活的,他们的苗儿卖价很高。”
文瑾给他一把铜子,小二立刻满脸笑容:“早上刚撤换了一盆,说不定能便宜些给你,我去问问掌柜。”
这里的居民喜欢花儿,田里山上到处都是野花儿,富贵人家或许还去花市买名品贵种,普通百姓则从山上挖几苗,摆屋里就行,钱隽有些懊恼自己心思太粗,竟然没想到这个,女人都喜欢花儿草儿的,他应该早点为妻子买几盆,本想叫住小二,让他给掌柜说一声,转让一盆果子正红的,但看到妻子笑眯眯期待地模样,一时不知道她什么打算,到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那掌柜一苗一两银子的价钱,把一盆熟到红软西红柿转让过来,花盆里共有三苗,再加花盆钱五两银子,钱隽连饭钱一共付了十两三钱银子,文瑾小心翼翼地把熟透的西红柿摘了下来,春明用食盒帮她提着,两个男仆把梢头开着花儿的西红柿秧儿连带花盆,抬到马上后梢,文瑾和钱隽抱着儿子坐到马车上,一家人高高兴兴回到家。
两个儿子午睡了,钱隽小声问:“瑾儿!”没人的时候,他还是喜欢这么叫,“你要这个吉祥果做什么?”
“嗯,我听说这个好吃的很。”
“?”钱隽脸上写满惊讶,他们还是第一天看到这个果子,妻子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去洗手的时候,饭店两个打扫的妈妈偷偷说的,我当时还疑惑不知道什么叫吉祥果,没想到店伙计竟然就抬出那么一盆来。”
“她们有说怎么吃吗?”
“剥了皮,切块,拌上糖。”
“哦,我想种呢。”
“哎哟!”文瑾一拍脑门,“你一说倒提醒我了,咱们种些吧。”
“行!我派人去番人那里买苗儿去。”
“不用,不用,这果子里现成有种子的,咱们自己种。”
“小二不说是不能活吗?”“我试试,不能活再说。”春明端着洗好的西红柿走到门口,文瑾招手让她进来,她用小刀把西红柿剖开,放在一个玉白的陶瓷盆里,然后用漏勺小心地捞出里面的籽儿,足足有五六十个,这才在盆里放了几勺糖:“腌上,等金金和钱钱起床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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