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也是那钱姑娘会安排,听说她有个丫鬟很能狡辩,现在就安排在饭店迎客,一但狡辩,顾客的大耳刮子还不上去了?早就改得好好的了。”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王爷,我该打听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您什么时候让我回府的,钱家,现在开始查奸细了。”
仁亲王见自己派的探子全说的是好话,怀疑这个被儿子收买了,便不耐烦地摆手,让他继续盯着文瑾,暗地里却悄悄招来以前送给钱府的一个下人,向其打听消息。
“王爷,当时你送小的去钱府,叮咛我们要忠诚于新主人,现在,新主人下了严令,不许我们出去议论府里的人和事,说是一旦发觉,便立刻卖去晒盐场做苦力,王爷还是饶了小的吧。”
“谁下的严令?”
“郡主娘娘。我们府里的事情,没有一件外面的人不知道,郡主娘娘生气了,年前,便下了严令,还说,知道有些人是别的府里派去的,她让这些人,一个月之内,自动离开,不要等她翻脸,大家都不好看。”
仁亲王有些不高兴,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他的人,转眼替别人保守起了秘密,却忘了当初的心意,纯粹是为了帮钱先聪。他摆手让那人离开,心情郁卒。
不过,仁亲王是磊落的人,过了两天,便想通了,还把自己派去的人招了回来。
哼,京城那些大户,听说文瑾是抱养的,立刻一个人也不来,玉洁郡主愁死了,现在,听说文瑾善于庶务,又纷纷派遣媒人前来,钱府都快挤破头了,文瑾不怕人把她当摇钱树,但她最怕人把她当了摇钱树,还要端出一本正经的面孔,在她面前摆谱,大讲特讲“孝道”和“德行”,花她的钱还要欺压着她,因此,所谓的清流才子家庭,越是外面名声显赫,没人敢说一句闲话的,文瑾越是不肯答应,而名声不好的,玉洁郡主和韦氏,也不敢答应,事情便僵持住了。
虽然钱隽一直和文翰保持联络,还通过文翰送给她很贵重的礼物,但文瑾对这门亲事,已经不抱希望了,有个心怀叵测的后妈,还有个对自己十分不喜的父亲,文瑾可不想找虐。
至于感情,这这个社会讲感情,实在是奢侈,再加上男人的劣根性,到了四十岁,哪个不肖想三妻四妾,文瑾是个理智大于理性的人,没有感情,只要肯尊重她、爱护她,就像堂哥文翰那样的丈夫,她就心满意足了,虽然她很喜欢钱隽,可这个社会,硬生生把两人分开,连说句话、写封信都不可能,再浓烈的感情,也淡薄了。
文瑾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心里别提有多痛苦了。
钱隽这阵子也很痛苦,确定了皇帝对文瑾的心意,他第一反应是坚决抗争,他是个越处于逆境,越不服输的人,压力大,证明选择正确。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的想法变了,不是他愿意放弃,而是,他不知道文瑾的心意是什么,毕竟,当皇帝的女人,尤其是以她的容貌和能力,还有皇帝对她的心意,得宠是肯定的了,说不定还能取代现在的周皇后,成为最尊贵的母仪天下的女人。
他自认了解文瑾,内心里认为文瑾不会那样喜欢权势的人,可是,人是会变的呀,文瑾进京之后,他俩没有多少接触,会不会被京城纸迷金醉的繁华改变了呢?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钱隽就再也坐不住了,他越想,心里的越是不淡定,这个想法,就越是跟尖利的锥子一样,扎着他的心。
郑再新看主子的眉头天天皱着,神情也越来越忧郁,可又不知道原因,心里很着急,一有机会,便想法设法套钱隽的话,这天,他有故技重施,被钱隽一个爆栗,敲得眼泪都冒了出来,这小子一着急,想起一招来:“世子,你好长时间都没见钱文翰钱公子了。”
钱隽心里烦,没好气地道:“他忙着准备考试,没空见我。”
“世子啊,钱公子读起书来不要命,你也不怕他累着?再说,今年的主考官杨大学士的喜好,还不知道钱公子知道不知道呢,你不去提点几句?”
钱隽拍了自己脑门一把:“这是我疏忽了,文翰那书呆子,肯定不知道打听这个的,看来,我还必须得走这一趟了。”
郑再新很高兴地叮咛伺候钱隽的两个小厮一定要精心,自己亲自跑去给文翰下帖子。
文翰也很挂念钱隽,见到郑再新,满脸都是笑容:“世子最近可好?”
“嗯!”
见郑再新回答不那么干脆,文翰心中一沉:“他不是有事的吧?”
见郑再新点头,文翰略有些紧张:“有什么事情了吗?”
“不知道,世子最近,心情很不好。”
文翰皱起眉头:“他最近又没有差事,应该不是公务上的麻烦,那就是私事了。和仁亲王爷闹意见了?”
“应该不是因为这个,他两人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世子就是这十来天,忽然愁闷起来的。”
“那,能有什么事呢?”文翰伸手撑了一下额头:“你回去看看世子有没时间,我和他见个面,在我在家里的饭店吧。”
“好的,我这就告诉世子去。”
郑再新的两只铁脚,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因此,他多数的时候,坐一辆青油小车出门,回去的路上,他不停地催促,车夫老夏着急了,十分委屈地抱怨道:“世子也说,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不许我在街上跑马的,走快了都不行,你这不是让我吃板子的吗?”
郑再新这才气恼地闭上嘴巴。其实,从钱府到仁亲王府并不多远,只是路上人多,马车走得慢,才需要将近半个时辰的。
听到好友马上就想见到自己,钱隽有些欢喜,但转过脸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郑再新看到了,恨不能变身一只小虫子,钻到主子的心里瞧一瞧,他到底在烦恼什么。
见到钱隽,文翰被他的黯然神色下了一跳,心里特别惭愧,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疏忽了朋友。
其实,文翰早就被钱隽折服,他哪里能想到,自己无所不能的好友,也有烦恼的事情。
“你怎么了?”
钱隽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便岔开话题:“我不知道你有没出去会一会那些举子,知道主考官员的性格爱好吗?”
“嗯,打听了一些。”文翰点头。
钱隽扬了扬眉:“咦,你,呵呵,知道变通了。”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朋友。
文翰却很认真地点点头:“当年我跟路大人做师爷,他教我不少,文瑾也提点过我,要我注意一下主考官副主考的喜好,若是对方特别不喜欢我这类型的,这一次就别考了。”
“文瑾怎么这个也想得到?”钱隽夸奖的话不由自主便说了出来。
文翰一脸自豪:“文瑾多聪明,哪里想不到这个呀。”
钱隽忍不住笑起来,文翰夸的若不是文瑾,而是另外的亲戚,他肯定会觉得对方是在太臭屁了。
“你说,我是不是配不上文瑾呀?”沉默了一会儿,钱隽鼓起勇气问道。
文翰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想?那谁能配上文瑾?你说。”
钱隽心中不由得一暖,好朋友就是好朋友,文翰眼里,自己永远都是优秀的,这让他终于鼓足勇气说出心事:“你说,文瑾会不会想进宫?她那么聪明漂亮,过了大行皇帝的孝期,皇上肯定要选美的。”
文翰摇头:“你怎么糊涂了?文瑾不是我三叔亲生女儿呀,你不是说,进宫的女人,必须是亲生,不许领养吗?”
“若是文瑾身份贵重呢?”
文翰差点跳起来:“你听说了什么?找到文瑾的亲人了?”
“还没有,但有这个迹象。文翰,不管有什么规矩,皇上想要谁进宫,有人能挡住吗?规矩也看人呀。”
文翰理解地点点头,永昌帝的确很强势,改改先祖的规矩也不是不可以。随即,他便紧张起来:“那,要是那样,文瑾进宫岂不很受委屈?太后牙,太妃呀,还不都和她过不去了。”
“这个你别担心,皇上费那么大劲儿让人进宫,肯定有保全的法子。”说完,钱隽恼火地瞪了文翰一眼,随即垂下眼帘。他以为文翰倾向于让文瑾进宫了,心里又是恼火,又是伤心。看来,世上的人都是一样的,男人个个想做皇帝,女人则都想当皇后,这天下第一的吸引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文翰:“哦!”了一声,也不说话了,屋里一时沉默下来,气氛顿时令人沉闷难耐。
钱隽有些恼火地给自己碗里倒上酒,一仰头,便全喝了进去。
“哎,你这是做什么?”文翰有些生气,“皇帝那么忙,他能护着文瑾周全吗?你也不帮着想想办法,把自己灌醉,有什么用啊。”
“嗯?”钱隽抬起头,这文翰说的,和自己想的怎么不一样呀,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不想让文瑾进宫?”
文翰摇头:“不想,文瑾这个养女身份,太委屈了。”
钱隽的心,犹如做了一次过山车,刚飘起来,又落入了谷底:“若是文瑾真的出身显贵呢?”
文翰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摇摇头:“我不知道,她要是喜欢,那就进呗。”
“你觉得文瑾会不会喜欢呀?”钱隽就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满怀希望地问了一句。
文翰眨眨眼:“我觉得文瑾不喜欢进宫,她太能干了,喜欢按自己心意过日子,进了宫,要看那么多人的眼色,不得不和那么多人虚以委蛇,嗯,太受委屈了。”
钱隽一直就是这么认为的,闻听,忍不住又露出一丝微笑。
文翰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抬头:“你今天问这些什么意思?不会是想把文瑾送进宫吧?”
“想什么呢!”钱隽气得,对着文翰就是一拳,文翰侧身躲过,不客气地回敬过来。
两人害怕打碎了盘子碗盏,默契地站起来,走到墙角,你一拳我一脚的,发泄了一通,这才想起刚才的话题,重新回到饭桌前。
“我想阻拦文瑾进宫,又怕拂逆了她的心意。”钱隽低头,十分苦恼地道。
“文瑾想进宫,你就能放开手吗?”文翰很气恼地问,他觉得好朋友怎么糊涂了,竟然会打算放弃。
“文瑾若是觉得跟了我委屈,一辈子不开心,我不放手不是害了她?”钱隽小声说道。
文翰没话可说,提起酒坛,给两人斟酒。
郑再新和孙燕平两人在大厅等了足有两个时辰,见主子也没叫他们上去,实在忍不住,跑到楼上查看,文翰和钱隽都醉了,文翰还吐了一地,衣服也脏了。钱隽能好一些,身上干净,也还能走路,只是对着墙上的仿制的韩熙载夜宴图,喃喃地说话:“文瑾,你——”看到郑再新,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快给钱小姐见礼!”
这醉得,比文翰还厉害啊。
文翰出来,只带了孙燕平一个,还好钱隽带的人多,在郑再新的指挥下,连带饭店小二的帮助,这才好容易把两人弄上了马车。
孙燕平还跟文翰练过几下呢,完事之后,叹着气拍了郑再新一下:“郑哥,你今后可千万别再让世子喝醉了,他太沉了,看着还挺瘦的,难不成别人是血肉之躯,他是钢打铁铸?”
郑再新正心疼主子,闻言气恼地一巴掌拍过来,孙燕平急忙躲过,嘟囔道:“世子爷到底什么心事呀,竟然把我们公子也带得成了这个样子。”
郑再新叹气,两人各自护着主子回家。
钱家从来没见过文翰这么醉过,文瑾很快就知道消息。第二天,文翰清醒之后,文瑾便找上门去:“哥哥怎么那么不节制呀?昨天可把嫂子累坏了。”
“唉!”文翰长长叹口气,“你说,是不是姑娘都想进宫当娘娘呀?”
文瑾一愣:“哥哥怎么这么说?进宫有什么好的?一辈子只能在那么大点地方活动,还不憋屈死?”
文翰心中一喜,嘴硬道:“可,进宫有尊贵的身份,还有最好的衣服、饭食、首饰……”
文瑾一挥手:“也就某些俗女人才看重这个,换做我,宁可吃粗茶淡饭,也不要被关在笼子里。”
“文瑾,仁亲王世子担心,你不愿嫁给他了。”
文瑾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平淡下来。
“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重要吗?钱隽,他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不?”就算是想开了,文瑾说完这话,心里还是很难过的,两辈子做人,她还真没碰上钱隽这么好的对象,不仅是个高帅富,最主要的,对她情深意重。再说,文瑾也喜欢他,这失去的痛苦,还真令人撕心裂肺地难受。
文翰把文瑾的意思,写了一封信,派孙燕平亲自交给了钱隽。
孙燕平回来,给文翰带了一句话:“世子也说,他宁可付出自己的命,也不会负了这颗心,定然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文翰听了,十分感动,便把这话,学给了文瑾听。
文瑾很感动,却只深深叹口气:“哥哥,你劝世子悠着点,这世上,不如意的多了,他无论如何,别说什么不要命的话,他要是没命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好像这话是应和钱隽一般,文瑾想要解释一句,她只是要钱隽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但文翰已经起身告辞,文瑾的话,竟然没有说出来。
钱隽收到文翰的信,见文瑾对他如此痴情,心神大振,一扫前几天的颓废和沮丧,连睡觉做梦,都是笑声,郑再新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变故,但主子愉快,他才愉快,这才放下心来。
钱隽本来就在不遗余力追查文瑾的身世,这时,投入的精力更大。
明知道文瑾的身世揭秘,说不定会对自己很不利,但他依然不肯放手,最重要的原因,他觉得文瑾肯定是希望知道真相的。
其实他猜错了,钱隽不知道文瑾这具身体里面,是个后来的灵魂,再说,文瑾和钱家人相处得很好,她乐不思蜀,自然不希望有什么变化。
不得不再适应一个新家庭,文瑾想想都觉得头大呢。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文瑾怎么想没人管,关于她的身世,好几拨的人都在努力寻找着真相。郭公公的人在梁中省有了重大发现,他寻到了文瑾当年失落的项圈。山阳县当铺的东家,把收到的当品,送到明湖城的银楼出手,因为项圈遗失了正中的吊坠,明湖城的银楼,重新配了一个和田玉的,翻新后卖给了当时梁中省巡抚祝况,祝况年老致休,带家眷回了老家,现在他的长子靠恩荫做了个七品知县,郭公公的人上门赎回,那边哪里敢说个不字?郭公公马不停蹄,让人拿着去了那边查访,希望有人能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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