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公子,她的脸好白呀,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那少女说着,还巴结地对侧边的男子笑了一下。
文瑾的头“嗡”一下,这是被劫持了,还让人洗了一把脸,把她的化妆都去掉,露出了真面目,文瑾想起床,可惜全身软绵绵的,头疼欲裂,根本使不出力气。
练武有什么用,文瑾很生气。
果然,廖成天的脸,出现在文瑾的面前:“哼!你不是能逃吗?”
此刻,绝不可以惹他情绪波动,争取时间,等待身上的药力解除,文瑾打定主意,一声不吭,只是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散漫。
廖成天伸手在文瑾眼前晃了晃:“药劲还没过去。”
“大概是吧,公子。”
外面传来脚步声:“公子,夫人派人到处找你。”
“有什么事儿吗?”
“太太去夫人那里哭诉了。”
“这个磨人精!”廖成天很恼火,只听他叮咛了一句:“好好伺候,我明天再来。”然后一阵脚步声,走了。
文瑾松了口气,还有一天时间,她身上的迷药,能解了吧。
侍女都退了出去,文瑾一个人静静望着屋顶,她身边的那几个人,是不是也中了迷药?也不知道是都被劫持,还是就她一个被劫持?
此刻,桑园客栈的夫妻俩,急得楼上楼下的跑,今天早上,两个房间的客人都没起来,屋里东西也没丢,他们好容易请郎中抓药,把人救醒,却说丢了一个,还是把最重要的主子给弄丢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们这小店开了也十多年了,头一回碰上这种麻烦。
石榴、石启旺他们更着急,这到哪里找人呀?
石启旺还算是比较冷静,赶紧先报了官,因为用钱大方,很快有衙役过来,查看了一番:“很像倒卖人口的。”
石榴:“哇——”一声就哭起来,“这可怎么办?我家主子确实长得太好看了。”
“你们赶紧进城,说不定现在人就在哪个花楼里,舍得砸钱,还能保住清白。”
石启旺丢下一串铜钱答谢衙役,带着石榴和石启月便往明湖城里赶,天色过午,终于来到路府。
路夫人一听文瑾丢了,也很着急,让岑水赶紧到朝旭县衙和湖阳县衙报案。
传言说路灿是粟青的人,而粟青很得新皇垂青,朝旭县和湖阳县知县不敢怠慢,派出所有的衙役,挨个青楼、花船巡查,闹得鸡飞狗跳,却没有结果。
“都没见?说不定上了船,运到京城去了。”文翰一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天塌地陷,心痛如绞,难过得抱住头,蹲下哭了起来,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怎么办了。
李嫣然在一边站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丈夫,石榴早就哭得两眼跟个烂桃子一般。
就这样过了一刻来钟,文翰渐渐冷静下来,脑子也开始有了点思路:“文瑾平日打扮,容貌并不打眼,贼人如何单单掳了她去?眼前这位石榴,也算是清秀佳人,还是女子装扮,为何能安然无恙?并且,没道理贼人贪财,却不拿走包袱啊。
不对,不对,应该是仇人所为,他想了又想,文瑾都得罪过谁呢?想到这里,文翰忽然发现自己对文瑾知之甚少,这几年,他只顾忙自己的,对文瑾关心太少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文翰又是一阵心痛。
“石榴,文瑾最近可有得罪了谁?”
石榴懵懵地道:“没谁啊,哦,我想起来了,有个花船的人,和她有仇。”
“哪个?”文翰和嫣然异口同声。
“红花坊,启旺伯父说,红花坊的老鸨,当众辱骂过我们公子,让我们公子给撞到水里去了。”
文翰急忙去找商云虎,一个时辰不到,就把红花坊封了,红花坊的老鸨一再说冤枉,商云虎哪里肯信,毫不客气地把她关进了监牢。
可是红花坊和老鸨在岸上的房子,被搜了底朝天,也没找到文瑾,并且,船上的人,都赌咒发誓没见过有新面孔。
难道又错了?
文翰忽然想起,文瑾在山窝住了小半年的事情,他再次问石榴:“文瑾为何忽然住到山窝,连生意都不顾了?”
“哎呀!”石榴一拍大腿,“廖三公子,肯定是廖三公子,他想要我们公子做妾!”
文翰这才问了一句,他一直不肯相信的话:“文瑾真的是女子?”
“是啊!”
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文翰只觉得头大如斗。
但和文瑾相处这么久,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堂弟,文翰这个时候,也绝对放不开手,在他心里,文瑾就是他的亲人。
若不是天色已晚,文翰这就要跑到都督府去要人了。
还好天色已晚,能让文翰有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没有贸贸然去上门,都督府,哪里是他一个小小举人能随便进的?
“石榴,廖三公子如何认识文瑾的?”文翰先要把事情弄清楚。
“是榴花商行的掌柜引见的。”石榴把文瑾怎样认识榴花掌柜的事儿说了一遍。
榴花掌柜的,文翰还是听说过不少,这人低调,为人也正派,引荐文瑾,也是为了生意,绝对不会有其它心思,文翰想了想,事情得着落在这个人身上了,若真的是廖三公子掳走文瑾,有榴花掌柜的说情,事情应该不会太糟糕。
“石榴,去通知石启旺,明天大早,和我一起去拜访榴花掌柜的。
再说文瑾,躺到傍晚,身上才渐渐有了力气,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没敢让人发现自己已经恢复,躺在床上吃了东西,几个丫鬟伺候她梳洗了一番,依然搀扶着让她躺下。
“公子用了多少迷药,怎么这个女子,还没醒来?”
“公子肯定花钱把人弄来的,哪里知道什么迷药不迷药的,咱们公子,是那种打家劫舍的人吗?”
“那这一回——”
“别说了,还不是让楚公子挑唆的,夫人不喜欢公子和楚公子一起玩儿,那个人就像个狗皮膏,公子甩都甩不脱。”
“嘘——,别说了。”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文瑾白天睡够了,躺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听到小丫鬟呼吸渐渐深沉,她悄悄起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这个院子显然不是廖府,文瑾闻到树木散发的清新气味,还有花香,以及淡淡的水腥味儿,看来,是廖家一个别院。
既然是别院,守卫应该就不够严吧?她,是不是有逃出去的可能呢?文瑾借着星光,顺着一个方向往前走,终于看到院墙了,文瑾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这廖家,还能把墙修得更高不?三丈都不止啊,简直顶上前世的四层楼高了。
文瑾站在院墙前,气恨了半天,心里又寄希望有个狗洞什么的。她顺着院墙,走了半个时辰,连大门也没找到,更别说狗洞了,正焦急呢,听见一声尖叫:“啊,人呢?姐姐妹妹快起来,人丢了——”
很快,院子里就出现了好几个灯笼,文瑾赶紧往回走,反正出不去,让人抓住,还暴露了行踪。
屋子里的人都跑出去了,文瑾悄悄溜进房子,脱了衣服躺下,那些人在外面找了好久,大概累了,回来一看,文瑾就在床上。
“你——”
“我刚才就在门口站着,你们就那么跑过去了,我叫都叫不停。”文瑾解释,“我脚软,哪里能走得动?”
几个人半疑半信,也不敢都睡了,商量半天,六个人,换班睡,文瑾在四只眼的注视下,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只好闭眼,后半夜,竟然还睡了一觉。
榴花的掌柜再不愿意见人,也架不住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听了文翰的话,犹豫了一下:“你们没有证据呀,这廖三公子性子挺怪的,得顺毛捋,不好贸然上门去找人。”
“那,我们不能不找吧?怎么也得问一声的。”
榴花掌柜对文瑾印象很好,自然也不希望这个可爱的姑娘出事,他皱眉思索了一下:“我今天见一次廖三公子,先观察一下吧。”
“好吧!”
文翰出来,便派石启旺去廖府门口盯着,廖都督名声不错,这人若不是沽名钓誉的恶徒,廖三公子就不敢把文瑾抢进府里,说不定,他们会由此找到些蛛丝马迹。
带着石榴和石启月回到住所,文翰心里难以平静,盘算着是不是去找一下廖都督,正低头苦思,孙小平匆匆跑了进来:“公子,公子,那个沈公子,沈隽来了!”
文翰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跳起来就往外跑:“在那里,沈隽在哪里?”
钱隽没想到,西疆战事结束已经小半年了,他还没能见到文瑾。路途遥远不说,为了太子登基,不得不在京城做了半个多月的黑暗杀手,钱隽虽然从小多难,但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煎熬过,好容易除掉了刘林深,先皇又去世了,那是他嫡亲的伯父,这一守孝,便是七七四十九天,紧张、悲伤、焦躁和思念,几乎令他要发狂。
太子终于如愿登上高位,第一件事便是封赏功臣。
班师回朝的仁亲王,贵为皇叔,爵位也是最高级别,小皇上只好给了个世袭罔替的恩荣。
仁亲王上书推辞,言称自己乃是皇室成员,理应为朝廷出力,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敢接受皇上的恩典。
这让皇上十分感动,不仅依然要封仁亲王府世袭罔替,还给了更加丰厚的赏赐。
仁亲王诚惶诚恐,带着儿子钱隽,跪在朝臣议政的大殿苦求皇上收回成命:“微臣作为皇家宗室的成员,得享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为朝廷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是应该的,再说,微臣在西疆十年,几乎把国库消耗殆尽,也没能取得胜利,微臣惶恐难安,皇上不将罪,臣已感激不尽,如何还敢居功呀,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感动地热泪盈眶,走下王位,亲自搀扶了仁亲王站起:“王叔在西疆历尽千难万苦,朕是亲眼所见,那些背后弹劾的奏章,全是无端揣测的不实之词,朕给王叔的封爵,不能表彰王叔功勋之万一,王叔务必要接受下来。”
班列两旁的大臣一起对着仁亲王下跪,规劝道:“还请仁亲王顺应上意,接受封爵。”
仁亲王惶恐不已,犹豫再三,最后说道:“皇上,臣已经是天下最高封爵,这西疆兵马大元帅的职位,就请收回吧。”
“哎呀这怎么行?王叔威名远扬,西疆鞑靼闻之丧胆,这大元帅,还需你担任啊。”
“不不,皇上御驾亲征,鞑靼才威风扫地,不是微臣之功,兵马大元帅的职位,就请皇上收回吧。”
威远侯车英出班奏道:“皇上,仁亲王十年边塞生涯,想必身体也需要休养,而西疆兵马大元帅又确实得坚守边关,不若,让仁亲王推荐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来代他为国出力吧。”
皇上回到王位上坐下,征询其他几位内阁辅臣的意思,见一班大臣都觉得威远侯所言有理,便同意仁亲王辞去西疆兵马大元帅的职务。
钱隽跟在父亲身后,一直没说话,皇上在他身上扫了好几眼,示意仁亲王举荐儿子,仁亲王微微垂眸,假装没看到,却借口跟随他的一班大将年纪偏大,身体不好,把西疆兵马大元帅职务的举荐权,推掉了。
皇上趁机提拔了自己在西疆的亲信章琛。这章琛跟随仁亲王也有五六年,可以说是一员骁勇善战的虎将,只是手段狠辣,最后一战,就是他提议采用火攻,使得鞑子边关重镇从此在人间消失。
皇上以为仁亲王会表示赞同,没想到仁亲王什么也没说。
散朝之后回到家里,钱隽和父亲连一句话都没说,自从回京,父子便开始冷战,今天,仁亲王之所以不要军功,无非是想要保住他的小王妃——刘林深的侄女刘彩琴。
当年皇上选美充实后宫,刘林深除了送来自己的女儿,还送来了堂弟的女儿,若说刘贵妃的长相,是一朵艳丽的芍药,亲王妃刘氏就是一朵飘逸出尘的睡莲,两个女子都是一等一的美丽,把其他佳丽比了下去。
刘林深势在必得,用心可见一斑。
仁亲王丧偶有一年多了,沈明婷兰质蕙心、姿容秀美,吊高了他的品味,太后虽然没少为小儿子张罗,无奈都没法满足他的心意。
仁亲王一眼就看中了刘彩琴。皇上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太后垂危,念念不忘小儿子是个鳏夫,为了让母亲不带遗憾离世,孝顺的嘉佑皇帝,把刘彩琴赐给了一母同胞的小弟仁亲王。
这也是刘贵妃和刘林深倒台,刘彩琴却没有受牵连的原因——先皇赐婚啊,何况罪不及出嫁女,现在仁亲王劳苦功高,皇上怎么也不能再去夺了皇叔的爱妻。
刘贵妃胆大泼辣,刘彩琴柔媚娇弱,表面上,人们都说刘贵妃狠毒,只有钱隽知道,刘贵妃还比不过刘彩琴,毕竟,刘贵妃最后留了皇后一条命,而刘彩琴,若不是沈明熙出手,钱隽若不是有命,也是废品。
但刘彩琴一顿眼泪攻势,仁亲王就立刻推翻了钱隽所言,还责怪他在家,没有替自己照顾年幼的弟妹和人生地不熟的继母。
钱隽别提有多伤心了,他五岁母亲去世,对父亲的依恋便特别深厚,七岁时刘彩琴进了亲王府,虽然夺走了仁亲王不少的宠爱,但仁亲王当时,还没有其他孩子,对钱隽还是很不错的。
接下来的日子,仁亲王便开始接受西疆事务,忙碌的公务让他无暇顾及家务,而刘彩琴又接连给他生下一儿一女,钱隽便很少见到爹爹,但这个时候,仁亲王府,还能维持宁静祥和的表面现象,这是因为,刘贵妃子在宫里还没有站稳脚跟,而刘彩琴还在和仁亲王的两个侧妃、三个庶妃争宠。
转眼钱隽就十岁了,皇上下旨册封了他为仁亲王世子,接着,仁亲王便带兵去了西疆,这一走就是十年,刘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刘林深在朝廷一手遮天,刘彩琴在仁亲王府也跟着一枝独大,几个侧妃不敢掠其锋芒,一个个老实下来,刘彩琴腾出手来,全副精力对准了
眼中钉钱隽。
这个孩子,不仅让她时刻记得自己是个填房,还使得她的儿子,没法继承这座美轮美奂的仁亲王府。就算伯父刘林深的图谋有成,将来外甥继位,要给自己儿子一个爵位没有问题,但能给一个亲王的爵位吗?连一个郡王的恐怕都难。
刘彩琴开始谋划。
伺候钱隽的仆人,发现世子喜欢骑的小马鞍下,有个铁蒺藜,吓出一身冷汗,自那时便警惕到了极致,但依然发生了钱隽去祭奠亡母,半路马车轴裂,差点摔下山去,两年多时间,钱隽整天活在与死神斗争的日子里。但那一次闹得太大,皇上都知道了,弟弟在前线为国卖命,若是保不住侄子性命,他的脸面何存?嘉佑皇帝勃然大怒,杀了钱隽的车夫。可怜这个对钱隽忠心耿耿的奴才,只因为一时不察,就这么当了一只大公ji,被皇上用来儆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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