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翰走了出来,气愤地质问钱先贵:“我与你无冤无仇,还是你嫡亲的侄子,你为何黑了心要害我?”
旁听的江从阳目瞪口呆,这才发现自己“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竟然在身边养了这样一只白眼狼,他忍不住有几分庆幸,不然,钱先贵说不定把他也算计了,这么狠毒的人,把他悄悄杀死,也不是没可能。
见钱先贵不说,文翰威胁道:“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本事,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想到文翰就在县衙里做事,钱先贵恨恨地低下头,咬牙切齿道:“我是大房的,是钱家的正宗嫡出,你们不过旁支偏室,凭什么比我过得好?”
“我过得好,是我们一家辛苦耕作换来的,又不是问你要的,你有什么可恨的?”
“你们,你们就是有了钱,也应该分给我们大房,我们才是钱家正宗,是祭祀祖宗、延续钱家人脉的正经人选。”
“哼,你和我爹,一母同胞,不过是过继给大爷爷而已,钱家正宗,早就不复存在,并且,旁支偏门,难道就不该过上好日子?他们靠的是自己努力,又不是你的施舍。”
“你们,你们就是做得不对,挣了钱,不给我们分文,种的粮,养的鱼羊鸡鸭,也没我们的份儿,你们都该死,统统该死!”
“我们该死?你还是多操心操心钱文才吧,老焦氏为了霸占我祖父创下的这份家业,把你养成了自私和享受的性子,钱文才也一样,吃不得苦,只想享乐,这样的绣花枕头,我只要动动手脚,他很快就会来和你会合。”
“你敢!”钱先贵气愤地跳起来,受了刑,又被泼水,钱先贵发起烧来,脸上涌出红潮,说话也有些控制不住,路灿见他面目狰狞,摆手让带下去。
晚上,沈从阳偷偷送了一份厚礼给路灿,说他也是被蒙蔽的,给钱先贵的那个店铺,他已经准备改回自己名字,钱文才和那两个女人,他也不会再去看一眼。
钱文艳能怀上身孕,让江从阳信心大增,相信和别的女人也能生出孩子来,老婆在家里安排的这个,就比钱文艳好,温婉,聪明,将来生出的儿子,也肯定不会是钱先贵那样的恶徒。
他这不过是犯了某些花心男人的通病,家里那个比钱文艳大,也是浓眉大眼大脸盆类型的,只是他才见,新鲜而已,钱文艳就这样被江从阳抛到脑后,不理不睬。
第二天,文瑾也跟着来听审,亲耳听到路灿判钱先贵流放,待秋后刑部审批,就要押送到西线战场做军奴,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几天,商云虎却找到文翰,说钱先贵疯了,说了很多机密事儿,让他去听听。文翰就叫上了文瑾,一起去了监狱。
钱先贵借着天窗隐隐投射的光线,眯着眼看了文翰和文瑾几眼,讽刺的笑了笑:“不过一时有几个小钱而已,看你们能够得意到几时。”
“不管我们得意多久,你可是死定了。”文翰讽刺地道。
“你才该死,你和钱文瑾都该死,可惜你小时候被接到韦家湾,不然,早就死了,我母亲在韦氏生产时,做了手脚,她再也不会生孩子,还有贺氏,也是不会下蛋的鸡。哼,钱文瑾得了重病,明明都死了,贺氏抱着回了娘家,也不知碰上什么神医,养了半年,竟然能起死回生。骗谁?一定是贺氏偷了谁家的孩儿,我打听好久,也没听说有丢孩子的,不然,哼,早把那个贱人送到大牢里去了,偷别人的孩儿,当贩卖人口罪,是要进大牢的……”钱先贵颠三倒四的叫嚣个没完,文翰和文瑾却被这惊人的消息雷倒了,商云虎搀着他俩,退出牢房,低声道:“我听牢头说,这家伙疯了,说了好多害人的话,想让你俩明白明白,他母亲是谁?还有没有活着?那个女人,害了你们的娘亲。”
文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文瑾毕竟是外来的灵魂,还勉强能镇静下来,她对商云虎施了一礼:“谢谢你让我们明白了这些,那钱先贵嘴里的母亲,就是我祖父的嫂子,想当年,我祖父和伯祖父,兄弟情深,两位老人去世后,这位焦氏恶婆娘,就霸占了全部家产,还把我们一家赶了出来,父亲喜欢游历,多不在家,二伯憨厚淳朴,一直让着他们,他希望一家人能够相亲相爱,可叹二伯肝胆照人,却暖不热这样恶毒的心肠。”
“好人有好报,你兄弟俩,这不都过上好日子了?”
“嗯,谢谢商大人,有空,去我那里坐坐,文瑾没别的本事,只能孝敬些吃喝。”
“客气,客气!”
文瑾拉着文翰,告别商云虎,两人一起来到她租住的小院。
文翰收到的打击太大,一整天都懵懵的,文瑾没办法,让孙燕平去了路府,请岑水转告路灿,帮文翰告几天假。
难怪韦氏和贺氏,都只生了一个孩子,可恨老焦氏已经死了,不然,文瑾一定让她知道,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文翰闷闷的不说话,文瑾也禁不住郁闷起来,便宜娘贺氏改嫁,到了夫家的确无出,现在,那边正闹腾休了她呢,过年的时候,贺氏托人给文瑾捎信,希望能回来,她也走投无路了。文瑾和这位便宜娘没有任何感情,觉得她当年丢下这身体的本主,投入别人的怀抱,不是个慈善的娘亲,再加上钱先诚坚决反对,便一直拖着没有答应,也没有说拒绝的话。
得知贺氏也是被老焦氏残害的人,文瑾有几分同情,她不把贺氏接到身边,是不是可以安排到果园里,让她有个可以生活下去的地方呢?
想到过了年,来到省城也有三个多月,文瑾便想回去看看,山阳,有她熟悉的人,还有她穿到这个世界,努力打拼的胜利成果。
文翰过了两天,便振作了起来,带着孙小平,由石启昌护着,返回了路府,他让文瑾给父母带信,该着手准备他的婚事了。
李嫣然姑娘,有一个和老焦氏一样恶毒的后娘,是不得已逃到路家的,让她早日出嫁,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才是文翰给她的最好礼物。
文瑾是个急性子,一旦打定主意,便立刻就想动身,好在饭店现在在淡季,生意不好也不坏,在孙冬平的打理下,一切井井有条,不需要文瑾操心,而那边的水果铺子,文瑾还没开张呢,孙燕平带人才开始粉刷修整,还在后面的小天井里,挖储藏的地窖,也不需要文瑾费心,她安排安排饭店的两个领班,在院子的门房住下,帮着看守,又叮咛让他出门一定锁门,便拿着石榴收拾好了的包袱,叫上石启旺兄弟,踏上回家的路。
夏季雨多,有的地段便泥泞难行,紧赶慢赶,到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韦氏和钱先诚别提多高兴了,这两人,现在日子好过,孩子却不在家里,性格都有些小变化,各种罗嗦,光“你和你哥过得好不?”钱先诚一天问了四遍,韦氏问的,文瑾都数不过来了,她恨不能在胸前挂个大牌子:“我和钱文翰在省城过得很好,请放心!”省得他们问个没完没了。
文瑾是午饭前赶到家的,一直到吃晚饭时,韦氏和钱先贵的激动情绪,才压下来。文瑾也有些激动,韦氏和钱先诚对自己,真的和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区别,才离开几个月不见,就想成这样了,文翰以前,离家也是一走几个月的,只因为自己还在身边,他们的情绪被安抚,才一直那么冷静沉着呢。
“二伯,二伯母,文翰哥让我和你们商量一件事情,就是,他该娶亲了。”
“真的?”两人又是激动不已,以前,是文翰想要参加考试,不愿意成亲的,他有个愿望,就是在结婚时,让妻子穿上属于自己的凤冠霞帔。
“真的!”文瑾郑重的点头。
所有的新娘子,都是可以穿上凤冠霞帔的,只是,只有七品以上的官员妻子,才能得到朝廷的诰命,或者是敕命,才能有属于自己的“官服”——凤冠霞帔。
进士,尤其是文翰这样年纪,若是中了进士,也不会授官,但朝廷却会给妻子恩荫,有专门的服装。
现在,文翰明显比以前成熟,不认为幸福必须建立在那样的俗物之上,他希望能给李嫣然一份稳定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并认为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对女人好。
文瑾也这么认为,她前世里,人们活得十分浮躁,攀比之风盛行,多数的女人,都在浮华里迷失了方向,好些人不惜去做小三,拆散别人的家庭上位,更有一部分人,甘愿做外室,什么也不在乎,只希望自己能够不劳而获,能够过物质丰裕的生活。
这个时代,是个特别看重名分的时代,女人,尤其是富家大户的女人,多数的时候,是被关在家里的,给一份希望、一份关爱,比那些世俗的名利强多了。
李嫣然不是个俗人,自然能够感受文翰的爱意,文瑾和这个女孩没怎么接触,但她能拒绝后娘的安排,不给沈平做妾,而选择文翰这样一个穷家小子,便能看出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应该不会以世俗的标准来衡量得失。
韦氏和钱先诚对儿子即将成亲的喜悦,震撼的晕头转向,当着文瑾的面,两人便商量起来,如何请客,如何安排儿子和媳妇以后的生活。
“二伯,二伯母,哥哥的岳丈家,比咱富裕,未婚妻可能不会种庄稼、养猪养鸭,但下厨做饭应该没问题,还会屋里的活计,比如做衣服绣花什么的,因此,我想了,等嫂子进门,就给你俩买个粗使婆子,外面的庄稼地,二伯想去做就做,不想做也不做,就当散心,而不能当主力。”
钱先诚的性格,也不是能够当主力的人,现在,挑大梁的是苏同德一家,钱先诚对人至诚,苏同德也以德报德,两家相处的极为融洽,忙的时候,苏同德还兼任钱家管家的职责,负责雇工、管理等。
文瑾把鸭子和鱼的收入,也给了二伯,其实她什么也不管,自己拿钱也不好意思,虽然卖的时候,得靠她。
钱先诚把钱不当钱,韦氏比他好不了多少,文瑾有时候给的钱,随便找个理由,韦氏便深信不疑,她知道自己沾了侄子的光,便尽自己力所能及,帮文瑾。
有时候,韦氏下意识把文瑾当自己的儿子,付出心血,并不计较收入,也不在意那些收入。
“二伯,咱们把后院收拾一下,盖成院子吧?到时候你俩住这边,文翰哥和新嫂子,住那边,又方便照顾,也不会相互影响。
文瑾作为现代灵魂,自然喜欢有自己的**空间,又希望能和亲人在一起,这种套院,正是最好的结构。
钱先诚和韦氏,连声赞同。
第二天,一家人一起去了韦家湾。
韦家湾已经变得认不出来了,今年,所有的地块,都种了水稻,隐藏在纵横的树林间,绿油油的十分茁壮。
韦成岚接受文瑾的建议,把村里的地,全部重新划分,进行了联产承包,除了鱼塘养猪场还属于全村人,灌溉要统一安排,其余,便各自为政,这样,付出多的便收的多,懒惰摸鱼的人便无处遁形,韦成岚自己,也没有那么忙碌和沉重的责任。
勤快懂得节约的人家,便有人买了驴子和猪、牛,可以帮着耕田,也能积攒农家肥进行肥田,这样的人家,日子会越来越好,那些日子差了的人家,便会被逼着不得不勤快。
文瑾他们到的时候,葛氏正在做午饭,见到大姑子一家忽然到来,激动不已,连忙委托邻居把男人叫回来,她自己则忙着多做几个菜。
韦成岚回来的时候,一额头的汗,想必是路上赶的急,韦氏心疼的递过一个布帕:“快擦擦,多大的人了,还冒失。”
韦成岚便憨厚地笑,韦氏等他歇过来,又喝了一碗开水,这才给弟弟说:“文瑾回来了,想看看你,我和你姐夫也有事儿要商量,就这么过来了。”
“可是文翰要成亲了?”
聪明人就是这样,一叶知秋,闻弦歌而知雅意。
韦氏和钱先诚把他们商量的计划说了一遍。
“你俩在山窝建房子?可文翰暂时回不来,刚过新婚,你们也不会留下新娘子的吧?肯定要等到那什么的时候,不如多给他们钱……”
“舅舅,这个不用操心,文翰哥婚后在省城的花费,有我呢,家里建房子,暂时不那么精致,也花不了多少,只要够宽敞洁净就好,新嫂子应该不会挑剔的。”
韦成岚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不再反对,反而兴致勃勃,要帮姐姐姐夫,承担给外甥打家具的费用。
钱家才给李家下了八抬的聘礼,当然不敢指望那边给陪全套家具的嫁妆,何况,文瑾说了,李秀才身有残疾,而续弦心思狠毒。
葛氏做好了饭,大家一起动手,摆好饭桌,便围在一起吃起来,小亮曦都七岁了,跟着姐姐在邻村的私塾读书,当然是女扮男装的,先生也知道,这样的孩子,私塾也不止一个,大家心照不宣,多数读到十岁,最多像亮晴这样,读到十一岁,便会停学,在家学做针线,帮母亲做家务。
韦成岚很遗憾女儿不能继续读书,他的亮晴,竟然比亮工读书还有天分,连先生都说可惜了。
现在,一说让亮晴停学,小姑娘就泪水涟涟,把葛氏愁的,总不能出个女夫子吧?就是他家愿意,也没人接受啊。
文瑾打算今年水果店顺利开起来,就给二伯和二伯母坦白自己是女子的事情,到时候把亮晴接过来,和自己作伴,将来如果嫁人,也嫁给能接受他们、有见识、肯包容的男人。
钱隽走了快一年,一封信也没有来,文瑾已经放弃了,她不是不伤心,还好最初就没抱多大希望,现在,还不至于难过得活不下去。
水稻长到半大,草已经被压住了,这里的地块,以前没怎么种过水稻,也没有病虫害,正是最轻松的时候,韦成岚便包揽了钱家给文翰建房的事情,文瑾瞧了个机会,悄悄把钱先贵的事情说了。
“什么?害人的是钱先贵?”韦成岚也算是十分通透的人了,听到这个消息,照样被雷的目瞪口呆。
文瑾把钱先贵的话转述了一边:“老焦氏为了拿捏我们一家人,把他给教歪了。”
“那他读的书呢?怎没纠正过来?这人本身就心思不正。”“嗯,钱先贵是挺没人心的,不管怎么说,老焦氏对他还是很好的,最后还拿出全部积蓄,拯救他于水火,可钱先贵在老焦氏瘫痪之后,连到床前去一下都没有,据说,屋里臭的在大街上都闻得到,焦氏不得不每天把门窗紧紧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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