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来了,他还好,林山保山都点过敏,脸大了一圈,明山最厉害,比文翰身上的泡还多,痒得连字也记不成,想挠又不敢。
明知昨天那小山坡上还有果树,他们也不能继续去了,顺着山前小路往西,准备过了小溪,顺着山谷前行。
在豆腐坊附近,碰上了宋老四。这也是个人精,他每天赶着驴车到山下,把驴子寄养在史大爷跟前,然后上山,收了山货返回,顺道再拉脚,挣双份钱。
宋老四爱钱如命,若是碰上不小心崴了脚摔了的,一定狮子大开口,最少要十文钱,林津镇的人背后骂他挺多的。
“小秀才也去赶山呀?”知道豆腐坊是钱家的产业,宋老四一脸巴结地和文翰打招呼,他七拉八扯勉强和史大爷攀了个表亲,每天一文不出,让史大爷帮着喂驴,此刻却怕文翰文瑾不答应。
文瑾不搭理他,文翰面软,勉强应了声。宋老四凑到文翰跟前还要说话,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呀,你这是碰上漆树了?”
几个人都停下脚步。
“老四你知道这个?”
“知道,知道,前几年我弟就碰上了,比小秀才的厉害多了,后来听人说挖点笔头菜,用盐揉搓,涂在身上,能止痒。”
明山亟不可待地走到文翰身边:“小秀才你回家取盐,我来拔笔头菜。”
虽然太阳未出,光线不很好,可笔头菜到处都是,大家低头在路边寻找,很快就找到了一大把。这时离家很近,文翰很快拿了盐来。大山在溪水里洗了手,把笔头菜用盐搓了,把绿色糊状的往明山胳膊上抹。
明山疼得哎吆一声,接着就是长长的一声叹息:“总算是不痒了。”
大山回头便要给文翰涂抹。
“我来!”文瑾跑过去,“大山伯,你帮明山叔吧。”
文翰白皙的脸上满是红疹,还有水泡,文瑾小心地帮他抹上草糊,疼得他脸皮直抽搐。
“啊,好了!”文翰也是一声感慨,“疼也好过痒,好歹还能忍。”
文瑾直到第二天才意识到,韦家湾的河滩,也可以种漆树。漆树籽能榨油,籽壳能炼蜡,还可以采漆,经济价值堪比种庄稼呢。
她原来曾想过让韦家湾的人种树,最早想法是核桃、板栗这些,但想到山上到处都是,在山阳县这些东西卖价很低,才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可漆树就不同了,好多人不认识,也没人愿意采收。
韦家湾的人可以做特色经营呀,专门从事没人做的油漆行业,应该能闯出一条发展之路来。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秋天就即将结束,韦成岚终于出山,他竟然带着族人,过了第二层山梁,危险虽然大,收获也很不错,现在,他们正一背篓一背篓的往出运呢。他很忙,只是匆匆和姐姐打了招呼,看了媳妇一眼,就走了。
整个秋季,钱先诚都没上山,家里的事儿太多,光那二十亩菜,锄地都让他背都快直不起来,还要帮着清扫猪圈、鸭舍呢,今年猪养的多,鸭子也多,史大爷只负责捡鸭蛋,都得一个时辰呢。
韦氏的鞋面还在做,葛氏忙着做饭、洗衣、喂猪喂鸭,还要把鸭蛋清洗干净,用盐水腌渍,亮工和亮晴晚上回来,都得帮娘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天文瑾和文翰依然早早就赶山去了,钱先诚和史大爷把鸭棚清扫干净,见菜地有点旱,吃过早饭,便拿了铁锹,把粪池打开,然后趴在水车的横赶上,脚下一用力,鱼塘里的水,便哗啦啦流进了菜地,他一边干活,心里一边想着,文瑾和文翰,到底哪个聪明呀,能看懂书上的内容,那里不过画了个样子,他看了好多遍,也想象不出水车到底是怎样,这两个怎么就琢磨出来了呢?
想着想着,钱先诚的脑子就开了小差,眼前是收割过后的土地,除了少数种了菜,大片都空着,明摆是想明年种水稻。村里人都赶山去了,空荡荡的,幸好他还能听见鸭子嘎嘎的叫唤,还有猪仔在追逐嬉戏,又是哼哼又是叫的,不然,这田野没有丝毫的诗情画意,寂寞地令人难耐。
身后的池塘倒还有些看头,虽然只开了几朵荷花,还让文瑾给折了,但一片一片的绿叶,亭亭如盖,在秋风里摇曳生姿,也很美丽,可惜他没法扭过头去。
“这两个孩子,怎么想的呀,莲籽也能育出苗来。”钱先诚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下了水车。一畦田灌满了水,他把进水口堵上,把第二畦田的埝子铲开,然后又爬上水车,开始车水。
微绿的水,缓缓往前流,顺着水渠,进入了方格一样的田地,钱先诚禁不住笑了起来,他越干,越觉得有意思,太阳晒出一脸的汗,也不觉得热。
“他钱叔,怎不戴个斗笠呀,就算天不热,也不能这么硬晒着。”史大爷看到钱先诚,进屋拿了个竹斗笠走来,举起胳膊递过来。
“谢谢史大叔。”钱先诚接过斗笠戴上,脚下不停地车水,他最爱干的这活儿,虽然第一次车水,累得他腰酸背痛了好几天。
远处走来一辆驴车,蹄声得得,钱先诚抬头望去,阳光照过来,刺眼得很,他只好低头继续车水。
那边的人也在往这便看:“咦,好像那个浇地的,就是老二。”说话的,竟然是钱焦氏。
“怎么可能?”在钱先贵的意识里,钱先诚除了读了些书,勉强能写写算算,其他的事情一概不会。
“看着像的。”
钱先贵眯起眼睛,刚好钱先诚抬起头往这边看,还别说,真的是。
钱先贵把驴车赶着,来到钱家的水塘边上:“先诚——”
“哎!大哥!”钱先诚下了水车,“等一下,我马上就好。”拿起铁锹到地里,铲了已铁锨土,把第二畦田的水口堵住,又把第三块田的水口打开,这才急急走到田边。“大哥怎么来了?走吧,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