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哥哥,我走了,有个人告诉我,她能带我离开这里,远离现在的这种如死亡般寂静的生活,也离开我想忘,却也忘不掉的你。虽然你昨天才跟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离开我,但我心底也很清楚,不管我费尽心机把你留在我身边多久,你也永远不会把我当成妹妹以外的存在,能一直住在你心中的只有那抹晨光,而永远不可能是我这抹晚霞。
正如昨天那位开朗,又与你心中那个小曦有几分相似的冰月姑娘所说,有些事情也许换个角度,换个地方,所得到的结果和评价都会完全不同,所以我也想像那个姑娘一样,离开那些对我存在偏见的村民,去看看外面不同的世界。
靖哥哥,你不必担心我的身体,其实我的病早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以往曦姐姐来时,我也全都知道,我只是装作一直在昏睡,我只是在害怕,怕你知道我的病已经好了以后就会离开,怕你知道了我故意让姐姐误会你的那些事情后,会再也不想见到我……
靖哥哥,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守信的人,我也知道你之所以一直留在我身边,是为了报答我爹娘当年救过你的恩情,也是为了不辜负他们临终前的嘱托,而我也正是十分卑鄙的利用了这一点,告诉姐姐你之所以会选择我,是因为你喜欢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只是经过了这十多年与你形影不离的生活之后,就连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我也再坚持不下去了,我知道姐姐每次给我们送来钱物时,都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来看你一眼;我也知道,你每次想要化解我和她之间的怨恨,让她等我醒来,也只是为了能多留住她一刻。
靖哥哥,你不要再来找我,你真正该去找,也想去找的人,其实一直都是姐姐吧?记得我与姐姐唯一的那一次争吵中,她曾经很气愤的说,我是一个不知道感恩的人,我当时虽然知道,我身上那些从小就折磨着我的病痛是被她转移到了她自己的身上,可我还是觉得她是在向我炫耀,炫耀她也因为这份痛苦而得到了你的心。但度过了这么多年如此平静的生活之后,在享受着这份闲逸时光的同时,我也开始反思我自己的所作所为,逐渐开始明白过来,当时的我是多么的不懂事,又是多么的卑鄙自私,可在她每次前来这里时,我听着她那精神满溢的话语声时,又会更自私的想着,她这不是过得很好,一点儿都不像在忍受着病痛的样子么?那我又凭什么要把我最爱的靖哥哥还给她呢?
可是我这种自私的想法,终究还是到了连我自己都欺骗不下去的这一天,我听着姐姐她虽然在对你怒吼,说她再也不想见到你,可话音却因为饱含深情而颤抖不已,而靖哥哥你也只有那时才会露出和平时不一样的神情。
我想姐姐她……一定是恨我入骨的,因为我不仅夺走了她健康的身体,还抢走了她最为珍爱的人,本来父母决定将我身上的病痛转移到她身上以后,她就一直怨恨着我们,一直想离开这个对她不公平的村子,而我那时也偷听到她对你说,你是她至今还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可这句话也成为了我逼她离开这里的唯一武器,也是最有力的武器。
事到如今,我已经完全不奢望她会原谅我,但我只求知道了这一切的靖哥哥你不要恨我,我知道,我很自私,也很卑鄙,竟然连对自己有恩,和自己最亲的姐妹都会算计,最后把自己也算计得一无所有。
所以,靖哥哥,我放开你了,请你不要再想办法来找我,我想忘了,忘了你,也忘了过去的一切。这些话,我无法当着你的面对你说出口,我怕我会说到一半又改变了主意,然后再次重蹈覆辙。于是那个带我离开这里的人,就让我给你留下了这封信,我也希望你看到这封信以后,能安心的去找姐姐,跟她好好的解释清楚,然后幸福的过完一生……
巫马夕的长信到这里就突然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也写的格外潦草,简直就像是在白靖推门而入的前一刻,她才匆忙的把这封信写完,然后就那样凭空消失了一般。
白靖几乎是全身颤抖的看完了这封信,虽然信中的内容让他感到格外震惊,但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在这个几乎完全封闭的村落中,居然有个陌生人能随意的进出,还悄无声息的带走了一个大活人,难道就是今天早上被他们送走的那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女?可是她身上虽然是有很多可疑之处,也并没有什么非要带走巫马夕的理由,就算她昨晚是有意装睡,并等到他们都熟睡后,又起来偷偷的进行了一番探查,可是那样的话,她也应该清楚的知道,这个家里并没有什么十分值钱的东西,而且看着她那单纯的笑脸,也完全不像是藏着什么心机的人,更何况是要带着巫马夕那样从未出过家门的人,翻过这样险要陡峭的崇山峻岭……
翻过崇山峻岭?白靖的思绪刚到这里,却忽然灵光一闪,心中豁然道:“对啊,就算是那丫头带走了小夕,从我出门到现在总共也没经过两个时辰,就凭那只一走三颤的肥胖巨熊,应该走不出多远才对!”
思绪刚到这里,白靖就迅速在衣柜中随手抓了一件巫马夕穿过的衣物走到院中,拿出一块唤灵石,召出了里面的那只嗅觉灵敏的犀角犬,又将手中的那件衣物递到犀角犬的鼻前,让它循着上面的气味寻找巫马夕的踪迹,可是犀角犬一连带着他去的好几个地点,都是他们平时经常会一起前往的地方,还包括昨天发现那对父女的那条大河边。
当犀角犬带着白靖来到昨天巫马夕所坐过的树下时,白靖先是在附近仔细的搜寻了一圈后,又走到那个中年男子所躺过的那块空地上,让犀角犬过来嗅一嗅这里留下的气味,可犀角犬前前后后的把那块空地嗅了个遍,似乎也没能嗅到什么陌生人的气味,最后只能满脸无辜的对白靖甩了甩脑袋。
白靖看了犀角犬此时的反应,心中便立刻一慌,因为他现在已经清楚的想到,如果那个少女只是误入了这里的普通行人,又怎么可能不在这里留下任何的气味呢?
为了证实心中的担忧,白靖立即带着犀角犬回到了他们的住所,并让犀角犬进入了昨天那对父女所住过的房间,搜寻留下的气味,可最终却依然一无所获。
看着犀角犬无奈的甩着脑袋,白靖忽然有些颓然的靠墙而坐,心中似乎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在互相争吵,让他所有的思绪都一片混乱。而当他终于回过神来,想再看一遍巫马夕留下的那封信,并从中找出关于她去向的些许线索,却发现在他思绪混乱时,外面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甚至连星月投下的些许微光都被乌云完全遮住,四下里只剩下了死寂般的黑暗。
此时的白靖还没有完全摆脱刚才所受的打击,精神有些恍惚的起身点亮了一盏照明用的油灯。可是在油灯照亮周围景物的那一个刹那间,白靖却猛然看到放着这盏油灯的桌边,还悄然无声的坐着另外的一个人。
在听到白靖因为惊吓而倒抽了一口冷气之后,那人也缓缓的转过了原本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脸庞,白靖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吃惊的发现那人居然是白天的那个少女冰月,可是此时,她面上的神情已经完全没有了白天时的那种天真无邪,而是带着一脸阴寒的诡笑,就连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眸都褪去了白天那抹干净的浅蓝,已换成了一双饱含杀意的冰冷金瞳。
“你……你是冰月?你果然另有目的!你把小夕弄哪去了?我们那样待你,你为何还要加害于她?”
白靖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先是微微一愣,接着立即由惊转怒,一把掐住了那人的手腕,可那人却没有像昨天那般立即呼痛,而是垂下那双冰冷的金瞳,看着白靖抓住她的那只手,轻声冷笑道:“加害?你何时看到我加害她了?而且,靖哥哥,现在可是你有求于我,不过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求人的态度呢?”
白靖似是又被她那冰冷的笑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回了握住她的那只手,又见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被他掐出的红痕,才缓缓歪过了头,继续开口问道:“小夕?不知靖哥哥说的是晨光的那个小曦呢?还是晚霞的那个小夕呢?”
听着面前的少女此话一出,白靖又是惊得浑身一颤,面无血色的一下跌坐在了桌旁的木凳上,眼中却带着一丝愤恨的盯着面前的少女,低吼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少女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对他饶有意味的轻轻一笑,继续缓缓开口道:“如果靖哥哥说的是我在这里见过的,晚霞的那个小夕,我还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如果靖哥哥说的是晨光那个小曦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见见她,也让你亲自去瞧一瞧她做的那些和晨光完全背道而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