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坤往走廊里探了一眼,还是担心有什么机关陷阱,小心翼翼,格外谨慎,待确认走廊里安全之后才舒了口气。此时,他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短短四层楼梯竟然走得近乎虚脱,他举起手中的手电,只见走廊幽深狭长,灯光只能照亮数米,看不清楚远处的景象。
那是身后那尾随而至的跳跃声,此时嘎然而止。
林坤知道,那东西已经到了。
突然林坤又听到一阵鬼气森森的女人笑声,他连忙举起手电,只见前方有一巨大的石棺,那石棺前跪着一个身影,那阴气森森的女人笑声便来自那道身影。
林坤悄悄靠了过去,走近了一些才发现那背向的身影好似前些日子梦中所见的魙。
而就在这个时候,随着最后一声沉闷的落地声,一阵阴风从林坤的身后吹来,林坤猛地回头,一团黑气缭绕之下,他才看走廊的另一头站一道身影,发现那身影是一头僵尸,僵尸酱紫色的面皮贴在骨骼之上,眼眶空洞幽深,细看之下还能看出都是面带狞笑,让人发怵。
林坤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心里空落落的,心忖道:“对付这头僵尸恐怕也得费点力气,更何况还有这鬼中之鬼,妈的以多欺少,老子连个帮手都没有。”
只见那身影扭过身来,挤眉弄眼冲着林坤嘿嘿一阵冷笑,让人肌肤起栗,寒毛竖起,林坤大骇,“还真是她!”
林坤惊慌一过,很快反应过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笔帐今天正好一并了结了!”然后,林坤冲她喊了一嗓子:“灵婴圣母,我是林坤,十几年前,我年少无知,害你因过受罚,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我就站在这里,你要想报仇那就冲我来吧。”
话音刚落,那魙便呼地站了起来,以极度夸张的幅度摆着身体,像是一道固定不定的烟雾聚拢起来的身体,嘴里依然尖笑不停,那鬼气森森的声音回荡在狭长的走廊之中。
“灵婴圣母?已经好久没有再听到这个称谓了。”魙笑了笑,“林坤,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好苦。”
“我说过,年少无知,铸成大错,你有怨气,要找我报仇,我没意见。”
“报仇?”魙冷笑道,“林坤,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天真,我要想杀你,你用得着在这儿等你吗?十几年前离开禹陵的时候我就可以取走你的小命。但是我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灵婴圣母,当年的那件事,其实就是一件小事,你何必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见识呢?”
“我不是跟你一般见识,我是和姒玮琪叫板,凭什么她可以风风光光,高高在上地收获男人的垂涎,女人们的妒忌,而我只能在暗无天日的梦魇中煎熬度日。我不过是穿了她的衣服,不过是为了哄你开心,就要接受雷霆之刑,凭什么?!”
灵婴圣母说话的语气十分悲愤,挤压着满腔怨气。林坤听完之后,虽然也对她摄出的强大怨念惊扰,但就其话中的悲愤却不敢恭维,冷笑道:“灵婴圣母,你不觉得仅仅因为你出于一个女人的嫉妒心,造成了今日以及整件事情的风波和无辜之人的惨死,代价太大了吗?”
“我不管,代价?从姒玮琪制定下那严苛的法度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这份代价,自古改朝换代,那一次不是用无数生灵的流血牺牲换来的,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改变这一切。”
“有道是那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说实在的,我甚至有些同情你了。”林坤开玩笑道,“可是,天道昭彰,即便是你想要反抗,也无法打破神鬼契约,你从前是鬼,现在是魙,但依旧没能改变命运的车辙,到头来不过是徒劳而已,你还是放弃吧。”
“神鬼契约,哈哈哈哈,我知道禹陵后裔因为这神鬼契约中的秘密在世上繁衍至今,殊不知,神鬼契约其实本身就是一个诅咒,对你,对你们的诅咒!”她话音刚落,林坤便听到“嗖”的一声,灵婴圣母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在那手电光照亮不到的阴影里继续尖声喋喋不休地阴笑着。
林坤身子一凌,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气场,走廊里除了那笑声之外还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声响,像是指甲抓划石壁发出的声音。走廊里只摆放着一具石棺,其余别无他物,那一阵阵笑声和抓划声便来自石棺背面。
林坤悄悄绕着石棺转过去,石棺壁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就在这时,身后那僵尸猛地一跃,仅一步就跳到了林坤面前,张开大口照着她的面门便咬了下去,林坤顿知不妙,心知这粽子的力气不小,自己一时之间难以挣脱,便以退为进,扬起头死命地撞了下去。
两颗脑袋撞在一起发出闷响,林坤感觉一阵眩晕,那僵尸仅仅脑袋向后一扬,略一停顿随即又仰起头张口咬了过来,林坤也不含糊,借这停顿之机,手里的飞刀已经准备就绪。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林坤一只手射出飞刀,同时另一手伸入怀中,摸出那专门克制僵尸和煞的虎贲牙,一下塞进僵尸的嘴里,那僵尸全身剧烈的挣扎扑腾,奈何已经动弹不得,全身无火自燃,发出幽蓝的火光,蓝色的火光飘忽照映着林坤的面孔。
“多亏了这颗虎贲牙,倒是省了很多力气。”
可他只是稍一松懈,走廊里顿时阴风大作,较之先前几次更加强烈,甚至算得上是林坤平生仅见,逼得他睁不开眼,倒不是因为有风沙的缘故,而是因为强大的煞气让他感到窒息,透不过气来。
强大的阴风让林坤感到莫名的惶恐不安,走廊的尽头冒出阵阵雾气,也如鲜血一般越来越粘稠,粘稠如鲜血般的水雾像一块红毯铺在走廊里。
一阵喋喋的笑声中,那魙瞬移而出,她直立于走廊中,飘忽的身躯在空中闪动,她望了一眼林坤,眼里闪出一星愤恨的杀意,那杀意让四周气息瞬间异变阴冷。
“这......”林坤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股力量强大到让他颤栗。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哆嗦地厉害的时候,甚至感到腹股沟也缩紧了,“妈的,这比在梦中遇到的要不知道难缠多少,也不知道跳楼还管不管用?”
那魙轻蔑一笑,又踏出一步,发出怒鸣,她没走过一步,身后的走廊,无论是天花板还是墙壁,如同电影里的默声片段一般,全都哗啦塌了下来。
林坤已经没办法开口说话,甚至连手都举不起来,面对眼前实力差距如此悬殊的对手,脑海中的回忆看上去有些戏剧性,他心里想道:“糟了,完全不照剧本走啊,老子投降成吗?这不是虐我吗?”
林坤用尽全力向着强大的气场伸出剑指,禁戒发出的光芒已经把手指烧得灼热,像是半透明的、火红的锻铁,可是光芒甚至都无法穿越这可怖的气场,萦绕的煞气无情地吞噬掉灼热的光焰。
可她的每一步还是走的轻松,势不可挡。
仅仅僵持了几秒钟,林坤“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动用禁戒的力量非常考验人的力量,这不仅会耗费人的体力和精力,还会直接影响到人的身体,一旦损耗过大,身体就会崩溃。
神鬼契约人拥有禁戒的力量,但是若非必要或是紧急关头,一般不会轻易动用。禁戒的威力的大小表现为它发出的光焰的明亮,分为紫微、靛光、蓝明、绿耀、黄暄、橙炯、红熠七个层次,每一层次光焰的形态又有差异,束、芒、刃、焰等各有专攻。
林坤咳嗽了几声,脸色十分难看,他抬起手,只见自己的十指鲜血淋淋,指尖钻心的疼痛,让他倒吸了几口冷气,还没真在动手,自己就成了这副模样,“完了......”
林坤涌出一股发自内心的绝望,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他将永远无法理解这种可怕的绝望。人在自然面前有时候也像这样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不断逼近,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林坤知道自己已经命悬一线,他所幸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听到“咔嚓”一声,自己的手腕被拗断下来,好像自己已经没了痛感。
人最痛苦之处就是会感到绝望。
尽管他们是自诩坚强的、百折不挠的化身,即便是死亡,也能够忍受,从来没有过放弃生的希望。
可是,人人都会绝望。这一点,始终无法从人类的基因中剥离。
“林坤......林坤......哈哈......哈哈哈......”
林坤缓缓地睁开眼,眼前已经一片模糊,他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原来刚刚只是他的幻觉,灵婴圣母似乎还不满足,她的笑声令林坤感到心烦意乱。
“你......”
“林坤......现在你明白了吧,你根本阻挡不了我,姒玮琪也一样,你们——都会死......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