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也是想多见见表少爷吗,也不像你这么会巴结人。”许倩打趣老张道,她手搭在林坤的肩上,露出一副恋恋不舍的神色,“这一去也不知多久才能与你相见了。”
她腻着嗓子,林坤只感觉嘴里的口香糖就要咽进喉咙里,“得得得,你也太夸张了!”
谁知许倩还是不饶,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她身材高挑,踩着高跟几乎与林坤一般身高。妖媚的双眼注视着林坤,换做一般男人早儿便招架不住。也不知道林坤哪里来的经验,似乎见惯了似的,迎合着许倩不断凑近的小嘴。看得一旁的老张面红耳赤,急忙喊道:“你俩太煞风景!”
一双红唇,静静贴近,刚一闭眼,只听耳边“啪”的一声,从林坤嘴里吹出一个泡泡,许倩嘴唇轻轻触碰之下,爆裂开来。许倩自然吓了一跳,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得自己满脸污糟。一时间羞愤难当,“表少爷,你——”她又不敢明言指责,看看一旁窃喜的老张,和默不作声的姒玮琪,只得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不声不响地言语了一句,“你可真是不解风情!”
她才要躲如后堂,免得他们笑话,姒玮琪却开了口,“只准你胡闹,换了其他人我定不饶。”姒玮琪看了看老张,“你们都别玩笑了,快些吧。”
许倩立即应了声,为了化解尴尬,自然很是积极。“歇着吧老张,我来,我来。”说着,已经从老张手里把一件东西夺了过来,“表少爷,您可瞧仔细了!”
她往林坤面前一递,却是一颗乌黑发亮的犬齿。林坤愣了一会儿,有点恶心。看了看老张,他却是一副洋洋得意的神色,“这个......”林坤犹豫不决道。
“啊呀,表少爷拿着啊,这可是件难得的凶灵宝器啊!”老张言道,“我那可是九死一生才把它弄上来的。”
“这不就是颗狗牙吗,乌漆墨黑的还怪恶心!”林坤摆摆手,“还是换一样吧,这玩意儿我不要。”
老张一听,竟急了起来,“这哪是狗牙!”
林坤见老张有些愠怒,心中虽然疑虑,却不好惹老辈不高兴,“张爷爷您别生气,我收还不行吗,可您这也不打强卖的啊。”
老张余怒未消,许倩却已经洞悉了分晓,“表少爷,你可真是看走眼了,你道这是什么?”她故作神秘的往林坤耳边凑了凑,小声道:“虎贲牙!”
老张摆了摆手,吁了口气,道:“表少爷,别的老头子我都不在乎,可这虎贲牙是我换了命才给淘上来的啊!”
林坤闻言,睁大眼睛看着老张,心中颇感愧疚,心想:“看来老张从前是个土夫子,这虎贲牙相传世间及其罕见,大凶之物,他能够弄到这玩意儿,一定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对老张的敬意油然而生。林坤小心翼翼地接过虎贲牙,羞愧道:“林坤无知,还望张爷爷见谅!”林坤微微低下头,眼神扫过老张的双腿,似乎瞧出来什么端倪,心里嘀咕,“我刚才也太不仔细,老张的左腿弯曲,像是有痼疾,多半是与他从前的经历有关吧?”
姒玮琪也看出了林坤的心思,故意咳嗽了一声,“林坤,你也太不知分寸了吧!回去应该叫你爹好好管教管教你,这才头一遭来我这,就敢这么没大没小。”她数落之余,不忘给老张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跟商量好了似的,老张立即后退一步,从边上提过一把太师椅坐下,然后慢慢撩起了左腿裤管。
只见老张左腿自膝盖到脚踝,印着长长的四条痕印,每道印痕都深足半寸,让人见后不忍直观,倒吸一口凉气。
“张爷爷,这——”林坤讶异道,“难不成——”
“老张啊,以前是个倒斗的,被血尸咬了,后来被琪姐所救,才跟的我们!”
“我叫张炳天,五六年前要不是姒小姐,我老张还不知......”老张叹了口气,“二十年前,我跟随我我师父和几个师兄弟去山东倒一个鲁国墓,洛阳铲刚刚下去,师傅就觉得不对劲,红土灰炭层层叠叠,我们实在搞不清楚下面有几层......”
一个已经极深的探洞,四个人围在边上一声不吭,一个为首的老头子径自蹲在石头上吸烟,烟圈在他鼻孔边上绕了又绕,但就是不见停下来。
终于有人憋不住了,“他妈的,到底干不干这一票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汉子,大伙儿都叫他骟鸡,平时性子比较急,胆子却很小,标准的太监嘴脸。“师傅,你倒是说话啊!”
为首的老头瞄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有没说话,烟头已经烧完了,眼看就要在他手指间燃尽。大伙儿的确需要一个人拿主意,洛阳铲挖出的小竹节一般的土已经堆了一地,再这样下去就是到天亮也不会有结果。
“炳天,你说呢?”一旁的矮个子男人拍了拍张炳天,他平时少言寡语,总是跟在别人后面。但是,今天他似乎也感到不安,再也坐不住了,“骟鸡你倒是说话啊!”
“老子这不是在说嘛!”骟鸡瞥了他一眼,“我说罗矮子,你怎么也急起来了?怕了?”
罗矮子自然没有搭理,他只是心里越急越想要找个人说话,“怕你个龟儿子噻!你个球才怕咧!”罗矮子的娘是四川人,操着一口不太正宗的四川口音,平日里也没戏称“假四川”。
张炳天是这几个人里最小的一个,平日里最得师傅的宠,年纪轻轻,世面已经见了不少,像兴安岭的契丹妃子墓、黑龙潭的湖底墓都下去过,而且都是手到擒来。可这一次,他却犯了难,面对师傅也手足无措的情况,他心中也惴惴不安。
“亮子,点灯!”张炳天朝着一直靠着自己坐的亮子喊了一声,“干他娘的!”
“怎么?你还真打算下去,不要命了!”一旁的师傅终于按捺不住,急急忙忙地把亮子已经摸进包袱的手按住,“这是个煞穴,必死无疑!”
“煞穴?”亮子看着面色凝重的师傅,心里直泛嘀咕,“怎么从没听师傅讲起过,什么名堂?”
骟鸡、罗矮子和张炳天自然也没有听说过,也不明所以,“亮子就你话多,你让师傅讲嘛!”四个人有些茫然地看着师傅,也预感到一种不好的感觉,“煞穴跟着这多层土有啥关系?”
“说白了煞穴就是煞的墓,人死不僵是僵尸,身灭怨聚是为灵,凶灵吞噬而成煞。”师傅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摆摆手道,“我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煞穴,听老辈人说过,这煞没死之前本就是凶神,死后怨念极重,能吞噬怨灵,变成恶煞。这种东西,不惧阳间之物,一旦不小心进了煞穴,立即尸变,成为没有灵的僵尸。”
“这世上还真有僵尸!”亮子说道。
一旁的骟鸡立即打了他一巴掌,“瞧你说的什么傻话,去年你下的秦岭的花王庙,两三只大粽子,你给忘了?”
“那是粽子,也没说是僵尸啊!”亮子笑道,揉着腮帮子,委屈道,“那煞究竟有多厉害,咱们还下不下去了,他这么厉害,下面指不定有好东西呢!”
“师傅,我觉得亮子说得对,下面真说不定有东西!”张炳天朝着师傅说了句,若有所求,“再说了粽子、血尸的我们也见过不少,咱们摸金的就是吃的禁忌门规中的饭,难能说里面的主人脾气暴咱们就去喝西北风啊。”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摸金的,又不是野路子,走的都是地龙寻穴的神仙步,摸的都是点石成金的佛爷手。”
他们这伙人说的的确不假,正儿八百的职业盗墓。为首的师傅马昆,正是摸金门的主事。摸金门自汉末分化,传入民间,以后大大小小流派不胜枚举。有的说分南北两派,也有人说分易理八门,乱七八糟,不成体统。但无论如何,这些人都跟野路子地盗墓贼不同,不像他们拿个炸药就开墓,乱抢一通。
这类人后来被江湖人成为禁忌人。他们的成分也不固定,盗墓贼自然是其中一个主要部分,他们的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由于没有神鬼契约的庇护而触犯禁忌却出乎意料的获得某种行为能力。比如,张炳天师傅的师傅就因为小时候被山洪冲进了一座大墓,第二天神奇地回到了村子,大难不死之后,鬼神不忌。
众所周知,盗墓贼是一个十分容易触犯禁忌的行当,也从来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从事的,他们能够在地底自由出入,逢凶化吉,自然有其独到之处。不过,也不是所有盗墓贼就都是禁忌人,而且禁忌人往往不能遗传。张炳天和一众师兄弟自认他们身怀禁忌,其实都是因为他们的师傅为了广收弟子故意编的谎话。
马昆一听张炳天这话,心中自然一阵寒噤,他哪能自己拆台,说我其实是骗你们的,哪有什么禁忌秘术,但要是不实言相告,这后果更是能以预料。
他正打不定主意,张炳天却已经坐不住了,说实话师傅的本是自己已经学了十七八九,便是马昆他老人家不在,他要想下个墓也是易如反掌。自己又是个冲动的人,听这稀奇的事情,自然也想下去见识见识,“师傅,你若不去,我便自己下去!”
“真是翅膀硬了,想单撩?”马昆怒道,“下便下!”
他也是被张炳天言语激的,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老子还没老死,你们就像上房揭瓦?告诉你们这煞穴,没有我你们谁也下不去!”
马昆自然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却心中也有了盘算,一面叫弟子准备下墓的家伙事,一面开始吩咐起来,“这煞穴不同其他穴,里面究竟有没有东西,好东西坏东西,都不准拿!”
“为啥?”骟鸡叫道,一听下墓不让那东西,自己难能乐意,“下墓不摸金,能下墓干啥?”
“这些个瓶瓶罐罐能值几个钱,告诉你们,要拿就给我拿煞的牙齿!”马昆凑近了,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清楚,“只要一颗,就足够我们下辈子花了!”
“啥?一颗牙齿能值这么多钱?”骟鸡一听更加急不可耐,“还等啥,快下去啊!”
几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拼了命地干起活来。夯土层越挖越深,已经深不见底,“师范,你说这煞穴为啥子这么深?”
“煞穴上面一层夯土一层灰的,其实都是上辈子的道士啊或者咱们的祖师爷弄得,为的就是不让我们去开下面的穴,你看这少说得有二十来层了,至少十几辈人来找过,说不定下面就住着只虎贲。”
“虎贲?”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虎贲哪只有咱北边有,相传是周武王麾下有三百虎贲军,骁勇异常,万夫不当。虎贲大多战士,死后灵冥不散,最后变成煞。”
“你是说下面是个周墓?”骟鸡两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心里激动不已,自言自语道,“发了,这回真发了!”
“可师傅,咱们这门营生,汉代才有,周代的墓咱们下的了吗?”
“哪的话?”骟鸡见张炳天犹豫,立即说道,“四羊方尊它啥时候的,这不一样能出土吗?”张炳天也没有再说话,只听得手里洛阳铲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挖穿了!”
“是嘛!”亮子闻讯立即开动起来,“好家伙,真深啊,哥几个我先下去了哦!”
“罗矮子你拉着绳,可别系树上管自个儿睡觉!”张炳天把绳子甩给罗矮子,径自往盗洞里一钻,也跟了进去。只是,等待他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山风钻进他的耳洞子里,坐立不安。
“哎,下面咋样?”
过了好几秒,里面才有回音,“等着!”
像是马昆的声音,他心里才稍稍平静了些,未等他迟疑半秒,下面就传来了张炳天的声音,“师——父——走——走——有——”
可能是盗洞太深的缘故,声音传到罗矮子的耳朵里变得断断续续,“啥情况!?”他立即不安了起来,他知道下面一定出了事,但他不敢说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紧接着,洞口传出“呼呼呼”的沉重的声音,他不知道像是老虎的吼叫声还是野猪的鼻息,“妈啊!”他登时吓得尿了裤子,那声音毛骨悚然,直钻进身体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