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轻轻别过脑袋,“皇后娘娘,方舒听不懂你的意思。”
宗人府的地牢环境及是恶劣,哪怕方舒曾贵为美人,陛下宠妃,她的这所牢狱里,亦只不过比普通人多出一床能入眠的薄被而已。
老鼠蟑螂的叫声四处可闻,空气中,都飘着股极难闻的涩腥味,令人作恶。
宗人府,果然不是常人能待的,普通的女子,在这住上几日都要奔溃了吧?就像当初的绿蝶,嚎啕大哭宣泄惶恐的情绪。可是方美人却没有,她显得十分沉着冷静。
“听不懂是么,呵呵,也罢。”楚绮轻轻颔首,又道:“那你知道,我今日为何会来?”
方舒冷笑,“来看一个失败者?”
细听之下,嘲讽的语气中,仍旧带着恨。
恨,又是为何?
楚绮看着她,眼眸中似染着一层薄薄的光,“方舒,其实我并不相信当日你在宣室殿的那一番罪词。听着,像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除去你的‘劲敌’刘婕妤,还能捎上我。可我仔细思量过,却又觉得你的说辞中,很牵强,是那种,太完美反而落下的牵强,你懂吗?
我设想过,会不会你的计谋中,本主意的就是霍家?
仿佛只有这样,才是说的通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害霍家?
我让霍相去调查过你们方家,得到的结果却是,方家与霍家并无仇恨,所以我很困惑,你对我的恨,究竟是从何而来?
若说儿时结下么?
不可能,六岁前的霍琏儿住在丞相府里,丫鬟嬷嬷围绕,你根本接触不到,更别说之后我还去了千里之外的鹿山。所以我很确定,我跟你,是在皇宫里初次相识,并无过节。
你的恨,也有可能是因为某种的潜移默化。
同样,我很确定,我的身边,一直都你的人,对吗?
又或者说,是你背后之人的,眼线。”
女子娓娓道来的说辞,让整个牢狱,顿时陷入一种莫名的紧绷。
紧绷的,是方美人。
她蓦地睁大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楚绮,眼底划过一缕震悚,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敛去了神色。
“我听不懂皇后娘娘在说什么。”
“又听不懂了么?”楚绮轻笑一声,不见恼色,缓缓的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轻柔的嗓音就像是与好友惬意谈话的语调,“方舒,这是一个局,对吗?虽然我现在猜测不出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但也着实佩服他的高明。七间草,唯有鹿山才的毒草,为何出现在这宫中?
不是我,自然是跟着我一同入宫的丫鬟,嬷嬷,或者侍卫。
所以我笃定,在我六岁踏入鹿山之时,身边,便一直有你背后主子的眼线,因为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他们都未曾换过一人。再返回帝都之时,你们的眼线,偷偷折了七间草,转交与你,你在适时投毒,让我坐实罪名。一个皇后,下毒谋害宠妃,陛下定是大怒,因我牵连霍家。
你们想对付的,是霍家?”
从霍琏儿入住鹿山起,便已入了某个人的盘局。
十年归来,霍琏儿与霍家必定生疏,若今日霍琏儿被人栽赃罪名成立,怕是霍家,会弃了她。而那个人,便是算计好了这一切,在她还来不及与霍家‘联络’感情之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先是霍琏儿接着便是霍家。
楚绮忽然觉得很可怕,这一切的一切,诡谲的令人心惊胆战。
当然,前提是她有心的话。
方美人语气讥诮,可神色,却又几分不自然,“真是大好一出戏啊,皇后娘娘未免想的太多了。”
“不,我没有多想,那杯毒茶,便是最好的证据。”楚绮话音一落,果见方美人面色一僵。
“你在茶中投毒,我凤栖宫中必定有人为你善后,处理了这杯毒茶,不然,这证据,怎么会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那日你与刘婕妤离开后不久,凤栖宫中因为我的关系,并没有第一时间清理茶具。之后,我被陛下叫了去,我很清楚的记得,当时前厅内的一切是没有人动过手脚的。
可是,陛下派人去凤栖宫搜查的时候,居然没有发现这杯毒茶?
当时的我因为还未发现是你投毒之时,并未深想,但昨天夜里,却忍不住泛起了深思。
所以,方舒,你告诉我,凤栖宫里,究竟谁是你们的眼线?”
方舒缓缓的动了眼眸,错愕、震惊,又隐了丝赞赏地看着楚绮。
这个女子,明明是一无所知的,可她的话,却宛如亲眼所见般,这等聪慧,叫她不得不钦佩。
可再钦佩又如何,终究是霍家的人,奸臣之女!
“呵,皇后娘娘,我还以为你是要问我背后之人是谁,居然要问一个眼线?你着实令我不懂。”
楚绮叹息一声,“我问,你便会告诉我你主子是谁吗?这不可能的,所以我退而求其次,只想知道这个眼线是谁。我只是想赶走这粒毒瘤,凤栖宫是我的一番净土,我不希望,我宫有人,心不向我。”
方美人大笑,“娘娘这话是在说笑么?这整个后宫之中,哪个奴才的背后是干净的?就说你身边这两个丫头,你能保证,对你绝无二心?”
绿蝶、青蔓一听,面色遽然一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发誓,“皇后娘娘莫听她胡言,绿蝶、青蔓必定是衷于娘娘的。”
楚绮轻轻抿唇。
两个丫头似被吓坏,恼怒的瞪着挑破离间的方美人,就连一向较为冷静的青蔓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一脸得屈恨。
方美人似不想在与楚绮深谈了,随手一指,十分敷衍,“就她了,她就是我主子的眼线,皇后娘娘准备如何待她?”
无骨的葱指,指去的方向,却是青蔓。
青蔓俏脸一白,咬住牙,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绿蝶,“娘娘,这是她在挑拨我们,青蔓怎么可能是谁的眼线!”
楚绮看着噙着冷笑挑衅凝着她的方美人,“你真的,不愿告知?”
“我不是告诉你了么,就是这个丫头,我主子的眼线。”方舒勾唇一笑,本是温婉的五官透出一股妖冶,“皇后娘娘,方舒感叹你是聪颖之人,可惜,你我立场不对。”
立场?
可笑,她又有何立场?在这个变化诡谲,风云暗涌的后宫之中,她是楚绮,一个想安心守着人帝百年之后借心的紫竹妖,对于人间的尔虞我诈、权谋之事,她不想参与。
“罢了,既然你不说,我自己也能查的出,只不过是费些时日而已。”
楚绮让二个丫头起身,深深望了一眼面色诡异的方美人,轻抿了下唇角,离去。
“方才,你做的很好。”
忽然,阴暗的地牢里,缓缓溢出一抹叹息,接着一双男子的乌靴暴露在视线中。
一直匿与暗处的男人迈着优雅步伐,轻轻的踩在地牢污秽的地面上。
神情颓废的方美人听到这道声音,面色一喜,“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