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要办出院手续
“我要办出院手续。”住院部值夜班的苏娟正和男友在QQ上聊得热火朝天，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诺诺的声音。
“哪有三更半夜办出院手续的？明天再说！”苏娟没抬头，继续敲击键盘。
“可我只能这个时候来。”外面的人说。
苏娟一脸阴云，抬头，透过小窗向外面看去。
外面站着个长发女孩，一身蓝白道的病人穿的衣服，披散的长发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可能刚刚康复，嘴唇都没血色。
“这个时候，其他科室都没人了，住院押金单、费用清单、诊断证明调不出来，我怎么办？”苏娟没好气地说。
“那明天麻烦你把这些手续调出来吧，晚上，我再来，”女孩说，刚想走，又回过身，“我是十号病房的姚雨荷，多谢啦！”说完，女孩转身慢慢走去。
也许因为电脑的嗡嗡声，苏娟没听到女孩走路的声音。
明天你自己不来，谁有工夫给你办那些手续？苏娟心想。
苏娟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到了第三天晚上又是她值夜班，她和往常一样，跟男友聊天，打发无聊的漫漫长夜。
“手续调出来了吗？”声音来得很突然，手指正在忙碌的苏娟吓了一跳。“什么手续？”她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女孩已站在外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不是说过了吗？晚上不能办出院手续。”苏娟又来气了。
“你前天晚上不是说帮着把手续调出来吗？”女孩低着头说，苍白的脸在长发间时隐时现。
“我并没答应你办手续，是你那么说的，晚上办不了，你白天来办吧。”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很为难，“我白天来不了，你照顾一下，晚上办可以吗？”女孩抽噎着。
“好了，好了，我明天问问。”这只是苏娟的托辞，她没权力动员各个科室的人晚上来为一个人办出院手续。
“那好吧，我明晚再来。”女孩幽幽地说，转身走了。
看着女孩消失在走廊尽头，苏娟松了口气，心想，明晚不是我值班，你找别人吧。
二谁办的了
早晨回家时，苏娟在走廊尽头迎头正遇到医生罗美丽，罗美丽和她打招呼时，她突然想到了昨晚的事，她问罗美丽：“你们十号病房有个叫姚雨荷的病人吧？”
“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由陈主任负责主治，怎么啦？”罗美丽笑着说。
“我值两个夜班，她都去了，非晚上办出院手续不可，这人大脑是不是有病呀？”
“姚雨荷晚上去找你办出院手续？你没搞错吧？据说，姚雨荷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根本下不了床。”罗美丽吃惊地看着苏娟。
苏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会不会是她的家人呀？”
“有可能，要不你到十号病房门前看看，”罗美丽提议道，“你知道陈主任对我有误会，我不便去。”
苏娟犹豫了一下，朝十号病房走去。
透过病房门的窄玻璃，她能看到病房里的一切。一张病床两边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头发里参杂着白发，女的正低头擦着眼睛，是个中年妇女，不是女孩。
她又朝躺在病床上的人看去。输液管的液体在不停地滴着，氧气罩罩在那人口鼻上，长发散落在苍白的脸两旁，透过氧气罩能看到女孩没有血色的嘴唇。
苏娟的腿开始打颤了，她不知自己是怎样离开十号病房走到罗美丽身前的。
“怎么啦？脸色这样难看？”罗美丽关切地问。
“就……就是她。”苏娟颤声说。
“这么说，她病得不厉害？”罗美丽问。
“不，她都用上氧气罩了。”
罗美丽愣了半晌，说：“那问题就大了，她父母死活不出院，她却要求出院。”
“怪不得她说，只能晚上才能办出院手续，原来那是她的……”苏娟说了半截话，硬生生地把话咽回去了，无助地看着罗美丽，“罗医生，你说怎么办呢？我当时只是搪塞她，这事我办不了，她晚上再来找我怎么办？”
罗美丽想了一会儿说：“你舅舅不是院长吗？，如果她再找你，你让她去找院长不就完了吗？”
看着苏娟走远的背影，罗美丽脸上露出笑容。
过了一晚，又是苏娟值班，她坐在值班室里，就像坐在棺材里一样，气闷得很。
姚雨荷站在面前时，她吓得差点晕过去。
“请问，办了吗？”姚雨荷低声问。
“我……我真的办不了，求求你，别找我了。”苏娟不敢抬头，浑身哆嗦着。
“那谁办的了？”苏娟感觉的到，姚雨荷已把脸贴到小窗口，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院长，只有他才可以。”苏娟把身体向后缩了缩。
“我怎么才能找到他？”姚雨荷问。苏娟语无伦次地说出了院长的家庭住址。
过了很久，苏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才抬起头。姚雨荷真的走了。
三爱是个魂
两天过后，苏娟和住院部的主要负责人被院长叫到了办公室，一起到的还有内二科主任陈医生，副主任罗美丽。
院长大发雷霆说，“你们怎么搞的？让病人三番两次地半夜去敲我的门，你们给她办出院手续不就完了吗？我是说过，想尽办法多让病人住院，增加医院的收入，但这样的病人也不能强留呀。再有，是谁把我家的住址说给她的？”
苏娟没敢吭声。
“陈主任，那个叫姚雨荷的说是你的病人，刚干上主任你就不知道怎么办了？”院长生气地问陈医生。
陈医生一头雾水地说，姚雨荷一直昏迷着，治疗费也拖欠几天了，他一直想把她撵走，可姚雨荷的父母死活不办出院手续，如果强让姚雨荷出院，他们就死在医院里，他们说这些天就把住院费交上，是谁要求出院呢？
“你是说，姚雨荷处于昏迷状态，那半夜到我家去敲门的是谁？”院长看了看在座的人。
苏娟见半天没人吭声，为了不让姚雨荷的鬼魂再来找她，只能硬着头皮把前两晚的事说了。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众人木雕泥塑般坐在那里半晌没动。最后，众人都把目光落在脸色发白的院长身上。
院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鉴于姚雨荷的情况特殊，医院本着救死扶伤的精神，不再收取她的任何治疗费用，以前的治疗费全部退还，直到她父母愿意办理出院手续为止，不许再撵她出院。
事情就这样处理了，可在场人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只有罗美丽轻松地走出院长办公室，因为她明白前因后果。
前几天晚上，罗美丽值夜班时，一个自称姚雨荷妹妹的女孩找到了她。
女孩说，父母为了给姐姐治病，连房子都卖了，但这些远远不够，她还听到，父亲为了交治疗费，想去卖肾。姐姐知道自己的病情，不想再拖累父母了，在昏迷前曾嘱咐她，偷偷地办出院手续。她曾去找陈主任，可她在门外偷听到陈主任正和药材经销商进行交易，陈主任给姐姐开的处方药，都是拿过药材经销商回扣的价格昂贵的药。她不再相信陈医生了，见罗美丽对病人很和气，就来找罗美丽了。说完，女孩跪在罗美丽面前，求罗美丽给姐姐办出院手续。
罗美丽很受感动，但她明白，即使她给姚雨荷办了出院手续，姚雨荷的父母也不会干的。她听说女孩和她姐姐长得很像后，给女孩出了主意，想办法让医院免除她姐姐的治疗费用。
她让女孩只在晚上出现在医院里，不让任何人知道，姚雨荷还有个妹妹。女孩半夜到住院处去找苏娟，因为苏娟是院长的外甥女，苏娟说的话，院长才会相信。那些话都是罗美丽教女孩说的，目的是让苏娟相信姚雨荷的鬼魂出现了。女孩真的这么去做了，还三更半夜到院长家去敲门。
陈医生因善于走关系，争到了本该属于罗美丽的内二科主任职位，并一直防着罗美丽。罗美丽知道这些，为了避嫌，一直是暗中帮助姚雨荷，还没去过她的病房。一切办妥后，罗美丽趁陈医生不在的机会，买了些东西来十号病房看姚雨荷来了。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姚雨荷，她心想，原来姚雨荷和她妹妹长得这样像，也难怪苏娟那么害怕？她安慰着姚雨荷的父母，并低声嘱咐说，别让姚雨荷的妹妹再在医院里出现了，一旦被医院发现秘密，他们会被撵出医院的。
妹妹？姚雨荷的父亲一脸的茫然。
罗美丽只得把她和姚雨荷妹妹商量的事对姚雨荷的父母说了一遍。
听了罗美丽的话，姚雨荷的父母哭得泣不成声，他们断断续续地说，他们就姚雨荷这一个女儿，姚雨荷自从住院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前几天晚上，还抢救过几次。
罗美丽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泪水慢慢爬满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