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斜倚在榻上,透过大开的窗户,听到外头叽叽咕咕的似乎有人说话。()
她慢吞吞地走到窗户跟前,正看到打扮的粉嘟嘟的连静仰着头冲上面喊:“喂,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下来,换我上,哎呀慢点,简直笨死了!”
树上面传来杨凤临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才笨呢,你要是不笨怎么会把球踢到树上去!”
连静怒道:“要不是你过来捣乱我用得着躲么!”
杨凤临压低声音道:“你给我收声啊,姑姑在睡午觉呢!别把她吵醒啊,姑姑昨天忙了很晚的。”
连静眼珠儿一转,笑嘻嘻地说:“你是怕被姑姑看到你爬树,怕挨骂吧!”
杨凤临总算够到了球,扔下来,也不吭气,抱着树干溜下来,伸手拽了连静的袖子:“好了,我带你去看我新搭的多米诺!整整一千块儿,就等着你过来推呢!”
连静大喜:“真的真的?一千块儿?那推起来一定很痛快,走走,赶紧去,别让谁给碰倒了。对了,你等一下啊,我给你带了我娘做的豌豆黄,放在桶里,还热着呢,我去给你拿!”
杨凤临鄙视道:“你不会让丫鬟去啊,笨死了。”
连静怒道:“你又说我笨!”
杨凤临哼了一声:“你刚才还说我呢,小气巴拉的,许你说我不让我说你,哼,小心眼!”说着伸出手指把眼皮往下扒了一下,还伸伸舌头。
秦昭笑着摇摇头,从窗户跟前走开,重新回到床上躺下,不多时重又坠入梦乡。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十分安静,秦昭冲外屋喊道:“琥珀,阿凤呢?还跟小静玩呢?”
琥珀走进来,一脸无奈地说:“可不是,刚才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又吵了一架,吵完了又一起骑马去了。公主啊,您好歹也管管,一个个都淘成什么了?吃了午饭到现在,已经又换了三身衣服了,造的跟泥猴子似的。彩凤她们都要哭了……”
秦昭噗嗤地笑出声来:“该,叫她们勤快!小孩子玩本来就是脏的,由他们滚去,滚够了再换嘛!”
琥珀翻了个白眼:“让一个王爷穿着脏衣服去骑马,我的公主殿下,您醒醒!”
秦昭哈哈一笑,从床上蹦下来:“我要去店里看看,你问问这俩孩子要不要跟去玩。”
琥珀的嘴角又抽了:“殿下!晋王才七岁,你要让他跟着你骑马上街么?”
秦昭笑道:“让他跟我骑一匹不就得了,让小静自己骑好了。”
琥珀简直要哭了:“小静也才九岁啊,连大人就这么个宝贝疙瘩,您好歹小心点啊。”
秦昭满不在乎道:“小静那匹马还不到一岁呢,她都学了几年的骑术了,这么匹小马有什么不能骑的?哥哥把孩子送到我这里,不就是因为孩子娘把孩子看的太娇贵了么?我这么大的时候还上树呢,骑马算什么啊!”
琥珀哭笑不得:“得了我不管了,再说下去您搞不好要教连姑娘上树了!”
秦昭笑道:“这还用我教?整天跟阿凤混在一起,上树摸鱼什么不会啊!对了,阿凤最近长高了不少,你回头把春天的时候做的拿几双鞋拿出来吧!我估计现在应该能穿了,长得可真快。”
琥珀点点头,叹道:“说起来,孩子确实不能圈着。晋王殿下过去那么多人伺候,整天吃不下睡不着的,病仄仄地瘦成一把骨头,那会儿公主才把他带回来的时候,看着比人家家三四岁的孩子还瘦小。现在在这里,就那么几个人伺候,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穿什么,反倒胖了,人也快活了!。”
秦昭摇摇头:“那会儿他父亲忙,又没了母亲,他这样的身份,身边的人哪里敢怠慢?走路怕摔着,吃饭怕噎着,孩子整天不活动,不想吃饭也没人敢催着吃……算了,不提这个了,我得去之远大学堂那边看看,跟冯山长商量一下把他放哪个班最合适。要我说,他去我自己开的那所个长平幼学最好了,直接让他住校,最省事儿,也让他看看别的孩子怎么过的,只是我那学校才开几年,老师上头确实不能跟城里这些大学校比,算了,还是住在城里面,每天接送吧!”
琥珀道:“其实真说学东西,我觉得之远大学堂未必就是最适合晋王殿下的,那边是为考秀才做准备的,基本都是四书五经之类的。可是难道晋王还用去考秀才么?”
秦昭笑笑:“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让他去长平幼学倒也不错,我那里会教些算学农耕之类的东西,起码知道点日常的东西,他日后也是要去封地上的,知道点民间疾苦没什么坏处,省的轻易地就被人哄了去。
琥珀一愣:“这,只怕您会被骂呢!把晋王殿下放到一群孤儿里头,这,合适么?”
秦昭哼了一声:“孤儿怎么了?都是我养的孩子,干干净净懂礼节,随便拉出去一个都不比正经好人家的孩子差!有胆子骂的就给我试试看,看我敢不敢抽死他!”她说着披上斗篷往外走:“说来说去总要阿凤乐意才行。那边就算要去,也不能去得太久,两三年就行,学些基础功课,知道点民间疾苦……再往后就不行了,那里毕竟主要是教人谋生的。他谋什么生?他得回来学学怎么做王爷!”
琥珀笑道:“公主说的是。”
说话间两个孩子风一样地冲进来。杨凤临在前头,闷着头跑,一头扎到秦昭的怀里,秦昭刚伸了手想要接他,杨凤临便一把搂了她的脖子,顺势一蹦,便爬到了秦昭身上。
秦昭搂着杨凤临,笑道:“这是几岁了,还撒娇呢?”
杨凤临搂了秦昭的脖子,笑嘻嘻地不松手,一路追来的连静气鼓鼓地站到一边:“打不过了就找小姑,算什么英雄!”
杨凤临扭头做了个鬼脸:“我不是英雄,我才七岁!”
秦昭哭笑不得:“唉,三天不见面便想得慌,一见面又掐架,真拿你们两个没办法!”
连静道:“我才不想他呢,我是过来看姑姑的!”
秦昭笑眯眯地说:“哎呀,姑姑听到这话可真开心!”说着把杨凤临躲到一条胳膊上抱住,伸了另一条胳膊道:“来来,你也过来,让姑姑抱抱!”
连静蹭地窜过来,两下爬到秦昭的胳膊上,秦昭左边抱一个,右边抱一个,笑道:“哎呀,我瞅瞅,小静你又重了,怕是有六十斤了吧?阿凤可要多吃饭,你太瘦了。”
琥珀在一边看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虽然她早就习惯了自家姑娘彪悍的身手,但像现在这样,一手抱一个孩子,哎呀,太伤眼!
正说笑间连瑜领着穆巧巧走进来,穆巧巧十分被自家女儿吓的够呛:“囡囡,快下来,当心把公主的胳膊抻着!”
连瑜笑着摇摇头:“你真是无事忙,阿昭虽然比不上丽苏那把神力,可等闲三两个大汉都不是她对手,俩孩子罢了,加一起一百斤,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他正说着,秦昭已经凑到他跟前,跟两个孩子使了个脸色,连静跟杨凤临忽地一下子全都扭身朝连瑜身上猴去,差点把连瑜拽扑在地,后退了一步才勉强站稳:“哎呀,抱着你们就够费劲了,别乱动啊,当心我松手!”
连静笑嘻嘻地说:“爹你力气还没姑姑大呢!姑姑抱我俩跟玩儿似的。”
连瑜点头道:“你爹爹我是文弱书生,不跟那个女泰山比!”话音刚落,只听见秦昭阴森森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女泰山是什么说法,但我猜得到一定不是好话!走走走,咱们去练几把拳,你与我过几招!”
两人开了几句玩笑,穆巧巧忖度着连瑜跟秦昭有正事儿要谈,便领了两个孩子出去玩:秦昭虽然出家,但好歹也有公主的封号,青云观的隔壁住了公主仪仗,卫兵的数目相当可观。这会儿穆巧巧带了两个孩子到街上玩,自然有秦昭的护卫跟上前去。
秦昭见几人都走了,笑道:“本想带两个孩子出去转转呢,看来要等下次了。”她说着看向连瑜:“胜男的身体怎么样了?还是不好么?”连瑜脸色微黯,轻轻摇摇头:“这几年,她实在是辛苦,我总是忙,天天早出晚归,也顾不得关心她。”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偌大的家,大事儿小事儿全都她在管,外头的铺子也经常要她帮忙照看,平日里的交际,她又不是正经的夫人,逢人矮一头,迎来送往的时候比别人家的女人更为难……可恨我整日忙碌,竟没有早点注意到她是这般的辛苦。是我害了她!”
秦昭轻声道:“这也不能全怪你,胜男本就是个要强的性子,人家托付给她的事儿,她能做成十分就绝不做出九分半来!不肯与你添半点麻烦……哥哥,你真该多陪陪她,看看她喜欢什么。”
连瑜苦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我竟一直没去琢磨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秦昭笑笑:“你想知道,就去问啊!无瑕哥哥一向是个知情知趣的人,我记得昔日你也是对女孩子万般的体贴温柔的,那会儿你想要谁高兴,简直是信手拈来的办法。怎么如今却这么抓瞎?是不是不上心了?”
连瑜轻轻摇摇头:“不一样的啊,那会儿没什么事情要操心,每天除了念书,就是这些风花雪月。现在,嗨,我是真的没精神想太多,你说得对,我太不上心,太不关心她了。”
秦昭道:“所以但凡雄才伟略的男人,背后总要有个能干的女人撑着。他们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心自己的家庭。”
连瑜叹了口气:“不只是这样,我总觉得她要强,不想惜惜那样会撒娇,又不像巧巧那样憨憨的总要人想着念着……你看,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话说的粗俗,却再实际不过!她不想让我操心,什么都替我着想,时间久了,我反倒最不关心她了。”
对于连瑜的懊恼,秦昭也不知道从何劝起,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哥哥以后多关心关心她吧!”
连瑜的心情十分沉重,但是因为有正事儿要谈,他还是强打了精神,跟秦昭说起朝堂上的事情:“先帝去世以来的这一年里,不少保守派蠢蠢欲动,想要撺掇太后放弃税改,回到原点,幸好太后一直以来都十分支持改革,暂时不用担心此事。可是,税改这个东西只能从政策上疏导,减轻百姓的压力,可是天灾面前,如果大面积地出现颗粒无收的情况,便是税再低又有什么意义?阿昭,还得麻烦你走一趟,继续在干旱地区推广马铃薯跟玉米,唉,其他人实在没你的雷厉风行,前年引进的玉米种子,让他们推广了两年,面积也没增长多少,收成也比你推广的地区差得多!”
秦昭微微一笑:“满朝能干的官员到处都是,并非没有雷厉风行的人物,而是他们对你这粮食实在没什么信心,自己都没信心呢,又怎么会帮着推广?还有就是方式方法。老百姓的心思,官府让他们种,他们首先想到的是上头的人又玩花样……嗨,你知道当日我在云中府如何种土豆的?我直接买了一千亩地,雇了百姓种土豆。送他们种,他们敷衍了事,可是雇人种呢?不好好干活儿就没工钱啊!那些百姓在这一千亩地上干活,老老实实地按照我交代的办法去种植……等收获的时候,传出消息去,十里八乡的都过来帮忙刨土豆,那土豆一串串地从土里头刨出来,看的他们眼睛都直了!”
“那会儿他们还是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吃,心里头会为这东西的实用性打鼓,我便我又在县城弄了几个小铺子:几个铺子烤土豆,配了酱来卖,五文钱一斤,穷苦人买上三文钱的土豆不配酱都能当顿饭!我又弄了作坊让他们摸索着打粉子做粉条,在城里开了土豆粉店,这个贵点,十文钱一碗的的土豆粉……”
秦昭说到这里,抬起头微微一笑:“等到第二年的时候,不用我到处推广,周边的百姓全都跑来问我家官家买土豆种!每亩最少三千斤的土豆跟撑死了两三百斤的粟米之间,谁都知道怎么选!”
连瑜听得目瞪口呆:“阿昭,我一直知道你推广这些新作物推广的好,却从未有时间仔细问过你怎么做的……你,你是在太厉害!”他说着苦笑道:“这办法也只有你做得,一般的官员哪里能买这么多土地,投入这么多来推广这东西?他们能做到在其位谋其政就不错了。只能以官府的名义强令百姓们种,百姓们又不认字,被迫的情况下也不会太仔细的学习……唉唉,跟你这一比,高下立现!”
秦昭笑道:“所以这事儿还是我去做吧!离开云中府,到别处的话我也不可能买那么多地的,国家的法度摆在那里,我哪里能胡闹?但是不买地,租地同样可以。至于租地雇人的花销,等百姓们知道这东西好了,卖茎块种苗总能赚回来一部分的。”
秦昭说的开心,索性拿了张纸,找了支炭笔开始跟连瑜算账:“哥哥啊,这次这个玉米我看了,比土豆更值得推广!土豆的加工比较麻烦,做土豆粉的过程需要大量的水,偏偏种它的地方净是些缺水的地方,许多人还是选择了直接吃,吃多了胃酸。当然比起饿肚子,胃酸也不算什么了!可这玉米就不一样了,跟别的东西一样想要打粉子干磨就行,而且玉米杆子能当柴火烧。对了,玉米芯还能喂猪!哥哥,这么好的东西,推广不开简直是太没道理了!我看看,就先从开封周边开始吧,嗯,咱们选选地方……”
秦昭精神抖擞地说着计划。连瑜坐在椅子上,看向秦昭,不知不觉地看愣住: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印象里可爱的娇俏的小姑娘,变成了眼前这个高挑的,美丽的,自信的女人?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也没法把她当做孩子哄;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开始相互扶持着一路前行?
连瑜明白,如果没有秦昭,许多事情,他或许坚持不到今天。
有的人会觉得连瑜的运气很好,连着三任的上位者都非常的欣赏他,从杨蒙,到杨艳辉,到现在的贺太后。但是连瑜明白,前两位或许是处于对他的信任,但到了贺太后这里,大概更多的是需要他,对,需要他,不是因为他在改革上的能力,而是需要他在朝堂上的力量,不止是他,还有秦节,卢元达……秦昭的存在对贺秋容很重要,她像一个纽带,把朝中的一大串重要人物串成了一个串,连瑜也是其中的一环。这些人代表了对外的强硬,对内的改革,以及,对贺太后临朝的支持。
连瑜知道私下里有人称他们为西北系。连瑜知道这不是个好称呼,自古以来,派系这东西只会让最高统治者忌惮。但这种东西,只要没有拿到台面上,他也没办法指责什么。其实要说派系,连瑜宁可自称为:改革派。无论是他,还是秦节,甚或卢元达这个武官,他们都是铁杆的改革支持者:在税务上时兴一条鞭法,在军务上则坚持改革现行法律,提高军人的地位,而在内政上,他们并不在乎谁当政:他们完全不在意是太后把挂在她与朝臣之间的帘子去掉:如果这东西干扰她与朝臣交流,那去掉好了!难道大郑皇室的尊严会因为太后被男人看几眼就受到挑战么?
但太后毕竟是女人,许多时候,连瑜并不能像对前头两个皇帝一样随时见到太后,随时发表自己的政见,尤其在太后听政的初期,秦昭对他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传声筒,她把他许多的看法,观点,传递给了贺太后……而渐渐地,贺太后的权威日重,秦昭也逐渐有了自己的看法,连瑜惊讶的发现,秦昭在政治上早就不是简单的传声筒了,她有自己的见地,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连瑜看着秦昭坐在贺秋容面前谈论朝政,会有一种这个世界已经男女平等了的即视感。哦,他到底培养出一个怎样了不起的姑娘啊!
这会儿,秦昭的话题已经从良种的推广转向军务上。
“刺面这种规矩确实应该改,军人为国效力,是牺牲,是奉献,把他们当做罪犯一样看待,战斗力低下也就难免了。这东西说穿了还是待遇问题,待遇高,军人没必要逃跑,那干嘛还要刺面?当然如果是战时,刺面确实可以减少逃兵的问题,但就像卢太师说的,完全可以像对效用们一样,把刺青的位置换到手上啊,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反对的!”
连瑜笑笑:“这是个多方面的问题,就比如军人待遇低,让人们越发觉得军人地位低下,这种情况下逃兵多,造成了不得不刺面的局面,而因为刺面代表的是约束是防止逃走,那么又一次印证了当兵是地位底下的,像罪犯一样需要刺面……嗯,如此往复,整个武官系统也在文管系统面前低下了起来:一个是是一群地位低下的士兵的头儿,一个是管理圣人门人的头儿,怎么能比呢?提高军人地位,看起来只是为了不让士兵们寒心,但是与之相对的一定是武官体系力量的膨胀,被文官排斥也就难免了。”
秦昭看向连瑜,笑道:“哥哥也是文官,怎么,不怕被武官踩在头上么?”
连瑜笑道:“没有军人,哪里有我们的安宁,这点觉悟都没有,算什么官?而且——”他说到这里,平日里被死死压制的幽默感在秦昭面前冒了出来,他一脸认真地冲着秦昭道:“我可是要站在朝堂顶端,位极人臣的男人,文官武官哪边势大对我有意义么?我是注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啊哈哈哈!”
秦昭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转换了画风的连瑜,愣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无瑕哥哥,无瑕哥哥,你要笑死我么!!”她几乎笑出眼泪来,笑着笑着,她的笑声低了,她看向连瑜:“无瑕哥哥,你好久没有这样的豪气了……哥,我很想念过去的你,那个一张口就是我要位极人臣我要流芳千古我要娶一沓儿最漂亮的姑娘的连无暇啊!”
连瑜也收起了笑容,他轻声叹了口气:“一沓儿最漂亮的姑娘……呵呵,我都忘了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混账话了。漂亮的姑娘很多很多,可是,我只想要回到家里的时候,能有一个人,让我能够说说心里话,你看,最起码,得听得懂我说什么吧?”
秦昭自悔失言,勉强补救道:“嗯,好姑娘还是有的,哥哥慢慢找……那个,你闷的话找我啊!你说的话我肯定懂。”
连瑜看看秦昭,弯了弯嘴角,秦昭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怒道:“你笑什么笑!喂,不要提我小时候狗屁不通的老账好么?”连瑜慢条斯理地说:“不,我只是觉得,阿昭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他站起来,伸出手,像很多年前那样摸了秦昭的脑袋一下,十分遗憾地说:“长大了,不能随便摸了,真可惜……”
秦昭被连瑜雷的外焦里嫩,磕巴道:“什么叫不能随便摸啊,嗯?你在调戏我,找死啊连瑜!!”她拎起桌子上的书朝连瑜砸去,连瑜抱头鼠窜地跑出去,一边跑一边笑:“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一下子忘了你不是黄毛丫头了,喂你还真打啊!喂喂!”
秦昭满院子追着连瑜,把他揍了一顿,揍完了只觉神清气爽,哼了一声:“今日便饶过你这鲢鱼小妖一命,速速退下!如敢再犯,狠打不饶!”
连瑜:TT,手欠摸了一下头,无瑕哥哥就变成鲢鱼小妖了嘤嘤嘤,果然手欠应该剁手的对吧?
一只脚迈进院子的秦节简直觉得更加憔悴了:女儿,你技能点加错项目了,再这么下去,我有生之年是真的不用考虑抱外孙的问题了,虽然自己的女儿自己觉得千好万好,但是,不得不承认:谁忒玛这么自虐啊……再抬眼看看被秦昭揍的满脸笑容的连瑜,好吧,还真有人自虐,可是这货有俩妾!
一肚子郁卒的秦节站在门口咳嗽一声,秦昭扭过头,忙露出一脸贤淑的笑容:“爹爹,您过来了?哎呀,今天过来的真早。”
秦节哼了一声:“早什么早,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秦昭看看日头,果然已经夕阳西下,到了饭点儿了。自从她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她这个道观的烟火气就越来越重了,秦节生怕女儿真的看破红尘,当然也是觉得自家人太少,每顿晚饭都要扯着儿子跑到女儿这里吃,隔三差五地开个家庭宴会什么的,为了方便还在道观与秦宅之间的墙上开了一道门,结果秦昭这个家出的,跟每出家前差不多,只是院子大一点罢了!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家里再听不到穆维的毒舌。
想到穆维,秦昭心中难受,自从穆维走后,秦节变了许多,当然在她面前还是一幅慈父的样子,但是在外却比过去强硬许多,心也硬了许多。当然,这是做官的人到了一定位置上必然的体现,但秦昭明白,秦节会这样,与穆维的离去有相当大的关系。秦节骨子里的优柔寡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穆维给他把关,有穆维替他下最后的决定,有穆维替他当那只狠心的黑手——而现在,那个人不在了,他再没有放松的权利,再没有心软的资格。
秦节转向连瑜,脸上露出点笑容来:“无瑕,今天留下一起吃饭吧!”
连瑜干笑一下:“我等——好的我去换件衣服。”他灰溜溜地跑走,看的秦昭直笑:“爹,您请人吃饭呢,眼睛还瞪那么大!”
秦节哼了一声:“他准是想等孩子们回来一起吃饭,这也像是个做爹的?一点威严都没有。”
秦昭笑的打跌:“爹您说的好像自己比无瑕哥哥好多少似的,那会儿我哪顿饭少吃几口您都要问上半天……”
秦节叹了口气:“那能比么?无瑕连个正经的媳妇都没有过,你呢,甚至连亲都没成,一个个年轻轻的,却跟我这个老头子似的,竟打算守着孩子过一辈子不成?”
秦昭听到这里,也叹了口气:“是啊,无瑕哥哥这样子确实太可怜了,我也不喜欢男□□妾成群,可是他的情况确实不一样,胜男在无瑕哥哥面前更像个管家,这一二年病的连家都管不成了,巧巧呢,我看她现在把孩子看的比无瑕哥哥还重呢!十天里倒有八天带着孩子在我这儿过……虽说也是无瑕哥哥的意思,可是,你看,全为了孩子了,他自己呢?我看他在这方面一幅心灰意冷的样子,很难受。”
秦节斜了她一眼:“我刚才似乎不是只说无瑕的问题吧!”
秦昭干笑:“爹,我去洗个脸啊,刚才跑的满头汗……”
秦节看着女儿窜出门,深深叹了口气:若是连瑜当年就这么洁身自好,他又怎么会把秦昭许给别人?从小到大,就没有谁比连瑜对秦昭更了解,没有谁比连瑜跟秦昭更谈得来,没有谁能像连瑜这样与秦昭能够有那么多的话说,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一起做……这么好个人,怎么那会儿在男女之事上头就那么不着调呢?
秦节心里头纠结,也知道自己是胡思乱想,没有昔日那个胡闹的连瑜,也不会有今日这个可靠的连瑜,人的现在是由过去决定的,自己怎么能因为连瑜现在的好,而嫌弃他过去的不好呢?连瑜要是从一开始就循规蹈矩老老实实娶妻生子。嗨,也轮不到他现在因为这事儿胡思乱想了!
秦节正胡思乱想着,外面传来乱糟糟的一团声音:
“正哥哥,你今天放学可真早。”
“正哥哥,听说你今天考试又是倒数第一,恭喜再次夺魁!”
女孩子笑嘻嘻地声音软软糯糯的,只是说出来的话能把人气死。秦节听得满头黑线,自己这几个侄女家里的孩子,绝对的阴盛阳衰!不是说数量而是说性格,男孩子一个比一个好脾气,女孩子一个比一个精灵古怪。这兰兰怎么一点都不像她爹妈那么老实?不对,也是像的!许继小时候可不就是这么嘴欠么?那会儿天天被阿昭追着打!唉,这阿正倒是的确半点都不像他爹娘!大概真的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
说话间门开了,笑嘻嘻的许兰兰跟一脸苦逼的甄光正走了进来,见到秦节双双行礼。秦节抚着胡须道:“去看过你们外祖母了么?”
两个孩子齐齐道:“看过了!”
秦节又问:“你们外祖母吃过饭了了么?”
许兰兰笑道:“我姐姐陪着外祖母吃过饭了,我想着反正他们吃过了,干脆就跟阿正一起到姑姑这里蹭饭好了!”
秦节看向阿正:“月考怎么样?”
甄光正原本已经坐下了,闻言赶紧站了起来,小声说:“不太好,考了最后一名。”他从来不会玩文字游戏,比如全班只有十二个人声称自己考第十二这种事儿他是干不出来的。
秦节笑笑:“也正常了,你才到这个学校,功课上有点跟不上也难免,你想想,这可是八成学生都能考上秀才的小班,各个都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孩子,你能跟得上就行,慢慢就好了。”
甄光正点点头:“我晓得的。”
秦节又道:“回头让你小姨写个条子给你爹,别让他因为这个怪你。”
甄光正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恼来:“爹爹只会嫌我读书太辛苦,才不管我考的有多差……”
秦节顿时失笑:“我倒是忘了,你爹跟我说过,他打小儿功课差,净挨揍了。现在是死活不舍得也让你跟他一样的。”
许兰兰也笑道:“就是啊,考得不好有什么啊,我爹爹当年秀才倒数第一,举人考了两次,进士考了四次呢!正哥哥,你别这么愁啦,我刚才只是跟你开玩笑,真的不是故意笑话你的。”
甄光正一向脾气温和,又哪里会因为小表妹开个玩笑生气,认认真真地对许兰兰道:“我没考好是事实,又哪里会因为你开个玩笑而生气呢?而且你是妹妹我是哥哥,哪有哥哥因为这点事儿跟妹妹计较的道理?”
秦节看两个孩子小大人似的说话,也不禁一乐:许继终于考上了进士,嗯,确切地说是同进士,名次惨不忍睹,虽然有秦节帮忙活动,但太好的地方也去不了了,寻了个不算富裕但是敏感问题不多的中县把他派了去:好歹没像他前后几名的同进士那般被弄到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不需要再找翻译了,真是阿弥陀佛。不过毕竟是穷地方,许继实在不忍心孩子受苦,又怕蓉娘太累,秦大夫人太寂寞,索性只带了还在吃奶的儿子许莜上任,长女徐萍萍跟次女许兰兰跟还有长子许蔷都留在了开封由秦大夫人带着。当日婉娘去世,秦大夫人受到了偌大的打击,病倒在床好阵子起不来,直到甄友谦把外孙跟外孙女送来让她教养,秦大夫人才打起精神,如今又加上蓉娘的两个孩子,秦大夫人整天被吵得耳朵都嗡嗡的:寂寞,那是什么啊?只恨不得孩子们有空就赶紧去别处玩玩,让她安静会儿呢!
说话间跟着穆巧巧出去玩的连静跟杨凤临也回来了,穆巧巧见大家一幅要吃饭了的架势,行礼之后赶紧告辞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两个孩子跟秦节说话。秦节看看屋子里四个孩子,想想隔壁秦大夫人院里还有两个,更是觉得坑爹:这么多,这么多孩子,没有一个是他亲外孙!再这么下去自己闺女还成什么亲?要么觉得自己已经有凤临了,要么就是被这越来越多的孩子吵死,反正不管哪一种,都会让她再没兴趣结婚生子了吧?
秦昭知道父亲的心事,不过既然父亲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太强烈的意愿,她也就乐得装傻:现在日子挺好的,她才不想成亲呢!无瑕哥哥说的对:成亲,起码得找个能说说心里话的,能听懂她说的话的,能谈得来的吧?连这都做不到成个屁的亲,自己又不缺钱又不缺孩子又没人催她,有毛病才为了成亲降低生活品质呢!
连瑜吃了饭,把穆巧巧跟女儿留在秦昭这里,自己则匆匆地跑回家去:胜男需要静养,但静养不等于喜欢寂寞啊,他得赶紧回去看看。家里头现在所有的事儿都交到丽苏手里,胜男那里每天也是丽苏陪着。想到丽苏,连瑜心里也是歉疚的:这些年不是没人跟丽苏提过亲,丽苏都拒绝了,没有特别中意的是一回事儿,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自己这里离不开丽苏呢?他把丽苏耽误成老姑娘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嗯,其实这次的这些番外不该叫番外,应该叫后记……后记主线应该是国家大事,以朝堂为主线的,但是朝堂大事的高潮的时间点太靠后,要是直接讲那个的话许多人物的故事都会被拉过去,只好先铺垫前头了
==好吧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过去的三天假期太苦逼了!你们能想象三个孩子在家里大闹天宫的感觉么么么么么?光是我家的两个还好说,加上亲戚家的一个简直没法过了。
最后我自暴自弃了,干脆随便我闺女儿子把自己的同学也领到家里玩,PS儿子也就罢了,我闺女有特殊的请客技巧,每次下楼玩都能请个小朋友到家里做客,不管她熟不熟--+于是家里头越发随时都像台风过境……
我实在没法集中精力写高能的贺太后,只好先写这些稍微平缓些的东西了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