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她醒了。”于秋素头痛欲裂地睁开眼来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侧过脸来,看见眼前一个相貌颇为清秀的女孩一对黑亮的眸子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看,支撑着想要起来,可是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动一下手指头都艰难无比,遂只好开口询问:“这是哪里?”
小女孩面色偏黑,大概是经常被日头晒的缘故,说道:“这是我家,你昏倒在我家附近,是我和我娘把你救回来的。”
于秋素低眼瞧见自己的手臂,见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过。
“你浑身都湿透了,”小女孩道,“我们已经给你换过衣裳,你那件我娘已经给你去洗了。”然后又对着门口喊道,“娘,她醒了!”
外头妇人答应了一声,不一时,妇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交给女儿道:“兰儿,你来喂她吃吧。”然后把于秋素扶了起来,靠着墙壁。
于秋素看着妇人问道:“是你们,救了我?”
妇人点头道:“你昏倒在路边,把我们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已经……你刚醒来,快喝粥吧。”
于秋素鼻子一酸,说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妇人道:“先别忙着谢,你昏迷了两天两夜,还浑身发热,好不容易才帮你退了热,先把粥喝了吧。”
小女孩端着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然后放到嘴边吹了吹,才送到于秋素的嘴边。
于秋素喝了两口,眼睛开始湿润。想起家人,眼泪忍不住就往下直掉。
小女孩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了?还是哪里疼?”见于秋素摇头,她继续道,“还是想你爹娘了?你发烧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喊着爹娘和哥哥。”
不提还好,一提到父母兄长,于秋素又忍不住要堕泪。
小女孩见状,不敢再提,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道:“对了,我叫柳瑛兰,你叫什么?”
于秋素想起奶娘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让自己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家世姓名,遂想了一会儿道:“叫我素素吧。”
“素素。”柳瑛兰重复了一遍道,“很好听的名字。看你的样子,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
于秋素不愿多说,只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柳瑛兰见她不愿多话,也不多问,喂了几勺,见于秋素摇头拒食,遂道:“那你好好休息吧。”说完扶着她躺了下来,拿着碗出去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间,睁开眼来,于秋素看见柳瑛兰躺在自己身边,也是,这家里本就简陋,也只能挤挤了。
于秋素感觉身子轻快了许多,这会儿反而睡不着了,睁着眼睛想念家人,忍不住轻声啜泣。柳瑛兰从睡梦中醒来,听了一会儿,问道:“又想你家人了?”
于秋素不答,擦了擦眼泪道:“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没事,想哭你就哭出来好了,不用憋着。”柳瑛兰道,“对了,身子感觉好点了没有?”
“嗯。”于秋素低低地应了一声,顿了一下道,“谢谢你们救了我,还这么照顾我。”
“我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救了,自然要把你救醒。”柳瑛兰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对了,你是哪里人?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为什么会昏倒在路边?”
于秋素被她这么一问,又触恸心事,侧过脸只是不吱声。
“好了,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你的身子才好一点,还是早点睡吧。”柳瑛兰正了正身体,打算就睡。
“问你个问题好吗?”于秋素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柳瑛兰道:“问吧,什么问题?”
于秋素考虑了一会,终于问道:“是不是和平川会的人来往,会……会被杀头?”
“平川会?”柳瑛兰思索着道,“好像听外边的人提到过,是不是造朝廷反的那个?”见于秋素不支声,继续道,“如果是那个的话,我想当然应该会杀头的吧。不过你问我也等于白问,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啊。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就随口问问。”
只是柳瑛兰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将于秋素残存的一丝希望敲碎,她胸口一痛,在一片漆黑中滑落两行热泪。后半夜就只是睁着眼睛思潮起伏,黯黯神伤。等到终于睡过去,睡梦中又一再地梦见家人,梦见从前的家,以至于早上柳瑛兰起来的时候她还一无所知。惊醒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柳瑛兰给她端来一碗稀粥想要喂她,于秋素撑起身子,向她摇了摇头道:“我的身子轻快多了,我自己来吧。谢谢你。”
“好吧,那你吃完了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柳瑛兰说完,将碗交到于秋素手里。
于秋素看着手里的粥,还真感觉饿了。喝到一半,却又悲从中来,泪水滴答滴答地掉进粥里,良久难以止住一腔悲情。
柳瑛兰进来看见这一幕,一愣之下,还是问道:“吃完了吗?”
于秋素赶紧擦去泪水把碗递还给她。
“怎么只喝了一半都不到。”柳瑛兰看着粥碗道。她见于秋素低着头不说话,将碗一放道,“我看你身子好多了,不如出去走走,外面天气很好呢!”
“我不想出去。”于秋素语调平淡地道。
柳瑛兰却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臂道:“我跟你说啊,其实人生病了也不一定非要躺在**上才成,我有一回也是发热,可是第二天我就出门了,后来发现这样一来反倒好得快。起来,到门口坐坐去。”
于秋素没法,只好由着她扶着从**上下来,当双脚踩上地面,脚步却明显感觉虚浮,浑身也没有什么力气,只能依靠着柳瑛兰走到了门口。
柳瑛兰搬来一张凳子道:“来,你就坐着看我干活吧。”说着拿来一个盆,里头装上了水,开始刷碗。
于秋素四下里一望,看见自己的衣裳晾在门外的一根竹竿上,睹物思人,这是母亲缝制的衣裳,当时穿上身的时候,母亲和奶娘还在一旁评头论足:“太太您瞧,小姐穿上这身衣裳多合身?不过话说回来,我家小姐无论穿什么衣裳都好看。”母亲则笑道:“张嫂,你就别夸她了,到时候真要爱打扮起来,我可来不及给她备办了。”话虽如此,但是眼里的愉悦之情丝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