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外(1 / 1)

远远看见化妆师给顾泽化好了妆,易阳娴熟地拿起相机走过去,灯光下的顾泽,显得越发清逸俊美,气质非凡。

易阳调好焦距,又向旁边移了两步,直到镜头下的画面无可挑剔,才按下“快门”,连拍了几张,她不得不承认顾泽这个人拍照真的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顾泽偶尔会不露痕迹地瞥一眼眼前的人,她的脸基本被相机遮住,看不清表情,拍照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起来像是拍了很多年的专业摄影师,但是他发现她却是用右手按的“快门”,左手只是扶着相机起固定作用而已,他清楚地记得她以前无论做什么,都惯用左手,所以说,刚才那一撞并不是没有影响吗?

“换个姿势。”在拍了几张之后,易阳对着镜头下的人开口,顾泽很配合地把换了个姿势,望着镜头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整个人看起来越加成熟性感,易阳再一次按下“快门”。

由于人物外形实在是堪称完美,整个拍摄过程十分顺利,不到一个小时,拍摄就已经完成。

“好了,你们给顾总卸一下妆吧。”易阳平淡地留下一句话,拿着相机出了影棚。

顾泽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有些出神,是她的演技太好,还是他太过在乎,总觉得眼前的人跟六年前不一样了。当初他完全是不想面对她,才选择远赴美国,可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她不想看见他,从再次遇见,到现在为止,一个多月时间,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如果他不来云端,或许他们真的会像陌生人那样继续沉寂下去……

把相机放在办公桌上,易阳走进卫生间,挽起袖子,发现刚才被撞到的手臂已经肿起来,擦掉皮的地方还渗出了血,让那原本就丑陋不堪的手臂看起来更加狰狞,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对她而言,奋不顾身的后果是再也不愿意直视那个执拗固守的自己,和那段艰难可笑的时光。经历过锥心刺骨的绝望后,往后所有,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痛苦,似乎都被淡化了,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能力,只有不断远行,不断邂逅陌生的景物,陌生的面孔,才让她觉得时间还在流转,而她也还真真切切在地存在……

云端的摄影师有一个好处,就是比较自由,公司对摄影师基本没有什么时间限制,在影棚完成拍摄后,可以自行选择在公司或者回家修图,只要到时候能交上就行,这也是易阳为什么选择在云端工作的原因。

把相片拷到U盘,她直接拿包离开了公司。虽然手上的痛没有超出承受范围,但对日常行动多少还是有些影响,所以她决定先去云端斜对面的药房拿点药。

值班的是两个穿白大褂的女孩,正在有说有笑低头玩手机,察觉到有人进来,急忙把手机放兜里,摆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你好,请问你买什么药?”

“你好,麻烦给我一个冰袋,一包棉球,一瓶碘伏,一卷医用纱布。”以前跟孟轲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强行给她灌输了不少医学常识,除却那句老生常谈的“有病就得医”之外,还有许多诸如“在二十四小时内可以冰敷消肿”,“破皮一定要消毒,保持伤口清洁,去医院打破伤风针”,“云南白药可用来活血化瘀,但是禁用于破皮情况”……等等,天天耳濡目染,以至于后来,易阳都快成了半个医生,一般的擦伤,撞伤,扭伤,她基本都是自己解决。

“这是你要的东西,总共二十五元。”女孩熟练地从药架上拿出她需要的东西,放进袋子里,报了价格。

易阳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五十的现金递了过去,但那负责收钱的女孩迟迟没有接过她手里的钱,只怔怔盯着她看。

“你干什么呢,找钱啊。”旁边的女孩用手肘拐了拐她,低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匆忙给易阳找钱。

“不好意思,这是找你的,二十五块。”

“谢谢。”易阳接过钱,拿了药离开。

“欢欢,你刚刚怎么回事,怎么一直盯着人家发呆,你认识她吗?”见人离开,清欢旁边的女孩问道。

“不,不认识。”清欢强装镇定,掩饰着眼里的慌乱。

易阳刚走过药房,远远就看见一个外国人,身材高大,西装革履,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手不断在空中比划着,似乎是在问路,路人纷纷摇头绕过他。

他叹了口气,一脸茫然,四周扫了一眼,看见易阳,笑着跑过来,“请问,你知道,怎么走,历史别圆?”

历史别圆,这发音也是没谁了,有人知道才怪,“youcancommunicatewithmeinEnglish”。

听见这一句,老外如获大赦,眼里顿时泛起光芒,滔滔不绝和易阳说起了英文,一番交流下来,易阳才知道原来他要去的是“郦诗别苑”,给他指了正确的路线,老外笑得花枝乱颤,临走前还不忘用中文还原中国人的社交套路,“小姐,你很面熟,是不是我们在哪里见过?”

易阳有些无奈,用中文说,“如果我们见过的话,你大概不会找不着路了。”

老外没听懂了她的意思,也不介意,爽朗笑了一阵,和易阳道别继续去找他的郦诗别苑。

衣服口袋里手机在震动,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来电,除了工作之外,很少有人会知道她的号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划到接听,“喂,你好。”电话一贯用语,官方而礼貌的开场白。

“是我。”短暂的沉默后,那话那头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是顾泽。

“嗯。”易阳应了一声,抬头看向对面的马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熟悉到已经无感的场景,“有事吗?”见对方许久没有声音,她只好先开口。

“你在哪里?”顾泽沉默会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问出这句话。

既然都没有想好自己该不该打这个电话,又何必拨通呢?易阳想扯出一个笑,但终究没有扯出来,淡漠道,“没什么事,我挂了。

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易阳真的把电话挂断了,挂的那样坚决,没有一点儿犹豫,好像他只是个无话可说的陌生人,顾泽看着手机屏幕由亮变暗,眸色渐渐深沉……

四月,车窗外飘起了细碎的柳絮,纷纷扬扬弥漫在空中,好像满城白茫茫的芦花。神思就这么浮游到了多久之前,M大的操场上,也是在这样“枝上柳绵吹又少”的时节,那个女孩一身休闲装,黑发垂肩,坐在柳树下,将一本书翻开放在旁边凹凸不平的石阶上,并不阅读,只是任那些柳絮飘落在书页上,又被风吹走。

“你这样,最后还是什么都留不住。”他忍不住提醒,听见他的声音,她抬起头看他,笑容灿烂,眼睛明亮得好像王冠上璀璨的明珠。

“刚擦过的,”她拍拍旁边的石阶,示意他坐下,从书包里翻了会儿,拿出一个蓝色口罩递给他,“班上挺多人对柳絮过敏的,你过敏吗?”

他扶额,哪有人特意请人出来看柳絮,还带了口罩防止对方过敏的,“我对柳絮不过敏~”

“那还好,”她将口罩放回书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怎么样,今天课多吗?”

“不多,都大四下学期了,早过了大一大二那种把周末排进去都排不完课的日子。”

她慢慢转过头,挑眉看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学长,你这是在拉仇恨,会四面树敌的知道吗?”

他忽然想起,彼时她还是个大一的新生,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怎么,难得有个空闲的下午,就约我看柳絮啊?”

“看柳絮怎么了,柳絮多好看啊,你看啊,在东坡先生笔下它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的惜时惜春之物,在章质夫眼里是“傍珠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娇柔怜爱之物,在贺铸心里是“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寄情之物,多有深意,不是?”

他瞧着她搜肠刮肚认真背诗的样子,起了逗弄心思,“好,那我一下午就在这儿,听你弘扬我大天朝古典诗词之美,顺便提升一下文学素养~”

“小瞧谁胸无点墨呢……”他听见她低声嘀咕。

“……”。

“对了,送你的。”她转过身去,拿起旁边石阶上那本厚厚的书,递到他手里。

他略微怔了怔,接过,打开的书页上刚好落了两团细小的柳絮,如雪一般,纯粹无暇,《世界著名建筑集》,翻了一下,纯英文的,上面收集了近千世界著名建筑。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却没发现脸上浮起了一抹微红,“一直想送你一件礼物来着,但是发觉你好像除了建筑,也没什么其他爱好,专业书,平时都有课本,就,在书店逛逛,随便挑了一本建筑书籍里偏美学欣赏的。”

随便挑一本,这可是他找了许久的精装珍藏版!M大的图书馆都没有,即使在某个书店有缘得见,恐怕也早已成为镇店之宝,不会随便售出吧,“为什么会送我礼物?”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送就送呗,”她的双手在面前搓了搓,“怎么,不喜欢啊,不喜欢还我!”

“哪有送人东西,还收回去的。”见她伸手就要抢他手里的书,顾泽眼疾手快,立即把书高举在空中。

她俏皮一笑,眉弯似远山流水,坐回原位,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支彩笔,一张正面印着大片蓝天白云,藤花青巷的书签,快速在书签后面写下“ToArchitectGu”几个龙飞凤舞的字母,然后把书签放进书的第一页,“我可是从来不轻易给别人写字的,这样就知道是谁这么别具慧眼,能从茫茫书海里一眼就挑中了这本让顾大建筑师,这么爱不释手的书。”

他看着她近乎任性霸道的行为,突然觉得心里一片柔软,“易阳”

“嗯。”她把彩笔放进书包里,低着头回应他。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交往一个多学期了吧,他还从来没有送过她什么东西。

“啊,”她扭头看他,突然像明白什么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怎么,你要送我东西?”

“怕你以后回忆起来,埋怨自己大学时找了个很抠门的男朋友,心态不平衡,报复社会。”顾泽悠悠开口。

“那你得把余生送我了,我喜欢的东西那么多,整个大学你也送不完,我毕业以后,还是会报复社会的。”

“……”

见他沉默,她突然就笑了,“开玩笑的,我喜欢A城的柳絮,飘飞的时候,像极了我们家后面那一片白茫茫的芦花,上学之前,每到秋天,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和外公在满院的绒絮里看书,所以,你陪我看柳絮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她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那你看的第一本书是什么,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麦田的守望者》。”

“你那么小年纪,就能读懂《麦田里的守望者》。”他略微惊讶。

“不是美国作家杰罗姆·大卫那本著名中外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是《麦田的守望者》,只是同名,四几年出版的,一本中文故事集,现在肯定已经绝版了,当时都是外公一字一句读给我听的……”然后,她给他讲了那本书里,她最喜欢的,一个关于远行与守望的故事,她讲得那么认真,以至于他听得入了心。

倒垂下来的柳条,在他们周围随风荡漾,投下斑驳的倒影,他看见她密长的睫毛在影子里眨了眨,“易阳,你想家吗?”

“不想,”她摇了摇头,“外公以前常唠叨的一句话,婉约点说是“随遇而安,泰然处之”,现实点就是“内心没肺,没有一点适应障碍。””

那一刻,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顾泽对这个名义上的女朋友生出了一丝心疼,第一次他主动握了她的手,冰凉如四月的夜,他感觉她挺直了背脊,然后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操场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成了背景,他们就那样牵着手,看了一下午的特殊的“雪”,直到夜幕投下纯净的钴蓝,他才送她回宿舍……

那些原本已经遗忘的场景,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一场柳絮勾起,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那样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顾泽打开电台,是歇斯底里的男高音,随手切换,温婉的女声在唱,“我们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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