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琰沉默一瞬,随后说:“我们不说这个了。”他把金绢从她手里抽出去,铺到龙案上,卷好系上金丝,“练月笙,我们好好谈谈罢。”他抬头,把金绢递给她。
她接过系好的金绢,点了点头,“我也有这个想法。”
景琰闻言,勾唇一笑,缓和的面色更具温和,是难得和颜悦色,他从来没有想过和练月笙和解后会让他心情大好到如此,他指了指靠着墙角放的椅子,“搬过来坐下。”
练月笙依言把椅子搬了过来,坐到了龙案一侧。
然后景琰叫来了安翎,负责调查练玉珩被刺一事的暗卫首领,安翎眉目清朗,鼻挺唇薄,周身萦绕着一股寒气,让人多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冷。
给帝后俩人见礼过后,他将一长方形盒子打开,里面正是那只羽箭。
挥退了安翎后,他说:“在此之前,我们先说说练玉珩的事情。”
景琰取过羽箭,递给练月笙看,她接过后,看了他一眼,便专心打量手头里的羽箭。
既然练月笙能过来给他道歉,想必是已经想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故而,他能安心的把这箭给她看。
练月笙看了一会儿,手摸上箭羽的时候怔了一下,旋即她秀眉微折,又摸了摸。
“察觉出什么来了?”景琰搁下手上的茶盏。
她吞口口水,疑惑着抬眼看他,“这是皇室的箭?”
他一脸沉色的点头,把羽箭从她手里抽出来,“你有什么想法吗?”他转眸问她,眸色漆黑深沉。
练月笙蹙蹙眉头,“还望陛下明言。”她不敢妄下什么定论。
“朕这几日着重让暗卫调查在朝的官员,发现其中确实有人和宫中御林军有过接触。”他凝着眉目,一手扣在龙案上,指尖敲击着案面,“淑妃的表哥沉星在御林军中当差,任的还是统领。”
练月笙凤眸微睁,就听他继续说:“沉星是由淑妃的父亲,也就是工部尚书举荐上来的。”
“陛下是说,是工部尚书高伟策划的刺杀?”
那个老头她见过,长的白白胖胖,很和气的一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朕并没有确认。”他看着她,“和御林军有来往的不止高伟一个,朕已经派出暗卫排查,着重盯梢他们,但是费的时间可能会长些。”
练月笙眉眼含笑,“此事,要多麻烦陛下了。”声音温和,是以往他不曾听过的。
景琰唇角微扬,方才凝重的氛围得以缓解,他说:“练玉珩有功之身,却在回京的路上遭遇此事,朕实在觉得愧疚难当,你放心,朕定会把凶手抓到的。”
闻言,练月笙又是勾唇一笑,唇畔如含了一朵绚丽的花儿,甚是娇艳。
两人又简单讨论了几句,景琰才把最终话题转过来。
“你看,我们相处也挺好的是不是。”景琰和颜悦色。
练月笙知道见着这位的笑脸实属不易,她笑着点头,心想着,无论什么都没有和眼前这位打好关系重要,“是挺不错的。”
他就说:“往后,我们也这样相处罢。”
她有一瞬间的怔愣,这和前段时间结盟的时候有什么两样?
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凝着她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们往后都这样相处。”
她张张嘴,“陛下,您不是很讨厌我吗?”
他微怔,眸色闪烁一下,“还好,不是多讨厌。”他看向她,“那你呢?是不是很讨厌朕。”
“……”她迟疑一下,“陛下还是挺好的。”也就是不算多讨厌。
景琰笑着点头,“这便是了。我们既然能好好说话,那就好好相处罢。”
闻言,练月笙点了点头,手指扣住了袖口,丝滑的布料上花纹纹路甚是清晰。
“另外还有一点,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事情,你不许再像上次似得那样。”他沉沉眉目,“朕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被人这么诬赖过,上次简直要把朕气死了,你知道吗?”
练月笙懊恼的低头,“我错了,对不起……”
看见她这幅模样,景琰唇角一勾,笑的无声,“没关系,朕原谅你了。”
“若是再有事出,你可以来找朕商量。”他平和着声音说到。
她颔首,莫名感觉到他平和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温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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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景琰平心气和的一番交谈之后,练月笙心底的沉重感陡然一轻,顿时轻松了不少。
她眉眼里含着笑意,拿着景琰给她写好的圣旨,返身回了凤栖宫。
这回她和景琰是真的敞开了心的谈了,正如太后所言,景琰其人还是挺不错的。她掂了掂一下手里的圣旨,找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打开后,搁了进去,然后把小盒子放到了床头横柜低层的最深处。
随后就拿来笺纸给家里面写了封信,只是没有提圣旨的事情。
一切妥当之后,她又叫来了留宫的紫云过来,向她询问了一下芊婕妤的事情。
得知阿史那燕在花园里打了芊婕妤的时候,她问道:“陛下没管吗?”
紫云说:“陛下在查二公子的案子,哪有什么闲心管这种事情,再说本就是芊婕妤冒犯了明贤妃,明贤妃又顶着突厥公主的名头,就算是陛下知道了,估摸着也不会怎么样的。”
确实,对方是阿史那燕,景琰会为了芊婕妤去处置她?绝对不可能的,挺多就是口头提点一下阿史那燕,然后再安抚一下芊婕妤罢了。
更何况这都三天了,景琰要替芊婕妤出头的话早就出了。
“娘娘。”绿莹一福,“这是今儿个齐王进宫后,给娘娘带来的东西,因为娘娘不在,所以便嘱咐奴婢先收着。”
练月笙举目看去,檀木托盘上放着三个精致的盒子,两个大一个小,她一招手,绿莹便上前。
大盒子里放的是糕点,小盒子里放的是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和一支红玉缠丝蝴蝶簪,以及翡翠手镯。
“齐王说,这是云州地界有名的糕点,特带了一些给娘娘尝鲜,这几样首饰瞧着好看,希望娘娘不要嫌弃他不懂得挑选女子的首饰。”绿莹一字不差的转述着齐王的话,眉心蹙起。
练月笙瞧着那茉莉簪子,拿起来看了看,便又放了回去。随后就吩咐青玲把首饰收好,糕点搁在了桌上。
景逸是她皇叔,这皇叔从封地过来,给侄媳妇带点土特产来没什么奇怪的,他给太后和景琰也带了,但是他给她送首饰就有点怪了,送什么不好,偏偏是簪子,手镯。
簪子虽常见,但男子送簪子通常表明他心仪那个女子,而手镯亦有着定情的含义,寓意着他想圈住你并且只疼爱你一个。
景逸就算再不懂,也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吧……而且她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让景逸都为之动心,而且,她是他侄媳妇啊!就算是差了三岁,那也是侄媳妇,是皇帝他大老婆啊!
下午回来时,她遇着了景逸,景逸如往日一般温润尔雅,对着她也是毕恭毕敬的。
“娘娘,那些首饰,收起来真的好吗?”黄杨担忧。
练月笙眸子转了转,说:“先收着罢。”
晚些的时候,练月笙洗漱之后,拿了本话本子倚在床头看。
青玲慢步进来,福了福身,“娘娘,陛下去了芊婕妤那儿,并未留宿。”
自然不会留宿,练玉珩的事还没有查清楚,他没那个心思寻欢作乐。因为和练月笙谈妥了,他心情大好,听赵怀生提了芊婕妤被阿史那燕掌掴,这三天里又是三番几次的来找他的事情,他这才动身去看她去了。
毕竟是自己宠爱的人,被冷落了这些时日,也难为她了。
芊婕妤好容易盼到了皇帝,喜不自禁自然不用说,她想着在他怀里抹一把泪,让他严惩阿史那燕,他却沉着脸的说了她一顿。
把芊婕妤说的头都蒙了,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当场就哭着撒起娇来。景琰瞧她梨花带雨,无理取闹的样子,脑子里过的全是今天下午练月笙通情达理,浅笑温和的模样,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对比。
当下就训斥了芊婕妤几句,说她完全不若往日那般善解人意,反倒是越发无理取闹。说过之后,便拂袖离开了,让芊婕妤自己反思过错去。
练月笙手里捧着书,眼睛不离书页的问:“陛下去那儿了?”
“回娘娘,陛下回了长生殿。”青玲回道。
练月笙颔首,让青玲退了。
翌日的时候,众妃来给皇后请安,唯独缺了张嫔。
苏贵嫔说:“张嫔身子一向不好,昨儿个病下了。”
向皇后简单说了张嫔的情况后,众妃又东扯西扯的聊开了,因为阿史那燕掌掴芊婕妤一事让众妃心里出了口气,所以有不少妃子都和阿史那燕在这三天里打好了关系,姐姐妹妹叫的那个亲热。
芊婕妤默默咬牙,静坐不语。因为没人搭理她。
本着后宫之主的责任,张嫔病下,练月笙都得走一遭去慰问一下。
遣散了众妃,让红司去备了慰问品,她就准备出门了。哪知还没动身,外头杜小宝就进来了,“娘娘,张嫔身边的人来报,张嫔有喜了!”
练月笙错愕,“什么?!”
“张嫔有喜了,娘娘。”杜小宝重复道。
练月笙一怔,笑道:“好事呀!太后和陛下那里通知了没有。”
杜小宝回:“张嫔的人已经挨个去通知了。”
“红司,再去备点东西,我们走一趟张嫔那儿。”她笑说,可红司却越看越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