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一怀孕,后宫里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的像苏贵嫔、庄妃这种打算攀皇后高枝的人,愁的就像芊婕妤、德妃这种自己想生却生不出孩子来的人。
“娘娘,您放宽心,以您的美貌和才情,来日宠冠六宫必是不远的事情。”香阳给德妃递了一杯茶水,轻声劝慰着。
德妃叹一口气,眉心微拧,抬手挡开茶盏,说:“你懂什么,我若不能得到陛下宠爱,杨家必会遭殃。”
香阳一默,端着茶盏抬眼看着德妃,道:“娘娘放心,您这么优秀,只不过是陛下现在没有注意到您,待到来日……”
“娘娘,张嫔来了。”香梅进来禀道,香阳嘴里还没说完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请进来。”德妃说到,旋即调整了一下面上表情,把香阳手里的茶接了过来,斜睨了她一眼说到:“记住,以后这些话,别再说了。”
香阳欠欠身子,应了声“是”。
张嫔眉目间愁色淡淡,肤色细白,犹如病态,再加上那一双黯淡的眸色,整个人都是一副被忧愁深锁的模样,没一点人的活气。她对着德妃欠欠身子,就听德妃略带责备的话响起,“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愁着张脸,你看看你自己这模样,凭什么去争陛下的宠爱?!”
闻言,张嫔眸色一闪,神色又黯淡了几分,“我也就这样了,德妃姐姐就不要再说了。”
德妃斜睨她,“我没想管你,你在这个宫里是死是活我都不想管。我只问你,你当初对我说过话,可还记得。”
张嫔一怔,旋即站起身来,提着裙子朝德妃跪了下去,“妾记得,若不是当初娘娘施以援手,妾怕是早就死了,所以……只要是娘娘的吩咐,妾就算赴汤蹈火也会为娘娘完成。”她那一袭杏色繁花细纱宫装铺在地上,犹如一朵盛开的杏花般,却瑟瑟透着一股花落的萧条。
德妃居高临下的瞧了她一眼,旋即唇角一扬,起身亲手把张嫔扶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本宫又不是让你去做什么九死一生的事情。”她拍着张嫔的手,神色温润,瞧着她笑道:“不过,有你那句话,姐姐也就放心了,若是以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本宫一定会记得你的。”
张嫔紧绷的神经一刻也得不到放松,即使是在清凉的玉贞宫里,此时她照样感觉到了如在外面似得燥热感,额上似乎出了一层薄汗,后背衣料也似乎被汗水浸透了,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哑,“妾……必定不负姐姐所托。”
似乎连周遭空气都漂浮着难耐的压抑感,张嫔听着外头夏蝉扯着单调的声音,心头七上八下的走出了玉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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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月笙忙活了一上午,好容易午膳后等歇一歇的时候,到书桌边摸话本子的时候,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本书了。
“那个……”红司步到她身边,小声说:“娘娘,那话本子今早的时候让陛下一并拿走了。”
练月笙动作一顿,慢慢转身看向红司,轻蹙着眉头,问:“他拿走了?”
红司点头,“是的,今早上陛下收拾妥当后,吩咐赵公公拿了那话本子才走的。”
练月笙心里一阵思忖,这个景琰又是干什么?
与此同时,宣政殿里,景琰正一脸沉色的看着从练月笙那儿拿来的话本子,因为习惯使然,有好几次他都想拿朱笔在旁边标注。
“陛下,陛下。”赵怀生扯着嗓子叫人,“您有听见奴才说话吗?”
景琰微怔,把手里执着的朱笔放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赵怀生却是愁的眉心拧了个川字,“陛下,您该去看看皇后娘娘了。”
“朕不去。”景琰神色不虞。
赵怀生就劝道:“陛下,这可不是您愿不愿意的事,既然皇后娘娘已经有身孕了,您多少要拿出点样子来才是。”就算您不喜欢皇后。
最后一句话让赵怀生咽下了肚子里。
景琰眸色微动,似乎在思量什么,赵怀生安静的侯在一旁,御前女官碧纱端着茶盏进殿来,让赵怀生拦了下来,他把茶水接了过来,然后轻手轻脚的把清热去火的柚子花茶搁到了龙案上。
碧纱见状,拿着托盘,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景琰思忖了半晌,低下眼睛,随手就是把话本子往旁边一推,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情愿,“行了,朕知道了,朕晚上去行罢。”
于是赵怀生颇为欣慰的笑了。
赵怀生自景琰小时候就跟在他身边照顾,是以在赵怀生面前,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才会稍微透露出一些情绪来。
景琰手捧着青瓷茶盏,指腹摩挲着茶盏上的流云纹路,似乎又陷入了沈思,“当时你看芊婕妤,是个什么神色。”他淡声慢语。
赵怀生微愣,回想了一下,说:“当时芊婕妤低着头,奴才并没有看清,但是芊婕妤确实是有些不高兴的。”
将将沾口的茶盏就离了口,他神情略有烦闷的轻叹一口,却是什么都没说。但是赵怀生知道,芊婕妤跟了皇帝这么久,却一直生不出个一男半女来,这回皇后怀孕,不用想都知道芊婕妤心里有多不服气。
实际上,赵怀生对芊婕妤这个宫女上位的妃子并没什么好感,单从身份上一点来说,他就觉得芊婕妤配不上皇帝。
景琰不再说什么了,搁下茶盏,重新又摸起了他推一边的话本子看了起来,这回他手里拿着的朱笔终于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了。
赵怀生侍候了景琰这么久,有时候还摸不准他心里想什么,尤其是他登基之后,那心思就越发深沉,愈发让人捉摸不透。现在的景琰心情欠佳,估摸着还是在纠结皇后娘娘的事,偏偏还有一个搁心窝上的人不能去见,这皇帝其实当的够苦闷的。
这么想着,赵怀生就挑了挑眉,莫名觉得,皇后娘娘有戏。
当晚景琰驾到凤栖宫的时候,抱怨了一天‘陛下怎么还不来’的红司终于喜笑颜开的把皇帝迎进了凤栖宫。
每当景琰来,帝后两人就只会干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景琰神色淡淡,说着场面话,“安胎药可用了?”
练月笙温和的笑着,答道:“回陛下的话,因为还未确诊,所以这安胎药也不敢乱用,故而就没有用。”她可还在记着他一声不吭拿走她话本子的事呢。
景琰俊眉一挑,说:“不管确没确诊,安胎药该用的还是要用。”
练月笙心里一哼,面不改色,“若是臣妾没怀孕,喝了这孕妇喝的药,多少对身子都是有害的,所以还望陛下让臣妾确诊了之后再用。”
景琰心有不耐,已经觉得维持不下去这种场面话了,索性就摆摆手,道:“那就依你好了。”
说的好像多无奈似得,明明最不对的是你吧!练月笙心里翻白眼,所以说,她最讨厌这个男人了!
“陛下,臣妾的话本子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臣妾。”练月笙凝着景琰问。
景琰想起来那本看的自己后背发凉的怪谈,又想起现在那书让自己圈圈画画了不少,故而凤眸微睐,斜睨着练月笙看,“朕不是说了日后不许你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如今朕把它拿走了,你还想质问朕不成?”
练月笙眸色微闪,似乎想起来他说过了这一句话,眉心轻轻一蹙,后又松动开来,“是臣妾忘了。”
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景琰心里就笑,突然就又听她说:“但是陛下拿走的时候就不能差个人告诉臣妾一声么。”微微蹙起来的眉心,已经表示了她心情不悦。
景琰突然就没了和她扯话的心思,“你身边不是有侍候的宫人吗?”他淡淡的瞄了她一眼,后就说:“行了,朕来这儿不是和你争的,时间不早了,休息罢。”
俩人呆一块话过三句不投机,还不如不说。
景琰招呼赵怀生上前侍候,练月笙起身摸了本书,挨着软榻看了起来。景琰脸色一黑,赵怀生心里就叹气,皇后娘娘是个精的,早间和他过了这么些招,毫不费力,怎么一到陛下这儿,就诸事不理了呢!
练月笙心绪平静,看着游记,景琰已经收拾妥当,要上榻睡觉了。
赵怀生望望两人,到底还是去了皇后跟前,小声提醒,“娘娘,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红司也跟着劝,“娘娘,咱歇了罢。”一边说一边偷觑皇帝,“娘娘您现在可不比以前,肚子里的小皇子也要休息啊。”
这么一说,要是她再看下去,那就真成了她不对了,眼角余光瞄一眼坐在床头的景琰,见他那张千年冰山的脸上略有不虞之色,到底是放下了书,由宫女们服侍着洗漱完毕,上了凤床。
练月笙上了床,景琰神色缓了缓,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练月笙躺床上,睁着个眼睛睡不着,景琰也不例外,但是练月笙睡不着的原因却是因为那本书的后半部分没有看完,明明已经到了最精彩的部分了!
两人齐齐转头,异口不同声。
——“你再往里去去,朕嫌挤,睡不着。”
——“陛下你先睡着,臣妾先看完那本书。”